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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北漠太子率使团出使大召国, 却意外死亡!

北漠臣民哪能答应?

何况,还死状凄惨!

“天呐,头颅割下,身首异处啊——”

“只剩下个头, 身躯和?四肢全被饿狼分食啊——”

“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大召国太狠啦, 欺我北漠太甚!”

一时,北漠国内群情激愤, “要大召国血债血偿”的“开战”情绪, 迅速在民间和?王族蔓延开来!

两国大战在即。

京城, 东宫。

初秋的天又高?又蓝,凉风贴着湖面而来,拂过湖心亭四周悬挂的白色薄纱。

风吹开白纱,露出一个红衣美人,这美人斜倚着红柱,身姿曼妙动人, 可惜, 她却顶着一张愤愤不平的脸, 表情甚至有些扭曲。

这女子不是旁人, 正是被罚禁足半年?的太子妃,崔木蓉。

“怎样, 我爹爹可有了回信?”

才从宫门打探消息回来的宫女, 战战兢兢地?低头:“回禀太子妃娘娘, 成国公那儿……还未有消息。”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宫女话音刚落,就见崔木蓉疯子似的掀开白色薄纱冲出来, 站在台阶上,冲宫女居高?临下地?嘶喊:

“那就再往宫外递一次消息, 务必告知我父亲,绝不许领兵出战!”

“不许——”

“本宫——不许——”

崔木蓉发出声嘶力竭的嘶吼,宣泄着心底的不满和?愤恨。

近十年?,每每与北漠发生战争,没一个能抗事的,全倚仗她爹爹率兵攻打。她爹爹可谓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个大召国。

可结果呢?

宣德帝是如?何对待她家人的?

——她表哥惨死!

——她堂堂太子妃被禁足半年?!

——她大哥被扒去?神策军大将军职位!

——她弟弟铁霸王被斩立决!

——她爹爹为国打了一辈子仗,老了老了,还得承受子女、外甥被欺辱的苦!

这样缺德无耻的宣德帝,她爹爹凭什么再去?卖命?

如?今狼烟又起,两国大战在即,北漠铁骑即将南下,这回知道急了?又想启用她爹爹?又想让她爹爹这个战神上战场去?卖命?

滚犊子吧!

哪怕她爹爹傻愿意去?,她可不傻!

“去?,转告我爹爹,本宫决不允许他再去?——”

崔木蓉扭曲狰狞的面容,吓得宫女一刻都?待不住了,几乎逃命般撒腿跑开。

成国公府。

上房东次间的暖榻上,成国公和?一名幕僚正在下棋,说?是下棋,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主要在商讨战事。

幕僚:“……这次,主公当真不挂帅?”

成国公默默落下一颗黑子,不语。

正在这时,门房再次带来了崔木蓉的口谕:“国公爷,太子妃娘娘说?,让您务必不要挂帅出征。”

说?罢,还奉上了一封家书。

这已是第?三封了。

成国公拆开一看,但见女儿笔下的愤愤之意一次比一次浓烈,若将情绪比作酒水,则今日?已如?见血封喉的毒酒,烈到了极致。

成国公娇养闺女十几载,岂有不心疼的?

这次下定了决心,执笔给了一封回信:“如?蓉儿所愿,爹爹不去?。”

次日?早朝。

成国公跨进金銮殿时,众目睽睽之下,故意脚步虚浮被门槛绊了一跤,当即被抬回成国公府。从此“称病不朝”,对外宣称:“病中,闭门谢客。”

此番举动,满朝文武集体看懂了,“有病”是假,“闹情绪”是真——这是要给宣德帝一点颜色看看,没有他成国公,江山都?坐不稳!

成国公撂挑子,就无人能战了吗?

“可笑!”

宣德帝将“告病”折子往龙案上一摔,冲劲过大,折子冲到了地?上:“来人啊,去?将四皇子给朕叫来!”

话音刚落,就见福公公躬身笑着进来:“皇上,四皇子正巧在外候着。”

殿内一暗,朱少虞高?大魁梧的身子出现在大殿门口。

“父皇,儿臣请战!”

“儿臣愿替父皇分忧,率军迎战北漠!”

朱少虞一身战袍,跪地?请愿。

宣德帝笑了:“哦?朕的老四当真要上战场?带你的金吾卫去??”

“不,儿臣请求率领裴家军。”

朱少虞傲然挺胸,食指滑过胸口上的三个字。

宣德帝这才发现,朱少虞一改昔日?形象,今日?穿的并非金吾卫的金甲衣,而是裴家军专属的银色铠甲,胸口上赫然刻着“裴家军”三个字。

秋日?阳光下,朱少虞掷地?有声的话语,如?他胸口上的“裴家军”三字一样,闪闪发亮,亮得耀眼。

裴家军啊?

裴海棠爹娘在世时,裴家军可是百年?难得的王牌军队,近些年?落寞了。但,去?年?在朱少虞和?裴海棠的力挺下,干赢了神策军,士气大振!

思及此,宣德帝笑了:“裴家军是把好刀,是时候拿出去?秀秀。父皇依你便是。”

就这样,迎战北漠大军的重担,挑在了朱少虞肩头。

半个月后,朱少虞挂帅,七万裴家军浩浩荡荡前往一线,迎战北漠!

东宫。

太子妃崔木蓉得知朱少虞挂帅出征,立马鄙视地?“呸”了一口。

“笑死个人了,比武擂台上赢了几局,就真把自?己当战神了?排兵布阵靠的可不是一身蛮力,是掌控全局的能力和?智慧!”

