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青石县(7)

夜里,楚若颜做了个梦,梦见林子里万物化血,一闪而过红灯绿火的古城。

古城有几道关卡,各式各样的鬼神把守。

前十道关把她这个月做得不符人设的事都审了一遍。

“从狗肉店救回赵婶的大花狗。”

“还回李大叔被你牵走的白马。”

……

“一月未入醉消阁。”

“未与侍郎度春宵。”

“没打乞丐。”

“给乞丐钱。”

“破阵……”

“不善水性……”

楚若颜:“……”

什么东西?

这么恐怖的氛围配上这些?基本都是多管闲事啊。

叮铃叮铃——

银珠清脆的相撞两下,楚若颜才扭头。

刷一声,面前的鬼关接二连三极速燃起鬼火,银珠面具的鬼神忽地从最里面的关卡冲闪过来,一张流血的银面怼到楚若颜眼前。

他裂嘴笑,面部肌肉微挤面具,往上提起,露出惨白的下颚,举起骨琴抬到楚若颜耳边,冰凉的血顺弦滴在她耳尖。

楚若颜惊恐闭上眼睛,大喊一声。

琴音波动,随后那鬼悠悠道:“何鬼缠身?”

……

楚若颜从床上猛弹起,一身虚汗。

耳朵一阵嗡鸣,直到窗外的鸟欢快喳叫,阳光挤过窗户洒到地面上。

她喘着粗气,迷糊的视线慢慢聚焦,看清楚环境安全后,掀开被子坐在床边,定睛看向窗外的景,缓解心里的恐惧。

好不容易缓过来,才站起身,屏风后冒出刚睡醒慵懒又低哑的声音。

“楚姐姐,你醒了?”

“啊!!!”

吓得楚若颜差点又厥过去,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头发披散,像女鬼一样。

“这是梦见什么了?”

这声音?小乞丐?

楚若颜仰起头,尘尽站在阳光下,半身映着光,身着的红衣如血般鲜艳。

她问:“你怎么在这?”

程今生:“我房子被拆了,无处可去,本想来找你想想办法,帮我做主,哪知你睡了,还一个劲的喊……”

他顿住。

楚若颜搭上他伸来扶她的胳膊,站起身,“喊什么?”

“喊程今生。”

楚若颜双膝很不争气,差点跪下,幸好被尘尽搀扶住。

“喊……喊谁?”

程今生对她笑眯眯弯起眉眼,“喊程今生啊,你找他做什么。”

楚若颜血液倒流般,浑身没了力气,他微低头注视她,耷落在肩前的发尾轻扫在她手背,一阵酥麻麻的痒。

“我找他……我找他,不做什么,就想找找他。”

“噢?原来你是要找他的。”他左眉轻挑。

楚若颜尴尬一笑,抽回胳膊,扯开话题:“尘尽。”

“嗯?”他颇有兴致扬起语调。

“下次……下次不可以,乱闯我的屋子。”

程今生:“我没有像侍郎一样爬上你的床,没有掀开你的被子……”

楚若颜双颊通红,“好了。”

他停下话语后,觉得该做个解释,又道:“我见你睡了,就去到屏风后,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

意思是,他不像那些似狼饥渴的侍郎,见肉就扑。

楚若颜坐回床边,沉思了会。

睡了一夜,警报居然没响,会不会是因为屋里有个异性在,所以没触发“非正常行为”。

昨天是给她留了个什么心理阴影,才能做个被鬼审问的梦,吓死她了。

还有,她夜里有喊程今生的名字吗?没有吧,怎么没印象。

算了,那么恐怖的梦,什么都有可能喊。

“对了,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原来我是要找他的?”

程今生:“一个乞丐,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最擅长观人,你说的那人,我听过。”

楚若颜双眼一亮,“在哪?在哪听过?”

程今生:“自然是青石县,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他摇摇头一脸无奈,很惋惜没能帮上忙的模样。

青石县?程今生借刀杀人会挨这么近盯着刀吗?不过,无论如何范围缩小了,但要如何证明尘尽说的是真的,没有听错呢……

“不去看看我的房吗?今夜我住哪?”

思绪被尘尽打断,楚若颜去衣橱中取衣裳。

“我简单梳洗一下,你在屋外等我吧。”

尘尽的房在庭院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离开巷子,没见着房顶,倒是里头围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尘尽呢?不会被埋里面了吧!”

“快挖啊,别出事了。”

“这怎么挖的出来,快快快来搭把手,抬梁!”

“这房在这犄角旮旯里,离颜颜太远了,没人愿意住这,这么多年就没人理过,年久失修,我就说不行。”

云听有些慌乱,灰头土脸扑在地上挖,“我......我怎么知道这房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侍郎:“楚姐姐给尘尽找房的时候,要不是你把其他门锁了,她会安排在这吗?”

云听:“楚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哪些房里有人住哪些没人住,唤我打开就是了,怎么......就.....安排在这了。”

楚若颜:“......”

