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二重身(42)

在视力正常的情况下,凌衣可以看到彩色的、精彩纷呈的世界,这是每个人类都拥有的、无与伦比感知外界的能力,凌衣一般把这种正常视力称之为“人类视觉”。

而在失去人类视觉以后,仅依靠魔瞳来观察外物的视觉,凌衣决定把它称之为“魔神视觉”。

这个所见几乎全黑、只有阴影被高亮的视野,就是魔神所见的世界。

关于自己这对红眼能开启“魔神视觉”的事情,凌衣并非第一次知情,很早以前他就察觉到了。

车祸变成盲人,并之后再恢复视力的恢复期间,凌衣曾处于视力还未完全恢复、将明未明的阶段,也就是所谓“半瞎”阶段。

他的半瞎恢复期持续了两周时间,在这两周里,凌衣便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有问题了。

他看到的所有事物色调都很暗,而身上带有灰色阴影的生物反而显得明亮。

不过那时凌衣以为这是视力恢复期间造成视觉紊乱效果,再加上现实世界中身上带有阴影灰的生物非常少见,凌衣便没有多想。

而当他的人类视觉恢复、魔神视觉消失后,凌衣更不会去多想了。

直至今日,当石灼提出只有完全丢弃自身视力,才能屏蔽410房间幻觉干扰的提议以后,凌衣才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想到要利用石灼的技能,以达到暂时关闭人类视觉的目的。

魔神视觉没那么容易开启,貌似必须把人类视觉关闭或半关闭才行,而凌衣没办法在不自戳双眼的情况下摧毁自己的人类视觉,因此只能借助石灼的帮助。

说来也有趣,凌衣一想到开启魔神视觉,旁边恰好就有个能操控感官的石灼,恰好就能帮凌衣操纵感官关掉人类视觉,这巧合之精妙,简直就像是某种天命。

而随着魔神视觉的启动,也让凌衣终于领悟并学习到,自己该如何操控“魔神之力”了。

先前石灼说:要用“魔力”去吞噬“神力”。凌衣那会儿还不懂这该怎么操作?

可有了魔神视觉后,这一切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凌衣突然无师自通清楚自己要怎么做了,他不需要教导、不需要说明,行云流水放纵自流,他的能力属于他,这是天生的。

或许真的是天命吧。

凌衣紧紧握着石灼的手,抓着他往旁边走了一步。

在魔神视觉下,凌衣看自己的身体、看自己的手臂手腕和手掌,他可以看到自己身上也遍布那种阴影灰,这种阴影灰的高亮效果让他以另类的视角观察自己的身体。

首先,石灼说的“魔神之力”,以下简称魔力,凌衣认为魔力应该就是这些盘踞在别人身上的阴影灰色,像石灼的身体大面积全都被魔力污染侵蚀了,让他逐渐使者化。

被完全侵蚀变成使者后,使者似乎就会演变成一个人形“魔力源”,不管走到哪里都在时时刻刻散发这些“魔力”,而被这些游离魔力污染影响到的生物,就会被感染,循环被魔力侵蚀最后变成使者的这一过程。www.九九^九)xs(.co^m

就跟病毒一样,感染、传染、扩张式增殖自己的数量。

这么看来,魔力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想想也对,都被称之为“魔神”了,那魔神的力量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相比之下,主神的神力比魔力要克制得多,根据石灼的说法,似乎要熔炼很多系统出品的装备道具,才能勉强炼化出一枚碎片大小的神力……

