第3章长安马毬

哐当哐当声响,四周房门大开,七八个男女站在门内,紧张的看着两个恶客。葫芦娘笑道:“放心,不是点青郎的生意,是沙陀郎君找你老贺说话。”

贺玄景早就看到了嗣昭,乞丐营那一战,虽说把两个沙陀人打的落荒而逃,但也伤了20多个乞丐,有些还伤的不轻,今日相见,假僧人着实有些胆寒。

老贺勉强向嗣昭拱了拱手,说道:“虽说在净明寺,我幽王党阴了你一把,可东西我们还了,至于打上门来么?”

嗣昭心中暗笑,这家伙是误会了,可是自己又不知如何解释,呆站在庭中好一会儿,才说道:“莫要误会,在下冒昧来访,是有事请教。”

贺玄景像见了鬼一边,双手连摇,大声说道:“莫要害我们,幽王党可不敢掺和沙陀和聂记的鸟事,我等是做小本生意混饭的。”

这下嗣昭没办法了,这幽王党名气很大,胆子却很小,啥事都不问就拒绝,不过对付这种人,嗣昭11岁就有办法。当年在萨葛部,他一句话就说服了阿噔啜、臬捩鸡等人,还免挨了一顿胖揍。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伸出右掌,五指伸开,大声说道:“5厘!”

贺玄景莫名其妙,迷茫的问道:“什么5厘?”

嗣昭沉着脸说道:“木塔山庄园万缗股份,出让幽王党5厘,每百文一股,共5千股,作价5百缗。”

贺玄景双目放光,磕磕巴巴的说道:“8。。。8厘。”

嗣昭坚定的说道:“6厘!”

贺玄景鼓起勇气,说道:“7厘!”

嗣昭头摇的像拨浪鼓,说道:“你莫要得寸进尺,木塔山庄园,是塞下贫苦小儿的衣食所在,1厘也不能让了,最多6厘。”

贺玄景惊喜道:“成交!”

嗣昭看着假和尚,说道:“但。。。每人限购百股,所有契东都有权选举和罢免大掌家。”

贺玄景终于一伸手,说道:“请,室中谈。”

嗣昭长吁了一口气,大步走向仓室之中,葫芦娘寸步不离的跟在屁股后面,根本不考虑避嫌的事情,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庭中门枢乱响,一众小幽王党徒纷纷关门,退了进去。

三人来到室中,室中阴暗潮湿,虽说没有乞丐营和库区街道的恶臭,但那股酸霉味道,还是让人很不舒服,总勾起不好的回忆。

几人落座,嗣昭笑呵呵的问道:“净明寺那个假含玉,到底是何人?入娘的,扮的实在是像,我也是当晚才意识到被骗了,了不起。”

贺玄景为难的说道:“虽说有些误会,但既然现在是一家人了,郎君何必跟个老家伙过不去。”

葫芦娘笑道:“你真是做贼心虚的贼厮鸟,你如何得知沙陀郎是和他过不去。”

贺玄景沉吟片刻,说道:“那是个梵僧,名难陀,佛学上的修为,某家自是不能比,难得的是,还能穷数达变,幻化无穷。”

嗣昭点点头,说道:“幽王党中,这样的人才想来不少吧。”

贺玄景笑道:“步武效法,是我幽王党所长,让我等做别的很难,做这些的人不要太多。沙陀郎君让我等假扮天子,怕是不成,其他无可无不可。”

嗣昭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大石击马毬最盛,很多王公贵族都养着马毬队,很多军中无赖,也有技艺高超者集合成队,与人为戏。毬赛之时,观者如云,赌客如雨,是也不是?”

贺玄景说道:“不错,不过若说毬队之多,技艺之精,自然是以长安、洛阳和太原三都为盛,有些名毬队比赛,就是城中大事了,比节日还盛大。”

嗣昭点点头,又问道:“既然毬队如此之众,毬赛如此之盛,就是一个大产业。可是为何到现在为止,没有豪商组织定期毬赛,谋取暴利呐?”

贺玄景摇头道:“有,还真有豪商组赛设赌,盈利无数,他就是长安豪商窦乂。”

嗣昭来了兴趣,双目放光,急促问道:“这又是何人呐?”

贺玄景沉吟片刻,说道:“若说窦乂,那也是个奇人,他起家就是一个传奇。”

葫芦娘也来了兴致,出于职业原因,杀手对任何情报都很敏感,而骗子也必须掌握最详尽的情报,设局才能成功。

女杀手焦躁的问道:“你莫要拿塘,有话快说。”

贺玄景并无不快,从容说道:“话说长安西市秤行的南边,有十余亩坳下潜污之地,为旗亭之内,众秽所聚。市人渣斗,就倾倒在这里,恶臭卑湿,形如一个大粪坑。”

葫芦娘笑道:“就算是粪坑里,也有人,就如这片仓房,你不一样甘之如饴么?”

