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摄魂

第两百四十章 摄魂

这一夕的骤变,来熙根本来不及思考,直至一声惊呼乍响于耳际,这才彻底找回神智,身子猛震间,也便意识到了一些严重性!

他竟是……

他哪能料到毒花竟会是这么快的成熟,又哪里晓得那条蕊芯还会动?

他原以为不碰到花便无事了,孰料,却是疏忽在了男人那有所保留的话中!

“不……”

为育成毒花,珈蓝在打破诅咒封印之际,便顺势与此株联通了心脉感应,待到毒花成熟的一瞬,他的心脉便会收到强烈的感应。

之前,正是因感应到了毒花已然成熟,这才导致才出门不远的他又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欲将毒花移回炼丹房,哪知刚一进门便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他根本没有料到这里竟会悄无声息的藏匿着一个大活人,不但浪费了他倾尽心力育成的毒花,并且还毁了他完美的计划!

此刻,珈蓝除了惋惜还有浓浓的愤怒!

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怒火滔天的眸光顺着捧在他手中那盆已然凋零的植物,落到眼前之人的面上,眸子却适时眯了起来,“是你?你竟也在宫中?!”

来熙已无意去想他何以会去而复返,只觉一条热线顺着手臂的血管已完全冲到了心髓间,些许痛意自心房处漫出,一点一点加浓,心瞬间沉落到了寒潭底,摔了个彻底稀碎。

没想到,这毒花最终竟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听男人之前的意思,这种至阴至毒的毒株早已绝迹,也就是说,整个世间也仅此一株了,那么,他也便无需再去忧虑鸾儿会被毒花戕害了……

也罢,他活着也是累赘,能就此打乱他们的阴谋,令鸾儿安然无恙,到底也值了!

想着,苦涩感离他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慰,扬起坦然平静的眸光,淡淡开口,“不错,就是我,你很意外吗?兰若!”

确实很意外!但,这种意外,却不是因他会出现在内宫暗藏在这里,而是他现在的情绪表现。既然他一直潜伏在此,那就该听明白了他之前的话,深刻的意识到毒花的致命性!

然而,此刻这男人脸上的神色除了接受与解脱,根本连半分惊恐都未表露,珈蓝为此不由的挑起长眉,叹道:“的确有一点。”

回缓的语气,一语他意,怒火倒是消散的快。

紧随珈蓝其后而来的裴安,之前正一时处在惶然怔忪中,直到此刻才缓过神,霎时脸色剧变,一声低吼传出,“你还和他啰嗦什么?快杀了他,他会泄露咱们的秘密!”

他早已无心去猜想二人何以相识,只因一想到这男人藏在此,窥探去了他们的机密谈话便乱了心神,而眼下,这个珈蓝非但不慌不乱,竟还有心思与其叙旧?他到底还分不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裴安越想越恼,越想越慌,再见男人却毫不为之所动,这便咬了咬牙,欲亲自动手。

哪知,珈蓝却适时挥臂一拦,在裴安脸色黯沉间,淡声道:“不用那么麻烦了……”

话音未消,只听‘哐啷’一声响,原是来熙随手将那盆枯萎的毒花掷在了地间,随后一把拉开自己的衣袖,扫了一眼臂间的那条正在逐渐变淡的黑线,想是剧毒已然全部蔓延到了体内,声音却出奇的平静,“确实不用麻烦费力了,因为我已经中了毒,无需你们动手,我也活不成了。”

裴安不由得身子一震,却也是为此安下了惶乱的心。

珈蓝挑眉,似是很意外他的平静面对,“你不怕?”

来熙反问,“有用么?”在他勾唇冷笑之际,淡淡出声,“不必再废话,你们可以放心离开了。”

现在,他恐怕时间不多了,只因感觉体内的剧痛越来越烈,似是花毒正在融化着他的身体各处,那种痛难以想象,更难以忍受!所以,他不想在弥留之际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与他们周旋上,他要静静等着鸾儿的到来,与她简短告别,和坦然迎接死亡的降临。

见他开始咬牙隐忍,额间也渗出了一层冷汗,珈蓝忽而眯了眯眸,“这么急着赶我们走,莫不是……”

怀疑的语气,令来熙心中猛的一滞,难道他是察觉出了什么破绽吗?可他自问伪装的很好啊!事已至此,他只能暗自深深祈祷鸾儿不要来赴约,不要被他们撞到!

虽然,他们之间的秘密会随着他的死掩埋,也总好过,鸾儿涉足险境,性命堪虞!

珈蓝偏头一瞬,却是勾唇笑道:“管你打算如何!”紧接着,凝起眸光迎向他,声音低沉蛊惑,仿佛来自幽黯的地狱,“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

不知为何,来熙似被什么影响了,又好像被什么牵引一般,这便直直的望向了那双瞳孔微缩,泛着邪光的眸子。

耳边再次传来了他那蛊惑的嗓音,“忘掉你今晚在这里所听到的一切,你只记得自己不小心碰到了毒草,并且就快被毒所融化,马上就要死了……”

魔化般的声音消散在了耳畔,来熙的脑中转瞬已呈空白,眼神呆滞的重复道:“我快被毒所融化,马上要死了。”

“很好。那就乖乖的躺下等死吧。”那道声音已转阴冷,而来熙就好像中了魔怔一般顺从的躺在了地间。

一旁沉吟多时的裴安见此一幕,为之惊异不已,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他、他怎么如此听话?”

难道是,他给他催眠了?!

珈蓝斜睨了裴安一眼,似看透了他脑中的猜想,冷冷一笑,“比那种功夫可要强劲百倍,这是摄魂功!”最后,不忘解释一句。

裴安一脸茫然惶惑的表情,显然闻所未闻。

珈蓝邪笑着扫过他的面色,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裴安又望了一眼躺在地间静静不动的男人,心却随之狠狠一沉,这个珈蓝时不时显露一些让他一次比一次震惊的手段,简直是太可怕了!