主神恐怕绝对不会轻易让玩家获取这神力,这碎片是肖与和路云哲他们用了不知道什么手段搞出来的。

现在的问题是,凌衣在对自己的体质不知详情状态下,吞下神力碎片,但他的眼睛却是魔神给的,他的身体早早与魔瞳彻底融合,所以凌衣更适应魔力而非神力。

吞了神力碎片的他反而产生排斥反应,这个问题不尽快解决,凌衣大概会高烧致死吧。

为了解决问题,凌衣得学会如何运用魔力把神力彻底吞噬、或排放出来。

凌衣先是体会了一下自己身上存在的魔力,他发现自己的魔力大多集中在头部,准确来说是眼睛部位,从头部往躯干四肢发散……果然他的魔力源还是这对红眸。

凌衣身上的这些魔力很有秩序,不像石灼身上的魔力,石灼的魔力看着极为混乱,侵略性地在侵蚀石灼的身体……

凌衣可以看见石灼身上魔力的流动走向,它们在一点点啃食石灼身体的每个细胞,并将这些细胞转化成奇特的阴影状态,这大概是使者阴影化的缘由。

而与之相比,凌衣身上的这些魔力很“听话”,它们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侵蚀凌衣的身体,只是放风一样在凌衣的身体血管里到处溜达,像血液循环一样形成了一个闭环网络,而凌衣的红眼则是类似魔力心脏的东西。

凌衣明白了,正因为这些魔力不会侵蚀凌衣身体,所以它们没有在凌衣身体表面皮肤上形成那种大块的灰色斑纹,于是凌衣从来没在自己身上看到过灰色。

但他身体内部却到处充斥着灰色。

凌衣揪着自己的衣服低头找了一下,他随后发现了被自己吞掉的神力碎片,那神力碎片现在化为流水状,蜷缩在自己的腹部。

而且更惊人的是,在魔神视觉下,那些神力呈现出淡淡的白金色,它被凌衣的魔力包裹住,似乎在相互攻击和消化。

这也是凌衣浑身发热的缘由,他全身的魔力正在运转,企图把凌衣吞下的那点神力消灭掉。

魔力与神力天生互斥,绝不相容。

凌衣尝试想调动一下身上的魔力,他试图聚集一点点魔力在自己的左手手指指尖……然后他就成功了,他的指尖果然聚起了一点点灰色,不知如何形容这种“运用”的感觉,就像运用自己的手脚一样自然。

“凌衣?”凌衣操控自身魔力的过程花费了大约一分钟,身边的石灼也跟着凌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分钟,但他觉得这沉寂似乎有点久了,按耐不住发出声音询问凌衣。

“没事,我有办法了。”凌衣便出声安抚石灼。

在学会如何调动魔力到指尖之后,凌衣紧接着又调动魔力来到自己腹部。

他用大量的魔力包裹住那化作液态的神力,神力似乎比魔力稳定且温柔得多,即使与魔力互斥,也不会在凌衣体内乱窜捣乱,只是抗拒魔力的侵蚀罢了。

而且凌衣的发热症状主要还是魔力过于暴动的原因,说白了就像是人类免疫系统的过敏症状,明明来的只是个小病毒,却调用了巨额兵将去征战,白细胞不分敌我攻击,结果病毒没搞死,先把自己搞死了。

凌衣的情况基本相同,而搞清楚缘由的他十分无语。

学会调用魔力的凌衣还是初学者,暂时没办法把自己体内那点神力完全吞噬,但他可以调理自己的魔力将神力隔离,减缓自身发热状况,等其他的事情解决后,再想如何解决肚子里的神力。

稳住魔力的凌衣松了一口气,他的发热趋势开始下降,身体掉血的程度也没有刚开始剧烈,似乎从崩盘的边缘拉回了局势,凌衣有种从一团乱麻中终于梳理出一条直线的顺畅感。

稳定后他也没有着急处理自身情况,而是开始关注外界。

先前说道,屏蔽掉人类视觉,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去除410号房间的幻觉,现在凌衣和石灼俩人都没了视力,变成俩瞎子。