贺玄景不管葫芦娘的讥讽,继续说道:“你说的不错,那片地方广大,又在西市秤行,位置其实是极好的,只是治理这里,要花一大笔钱,光垫土就是海量,谁肯未入先出?

窦乂却看中了这块地方,只花了30缗,就买了下来。窦乂在恶臭水洼之中立了一个高杆,上挂一面小旗,上书窦家店三个大字。又在高处搭建了几个棚子,雇人做煎饼、团子,各种点心。

然后在长安小儿之中宣扬,谁能用土坷瓦片击中木杆,就可免费吃煎饼点心。长安小儿争相来到窦家店,投掷旗杆,旬月之间,竟然有上万人来投掷石头、瓦块、土坷。卑湿之地被迅速填平,略微夯打修葺,就是一块上好的地皮。”

葫芦娘叹道:“这可是长安西市,寸土寸金,若是修建商铺出租,怕是要日入万钱,原地主怕是要悔死了,平整土地原来如此简单。”

贺玄景摇头道:“若是平整土地,只是修商铺收租钱,那就是太原葫芦娘,不是长安窦乂了,他把窦家店打造了一个长安最大的马毬场。

不仅如此,他搭建高台,可容数千人同时观看毬赛,四周又设立酒亭茶楼,招募客商经营。然后他挨个邀请毬队,报名来战,胜者重赏。”

葫芦娘摇头道:“主意是好,可是长安最好的毬队,自然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家养毬队,人家自然不屑到这里参赛。

贺玄景笑道:“可是南北衙毬队,神策军毬队,太子率府毬队,和两市无赖自发组织的毬队,那又不同,谁不贪图那些赏钱?

总之有毬队来了,毬赛之日,观者如云,连四周的茶楼酒肆都爆满。窦乂并不收观客入门钱,只是设赌抽头,有时一日数赛,除了开支和赏钱,窦乂日入足有百缗之多!用不多久,就有毬队打出了名气,有毬生成了西市英雄,赢得了巨额赏钱。

最有名的,就是金吾卫毬队。

可谁也想不到,这却引起了长安诸军的内争,你们想,都是军中汉子,谁肯为人下?于是诸军官将也参与进来,重金网罗技艺精湛的毬生,收买对手,有名的毬生身价水涨船高,有一日成巨富者。

窦家店毬场名气越来越大,渐渐的,诸王公贵族的私家毬队,也参与进来。

他们开始以为,这些军汉和市井无赖,哪里是王府毬队的对手。谁知一交手,根本不是窦家店毬队的对手,让长安赌客大跌眼镜,输了很多钱财。

那些王公亲贵都是要脸面的,输了毬赛,那还了得。立时就加入了争夺名毬生的争夺,连那些老毬生也成了抢手货,因为这些人经验丰富,可以指点毬队致胜。

大约3年前,长安窦家店已经有了固定的联赛,总共38支毬队参赛,争夺桂冠。毬队在窦家店捉对厮杀,除非大雨大雪,天气有变,不然每日都有毬赛。

也因此,这成了一个巨大的生意。你们想,这里日日聚集着几千人,仅仅赌金出入都在10万缗以上,四周的茶楼酒肆,租钱也水涨船高,不知多少人靠着窦家店毬场谋生。

去年,谁也没想到,昌宁主第队夺得桂冠,这本来是一支不太强的毬队,但德妃和昌宁公主投入万金,打造出了长安之冠!这让很多押偏门的市井无赖一夜暴富,整个长安都疯狂了。

也因为涌入窦家店的人太多,窦乂没办法,只能开始收入门钱。最开始是3文,但这只能杜绝乞丐,根本制止不了赌客人流涌入。

2年以来,窦家店的入门钱已经涨了8次,上个月已经是25文!二位想一想,仅仅入门钱收入,一日就有多少?现在的窦义,已经是大石天下首屈一指的豪商。”

虽说长安远在千里之外,但葫芦娘肯定听过长安窦义的大名,嗣昭却是边鄙小地来的,哪里知道世上还有如此奇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良久,嗣昭才说道:“原来商贾之中,也有汉高帝、孔夫子,了不起!真英雄!”

贺玄景却瞪着三角眼,看着嗣昭问道:“那么沙陀郎君为何忽然问起马毬和窦乂呐?”

嗣昭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我听说,最近窦翁要莅临太原,王某自然要多问问,不然该当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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