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失策

我和史美人说好了,过阵子我会挖一个大坑给贵妃跳下去,皆时贵妃失势,我先派几个没脑子的出来当炮灰,等炮灰都死绝了,再由她出面指正,届时不光能给她和她孩子一个交代,若是侥幸成了,贵妃就此倒台也是能的。

史美人感激不尽,给我连磕了三个,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菩萨。

我不讨厌恒贵妃,相反她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教书的先生都用的同一个,同时教贵妃画画,回头又教我仿飞白,我们与夫子感情笃深,贵妃更是。

她待旁人或许会有八分戒心,到我这,便只剩了四分。

可是谁能保证她会不会变。

她不能保证,我也不能。

所以贵妃如果能除,还是一并除了的好。

她死了,我会给她好好收敛,给她烧纸,因为我跟贵妃有同窗的情谊,我也是会伤心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贵妃运气这么好,她他娘的竟然没死。

多少次千叮万嘱,多少次提点过史美人,这家伙竟然听都不听,她这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她是不是十年冷板凳坐出瘾来了,说捅篓子就捅娄子,她疯啦?!

我气得想打人。

本来啊,四皇子风流的毛病还没那么广为流传,我派人搞了多久情报工作才搞到人尽皆知的;不光如此,恒贵妃后来为堵住悠悠之口,老早就赐了他两个暖床的宫女,两个宫女有一个是我挑了又挑才塞过去的,四皇子也很给面子,果然是觉得我挑的人好,平日内宠颇多,对他母妃给的则看都不看一眼。

不过傅缡除了风流,还有个男人普遍都有的坏习惯——喜新厌旧。

文撄阁那儿,我挑的那个漂亮小宫女果然给力,三个月珠胎暗结,四个月胎像稳固,不过胆子小瞒着不敢说,结果好像命也不怎么好,没瞒多久就自己掉了,人也整日垮垮的没精神,还经常地下红不止,有一日竟晕在了后苑,血哗哗流了一地。

彼时四皇子正搂着两个新收美婢什么都没察觉,可五皇子身边的人何等眼色,整日拿这事当笑话私下让其他宫人们去传。

消息传到恒贵妃耳朵里时,再处置那个宫女早就来不及了。

这要是搁在贵妃宫里,那宫女就算血流光了都没事,可在文撄阁这样庄重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最轻都是一顿板子,打的还是太傅。

于情于理,这个脸她们也丢不起。

于是贵妃略施手腕,便把已经死掉的宫女那胎推到了傅昃头上。

司空婉仪坐不住了,跑去含凉殿一顿大哭,一石激起千层浪,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皇帝也不得不出面,管一下儿子爱睡小宫女的问题。

我本想坐看贵妃和皇后那边斗法,再掀开下一个口子,谁知道史美人这个蠢货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跑凤阳宫那杀了贵妃一个措手不及,把皇帝都给惊了。

阮娘递消息进来时,我正描着雪京道人的行书,抬手间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打算写完就拉云妃过来喝个下午茶,喝完再组队过去贵妃那里看热闹的。

阮娘晓得事情不好,已经很缓和着告诉我了。

可还没等她说完,我就气得摔了笔。

废物!姓史的就是个废物!

皇后还以为跑出个关键人物,急急忙忙把皇帝都给请了过来,结果史美人哭哭啼啼,抖出一串当年害她小产的几个产婆和太医,抓来一问还和贵妃都扯不上什么直接关系。

皇帝更是不耐烦,当时就生气地责备皇后失职,连后宫里的女人都管不好。

好在他也没有太绝情,只是叫人送史美人回萃湘馆,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阮娘探了口风回来,道:“史美人被拖走时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圣上,可直到出了门都没说。”

“她怎么就没被拖出去打死。”我气的颤抖,恨道:“死死死!赶紧死去!爱怎么死怎么死!这回我不管她了!”

原该是多好的机会,便是皇后都可以插一手替我除掉贵妃,都叫这废物给搅黄了!

阮娘宽解道:“如今贵妃已然安然无恙,不如小姐向贵妃卖个好,私下料理了史美人,或许还能得到贵妃的信任,也不失为中上之选。”

我怒骂了一通,此刻稍有所缓解,便微吁一口气,憋闷道:“百密一疏,咱们谁都没想到史美人对圣上仍留有旧情,她晓得的秘辛足能叫贵妃死无葬身之地,可她愣是捂了十年,宁肯烂在肚子里也不想因此伤了圣上的心,是我赌错了。”

我叹气,重复道:“这一次,是我赌错了。”

阮娘见我面色不好,便不再说话。

主子的情绪低靡,不免影响了春华殿大大小小的一批人,大家两眼对视,都不明白为何一向平易近人的昭荣娘娘一下变了脸色,怎么伺候都不得其法,还动不动就要被骂。

这样低压的气氛直到七日后史美人的死讯传来时才稍稍好转了些。

史美人当然不是自尽死的,她这样能屈能伸,最看重的还是自己这条命,不然也不会忍着失宠忍着寂寞在宫里熬了近十年。

碧水说她亲眼瞧着史美人喝下了那碗的银耳羹,毒也是她亲手放的,喝下去立即见效,速战速决,并且碧水出门时特意听过里头的动静,便肯定她到这会儿基本上是该死透了。

倒是史美人的贴身宫女,在自家主子英勇牺牲后还揣着个小布包,一副大无畏的模样,说是奉主子的遗命,要给百里昭荣最后提个醒。

史美人这位传奇人物,很好地给大家示范了什么是典型地死了还帮人数钱。

连我都有些感动了。

贵妃很高兴,她被史美人隔应了那么多年,像根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刺头,除也除不得,见也不想见,如今刺头死了,或许那个所谓的把柄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晓得。

显然,她也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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