但是石灼是真的瞎了,他不像凌衣那样拥有魔神视觉,虽然凌衣觉得使者应该也会拥有和“魔神视觉”类似的感官,但可能是因为石灼现在还不是真正的使者,所以他没有。

在这种特殊视野下,凌衣可以调用魔力来给自己铺路。

魔力可以发散,从体内发散到体外。凌衣发觉自己也可以做到这点,他让自身魔力从皮肤渗透出来,像波纹一样往外扩散一圈。

更加有趣的是,即使扩散到体外,凌衣发现自己还是可以控制外面游离的魔力,它们像凌衣伸出去的“手”,而且凌衣有很长很长的“手臂”。

但是这些魔力扩散到一定范围就会停下来,凌衣知道那是自己控制魔力的最远界限,再往外扩散,这些魔力就会失去凌衣的掌控,像云烟一样彻底散开。

失去掌控的魔力会消失……倒也不是完全消失,只是会漫无目的到处飘荡,存在一段时间后无人将它吸收掌控的话,它就会化为普通的能量,化为风或其他动能,就这样没了。

但在化为风之前,它们仍然有侵略性,要是有生物不小心沾染了,估计就会被魔力感染。

感染一点点倒也没啥问题,据凌衣的观察,要长时间接触魔力,被魔力持续侵蚀才会有彻底变成使者的恶劣情况,像石灼这样的才行。

若只污染一点点的话,最大的影响恐怕只是让被感染生物的精神状态低落一些。

而且只要避免接触魔力,过段时间身体便自行痊愈了。

开始慢慢熟练魔力掌握的凌衣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他尝试让自己的魔力扩散出去,到达极限距离后再缩回来,像水波一样一阵阵的扩散又回荡,这样凌衣可以通过这些魔力撞击到外界物品身上时形成的轮廓来观察周围的物体。

对,就跟蝙蝠的超声波定位一样。

通过这种神奇操作来在看不见外界的情况下也能摸清楚外界情况。

凌衣实验得很成功,他貌似真的变成了一只蝙蝠,拿魔力当声波在整个410号房间里探测,而且最终凌衣发现,自己果然就是在一个普通的410号房间里。

没了幻觉影响,这里就是普通旅馆房间,桌椅家具的摆设都和其他房间毫无区别。

凌衣也很快找到了卫生间的门,就在他们身后……凌衣和石灼现在站在房间的走道位置,而秋礼英站在房间靠窗户的位置,卫生间的门在凌衣身后走道的一侧。

他们一进门就被房间的幻觉彻底影响,还在房间里打斗了一番,凌衣的魔力声波显示这屋子十分凌乱,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床铺甚至开裂了,墙壁上还有秋礼英那把飞剑造成的切割痕迹。

房间的房门紧紧关闭,外面的何婉他们应该没有进来过。

凌衣莫名兴奋起来,没了幻觉骚扰,再加上能操控魔力辅助,困扰着他们的问题竟然变得如此简单。

凌衣拽着石灼的手来到卫生间门前,打开了门,想要一睹受害者岳鑫死去的地方。

但是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凌衣就被吓了一跳。

卫生间的门后站着一个人。

凌衣的魔力声波几乎是瞬发,在凌衣开门的瞬间就发散出去,并立刻检测出门后之人的轮廓。

这是一个男人,身高大约一米八左右,和外面的魏豪一样身材高大而壮实。

男人戴着破烂的冬帽,套一件破烂的军大衣,穿一双皮质开裂的靴子,左手手里拿着一把和魏豪房间里一样差不多型号的猎丨枪,像是一个刚刚还在森林里狩猎的猎人。

魔力声波能大概显示男人的面容,凌衣发现这男人的年纪很大,他的脸颊上充满褶皱,有蓬乱的头发和络腮胡,虽然身体壮实,但凌衣猜测他大概有七八十岁左右的高龄。

他吓了凌衣一跳,一个陌生的老头居然悄无声息地站在旅馆房间的卫生间里,而且还是长期以来一直被封锁关闭着、不让别人进去的血案房间。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老头明显是活人,凌衣知道他正在呼吸,眼球也在转动,他分明是在看着凌衣和石灼的。