好家伙,好大一口锅盖头上了。

现在不就等于是她故意让尘尽住这了吗。

“那个,让让,我看看怎么回事。”楚若颜挤进人群。

云听完全不顾手中的灰土,抹了把脸,汗融了灰,抹了一脸,听见楚若颜的脚步,头也不敢抬拽住她的裙摆。

“我、我不知道,这屋子.......”

楚若颜:“这叫被拆了?”

本该立座房的地方,现在一片废墟,连根杵着的木棍都没有。

她以为的拆了,是没床了,现在这是连门都没了啊!

云听:“塌、塌了,尘尽他......”

抬梁的几人余光扫到人群外的尘尽,顿住:“...尘...”

“我在这。”

程今生走上前来,干净的红衣,扎了个高马尾,侍郎轻浮的衣服穿的规矩又端庄,他俯下身看着面前披头散发,一身污渍跪在地上的云听。

十分好心的伸手去扶,现在两人一个似某世家贵公子矜贵,另一个反倒像乞丐般狼狈。

他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还跪下了。”

“你你你,不是,你不是......”

“死了?怎么会,我这不是好好站着的吗。”

“那那那,屋子......”

云听准备借他的手站起来,才借上力,程今生突得卸力,云听重重摔了个屁股墩。

程今生若无其事站直身看向废墟。

“怎么塌了?我出门时还剩一堵墙呢。”

楚若颜:“......”

还剩…一堵墙,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就像历尽风雨般,已经习惯了。

“幸好昨晚没有睡里头,去楚姐姐那将就一晚,不然……”程今生蹲下身拾起块断木,仔细翻看,“……还挺不好挖。”

他扭过头,丢掉断木,拍拍手灰,起身望向楚若颜,一副并没有将这事放心上,又或者说他像是不计较,原谅他们的模样。

带着懂事的笑,不经意的溢出可怜和伤心,“对吧,楚姐姐。”

楚若颜突然就感觉自己不是人,怎么把这么一个风餐露宿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的人,安排在了危房。

“你昨夜在楚姐姐那?她许你待在她的屋?”

云听难以置信抬起头来,这意思是他不受待见了?还是说她知道昨夜他干的事了,那屋子这事,他要是不解释,岂不是会被扫地出门。

他只是想给个下马威,站稳自己的地位,没想过要尘尽的命。

“楚姐姐,你相信我,这屋子……我、我承认昨天是对溪庭的红纱动了手脚,但我绝对没有对这屋子动过手脚。”

楚若颜:“什么?红纱是你做的?你知道那很危险吗?幸好水不深,不然很可能出人命。”

云听语无伦次:“我我我……”

楚若颜看了眼狼藉道:“好了,先收拾眼前的残局,以后那些事不要再做,万一出点事谁都逃不掉。”

“这屋子一时半会搭不好。”

小乞丐沮丧垂头,楚若颜猜想他是担心夜里没地方住,“没事,醉消庭里还有许多空屋,一会我给你重新找一间住进去。”

此话一出,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整个人定住。

程今生:“醉消庭里原来有那么多屋子呢。”

这话程今生说出来是一个意思,到楚若颜耳朵里又是另一个意思,还真就像她故意让他住的危房。

“我知道你只想找份能吃饱饭的差事,不想和侍郎们住的太近。但这屋子塌了,没个十天半个月弄不好。昨天是我不对,没想起这地方太久无人住,过于陈旧,出了这档子事儿,实在不行,要不去县令府吧,我在里头帮你找件轻松的活。”

程今生当即拒绝:“不用,就这吧,住哪都行,夜里能挡风雨便好。”

楚若颜扭头对云听道:“日后,你到我屋里住。”

云听是原书楚若颜最喜欢的侍郎,让他待着能减少别人的猜忌,并且屋里要有个异性在,一举两得,只不过他太热情,得多做做思想工作。

程今生呆了片刻,一脸不明的望向楚若颜。

楚若颜接到他的目光,也有些不明。

他面上不太愉悦,把他安排在其他屋子似乎不是他心里想要的结果。

总不可能,小乞丐是想和她住一屋吧?

应该没可能,他对昨夜都用将就二字了。

“行了,改日叫人来重新搭建便是,今日就这样别管了。”

楚若颜说罢甩手朝外去。

侍郎:“云听果然还是更得颜颜的喜爱,犯了错也未受到惩罚。”

“这要是换个其他人,得罚个三五天。”

楚若颜悠悠哉哉坐在溪庭里喝茶看景,有工作的侍郎已经出门。

院子里没几个人在,尘尽在扫院子,云听今日特地没去,坐在身侧讨好她,给她喂葡萄。

酸甜的葡萄汁在口中炸开,还在回味,一阵凉风掀开左侧红绸,忽得让楚若颜感觉哪里不太对。

葡萄?楚若颜沉思了会,现在是四月,哪来的葡萄!

面上顿住,刚塞进嘴中,还没咬的葡萄怼在腮帮里,鼓起半边脸。

她错愕的望向云听,“四月……哪来的葡萄?”

[叮叮叮叮——新任务抵达,请宿主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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