若留着此人,待哪天他计上心来,将此功用在他的身上,那将是……对他后患无穷!

想到此,裴安瞬间变了脸色,可心里却同时暗暗下了一个阴狠的决定,此人万不能留!

珈蓝瞟了瞟他已逐渐泛白的面色,显然了然他在忌惮着些什么,和他的心中打算,冷冷牵了牵嘴角,却是敛眸道:“正所谓有利必有弊,摄魂大?法好用是好用,可就是因为威力甚强也会因此有损施功人的内力,一旦耗损掉那些内力,可就不是一日两日能修复的回来的了!所以,不到必要之时,我是不会轻易动功的。”

听完这番话,裴安适时松缓下紧张的神经,揪起的心似得到些许宽慰般稍稍落回了原位,却是蹙眉道:“既如此,那何必将功力浪费在这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见他但笑不语,裴安这才赫然意识到,他是在以此来更好的震慑他罢了!该死!

开始为此咬牙切齿起来,可最终还是慢慢压下了恼火,只因现在和他计较一二犯不上,待来日再作清算!

忽然,裴安对着躺在地间的男人黯了下眉,凝声道:“老夫总觉的还是一刀了解了他来的放心彻底。”

深沉的嗓音已泛起了狠。

珈蓝摇头,弯下身,惋惜的捧起那盆枯萎的毒花,悠然走出了暖房,随着关门之际,一道傲慢狷狂的声音飘向了裴安的耳中,“手上沾染的血腥越多,杀业就会越重,到时可是会遭天谴的……”

裴安当即脸色一黯,哼!还给老夫道貌岸然的说教?你还不是为我所用的侩子手一个!

‘哐当’摔门而走。

而地间的来熙也适时被这道响声惊醒了神智,各种感官恢复如常,那剧痛排山倒海的席卷了全身,身子颤抖间,一声痛呼传出,“啊……”

如果知道最终你将会死在我的怀里,那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当初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哥舒无鸾陪大妃用了晚膳,并告知了来熙的邀约,其后,便出了广晟宫,踏着月色赶往了暖房那里赴约。

皓月当空,依人独行,却不知等在她前面的竟是满目的悲凉肃杀!

不知从何时起,墨色天际渐渐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雪粒,被月影映的极是晶莹,落在脸上冰冰凉凉,最后,随着体温化成了点点湿意,透过皮肤一点一点渗入心里,清寒一片。

直到来到暖房前,哥舒无鸾才忆起早前陛下已对此处下了禁令之事,不由得蹙起了眉,等下见了面,还是将来熙拉走吧,虽会扫了他赏月的兴致,总比被人察觉,到时受陛下乃至那个邪佞的责难要好!

想着,拉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融融的暖意,带着混杂的馥郁花香和一股浑重的血腥味,她为之皱眉,却顾不得深想,只压低声音唤道:“来熙……”

声音刚落,便耳闻到些许窸窣声传来,凝眸望向声源,发现花海中正微微异动,刚要走过去查看,却不经意间扫到了石子路上赫然染着一条逶迤腥红的血迹,月光打下甚是刺目,蜿蜿蜒蜒拖向了那异动的花丛处。

她的心为之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出脑海,驱使着她落步急急的奔向了花丛中。

待脚步刚刚落定,触及到那身雪色衣袍已被鲜血侵染,且瑟瑟蜷缩成一团的男人,只觉心仿佛漏跳了一般,而究竟是怎么找到声音的她不清楚,只知道嗓音已然发颤,“你、你这是……怎么了?是谁伤的你?”

这里是陛下赐给珈蓝的地界,难道是他?

她已无心在猜测下去,紧忙揪心的俯身,一把将奄奄一息的男人扶起,才知手下的衣料已完全被冷汗所浸透了,然而,却是没有发现他的伤口,可那些血究竟是怎么来的?

来熙虚弱且颤抖的靠向了她的怀中,脸色比今晚的落雪还要惨白,因剧痛的折磨,嗓子早在之前便已快痛呼到嘶哑无声了,而此时,声音低若虫鸣,“你来了!还好,我总算是扛到了……”

庆幸的口吻传入哥舒无鸾的耳中,只觉心一扯一扯的痛了起来,“我来晚了!我本可以早一点来的……你抗住,我这就送你去御药殿!”

眼下,她不清楚是谁伤的他,也不晓得他的伤到底在哪,更顾不得去继续自责下去,只想快点将他送去医治,因为,她有种预感,他的生命正在她指尖流逝,而她恐怕抓不住!

说罢,便要慌手慌脚将他搀起。

那内疚紧张的语气,专注中带着慌乱的神色,令来熙感觉仿佛是瞬间打翻了五味瓶,最终也分不清萦绕在心里的那究竟是何种滋味,抿了抿唇,虚弱的低道:“不用去了。”

哥舒无鸾手下的动作登时一顿,为何他的语气听上去是那样的绝望,深深的绝望!这让她心中的那种预感更加强烈了,强烈到六神无主,她开始了执拗的低吼,“为什么不用去?我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

那是她执着的口吻,不容置喙的语气,可男人却苍白无力的苦笑了起来,接着,慢慢扬起手臂,继而露出了隐藏在血染衣料下的大手。

哥舒无鸾不解的望着他的举动,待眸光落定在那只血肉模糊的大手上的一刹,脸上的血色在眨眼间完全褪尽,只因映在眼底的那只五指分明的大手已赫然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并且正在一点一点的消融,终将会被脓血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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