但老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凌衣面色不由僵硬起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不知所措的凌衣只能尴尬地和石灼挤在一起,牵手的两人均面无表情,站在卫生间门口与老头对视。

三个人,两瞎子,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当然,实际上只有凌衣在和那老头对视,石灼是很茫然的,他啥也看不见只能跟着凌衣走,凌衣走就走,凌衣不走就停着。

对视了大约一分钟,期间凌衣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做出一副冷漠无表情无波动的神态,凌衣莫名的想这样等等看,如果凌衣不行动,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凌衣在和老头撞面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个老头不仅是活人,而且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因为凌衣是用魔力拟作声波来探测外界环境的,魔神之力这玩意儿恐怕永远无法作假,连房间里的幻觉都不可能帮凌衣去模拟这个,所以用魔力探测出来的东西,也必定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既然这老头是活人,那为什么他一动不动呢?

在凌衣沉默的档口,老头最终还是行动了,他突然贴着墙壁侧过身,在狭窄的卫生间里,硬是让出一条道路给凌衣和石灼,他这个动作,像是想让凌衣和石灼顺利地在卫生间里面通行。

对方让路了。

老头让开道路,露出卫生间的最里面,最里面是浴室隔间。

隔间被用一扇具有模糊效果的磨砂玻璃推拉门给紧紧关闭,凌衣只要走过去,拉开推拉门,就能进入浴室隔间,那就是死者岳鑫身死之地。

根据推测,410号房间里应该也有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关押着死者岳鑫残魂所化作的怪物,凌衣只要打破镜子,杀死怪物,就能破解410号房间的谜团。

而这面镜子大概率就在浴室隔间里头,老头之所以主动让路,恐怕是想让凌衣和石灼进入隔间。

凌衣似乎明白这个老头让路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了。

这老头该不会以为凌衣和石灼还处于幻觉当中吧?

410号房间充斥着幻觉干扰,凌衣他们一进门就被幻觉俘虏了,若是没有石灼的感官操控技能,若是没有凌衣的魔神视觉,他们想要挣脱幻觉,简直就像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老头也理所应当地认为凌衣和石灼仍然深陷幻觉之中。

他貌似不想干涉凌衣和石灼的行动,在让出道路后,凌衣的魔力检测到老头的眼球转动,老头的眼睛看向凌衣石灼的身后,他看向了卫生间门外。

他想绕开凌衣和石灼,从卫生间出去。

魔力探测到老头的意图后,凌衣停顿一秒,霎时间做出反应。

凌衣先是十分自然地、在老头让出道路后,牵着石灼继续往前走,往卫生间里面走,假意要去开卫生间里头浴室隔间的门

而老头见到凌衣的动作,也跟着努力侧身想绕开两人,反方向往卫生间门外离去。

但就在凌衣和老头擦肩而过的瞬间,凌衣先发制人,突然伸手抓住老头握枪的左手手腕,并且大力一扭,想迫使老头松开手里的枪械。

这老头猝不及防下被凌衣扭了手腕,疼得闷哼一声,但竟然也没有松开自己的枪,而是立刻反击,伸出右手往凌衣脸上抓过去,似乎想掐住凌衣的脸或脖子。

这个奇怪老头的反应惊人的快,可他不是玩家,不是凌衣的对手,他反应快凌衣比他更快,也抬手格挡老头的动作,两人在狭窄的卫生间里过了两招。

最后凌衣抓住了老头后脑勺的头发,把他的脸摁在卫生间一侧的墙壁上,再把他的双手反钳至背后,让他完全动弹不得。

“你是谁?”压制对方后,凌衣低声询问。

这是个活人,活人有时候比怪物好对付的多,凌衣刚刚打开卫生间的门看见这老头的一瞬间,就想着如何制服对方了。

“咳咳……”老头被凌衣摁着脑袋,脸颊紧紧贴着墙壁,张嘴吐出一口气,声音嘶哑道:“这……应该是我要问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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