“呵,等着吧,不节节败退才怪!”

崔木蓉路过花圃,摘了朵菊花,一边说?一边将花瓣一片片扯光,搁脚底下狠狠碾压出汁水。

橘黄的汁水,污了一片青石板。

随行的宫女不敢吱声,任由太子妃肆意辱骂和?发泄。整个东宫都?知道,太子妃以?前脾气就傲娇,不好伺候,自?打禁足备受冷落后,那脾气更是火爆、古怪、难伺候。

宫女们一个个垂头不敢吱声时,太子朱清砚绕过假山来到了后院,隔着一丛花圃,朱清砚恰好窥探到崔木蓉“呸”“呸”“呸”诅咒个不停的模样。

那模样真丑。

朱清砚眉头紧锁。

掉头就走。

恰好这时,崔木蓉发现了朱清砚转身离去?的背影,自?打禁足后,太子再没跟她同房过,白日?也甚少见面。而太子最近的日?子也很艰难,自?打“闭门思过半月”后,太子被宣德帝剥夺了诸多议政权,几乎被架空。

换言之,已是个有名无实的储君。

废黜随时在来的路上。

她想安慰他,也甚是思念他,抛开手中的残花,崔木蓉立马追上去?抱住朱清砚后腰。

“太子哥哥,别担心,四皇子铁定战败,他没那本事凭军功崛起,他抢不走你的储君地?位。”

铁定战败?

听听这诅咒。

一旦战败,割地?赔款都?是小事,千千万万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过上被北漠欺凌的苦日?子,才是大事。

朱清砚恼火地?扯开崔木蓉箍紧的手,劈头盖脸一通训斥:“够了,堂堂太子妃,不盼着打胜仗,居然满口诅咒战败?你对得起供养你的子民?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崔木蓉往日?骄纵、爱耍脾气,朱清砚均能包容,但事关国家的兴衰,事关百姓的生死安危,他绝不姑息!

今日?崔木蓉的言辞,践踏了他的底线!

而崔木蓉显然对朱清砚了解不够,一心以?为朱清砚跟历朝历代?的太子一个样,只在意储君地?位保不保,只在乎自?身利益,其?余均为草芥,不放在眼底。

遂,崔木蓉继续自?以?为是地?劝慰:“臣妾是你的妻子,又不是四皇子的妻,臣妾只在乎你好不好。一旦四皇子打了胜仗,于你百害而无一利,那我自?然要诅咒他,最好刚上战场就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你——”

朱清砚气结,几乎手比脑子快,扬手就给了崔木蓉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崔木蓉先是一怔,待回过神来,才发觉半边脸颊疼得厉害。

“你打我?你敢打我?为了个四皇子,你打我?”

崔木蓉不依不饶,拽住朱清砚衣袖又哭又闹,逼得太子想逃都?无路可逃,与市井泼妇有得一拼。

这一幕,看得太子身边的太监一个个瘪嘴。

就这样闹腾了半刻钟,朱清砚再好的脾气也烦透了,猛地?一把推开崔木蓉跌坐在地?,甩袖就走。

头也不回,走得决绝。

崔木蓉坐在鹅软石铺就的小径上,嚎啕大哭,哭成了泪人。

她理解不了,她到底哪里错了?

三个月后。

宣德帝生辰。

前线战事吃紧,宣德帝无心庆祝,但高?皇后还是举办了小型宫宴。

初冬的雪花,纷纷扬扬坠落在娇嫩的百花上,这样冷的天气,也就宫里的温室还能培育出娇嫩的鲜花,宫外的山花早就在肃杀的鬼天气里死绝了。

赴宴的少妇和?贵女们,正值妙龄,哪有不爱花的。

纷纷行走在御花园里,边赏花边闲聊,聊的最多的便是吃紧的战事。

“也不知四皇子和?裴家军行不行,开战都?三个月了,硬是没传回一个捷报。愁人。”

“谁说?不是呢,听闻周边城镇的达官显贵,纷纷避祸南迁了,就怕国门守不住,北漠铁骑直逼京城啊。”

“哎呀呀,听得妹妹我心慌啊,咱们是不是也该收拾包袱细软,去?南边避祸啊?”

众人聚在一处担忧,被邻近凉亭里独坐的崔木蓉听到了。

说?是独坐,并非这座凉亭唯有太子妃这样身份高?贵的人才可享用,而是如?今太子势微,太子妃又被帝后唾弃,众人拜高?踩低,自?然疏远崔木蓉,刻意回避。

遥想一年?前,崔木蓉可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啊,身前身后永远簇拥一堆跟屁虫。

两厢一对比,崔木蓉如?今的境遇可谓凄惨。

越是对比,崔木蓉心头之火越是唰唰窜起,尤其?瞧见裴海棠从不远处走来后,更是不服输,天生高?傲的她捧起紫铜小火炉,就走出凉亭,朝那群女子走去?。

去?干啥?

狠狠刷存在感啊。

只见崔木蓉挤进人群,面朝裴海棠的方向,傲娇地?嘲笑道:

“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这才哪到哪啊,就想着逃出京城避难了。战事吃紧,几个月过去?也没有一个捷报,你们这回知道,四皇子是个没本事的,统领不了三军吧?”

“呵,四皇子啊,可远远没有本宫爹爹那般好本事。不是谁都?能当战神的。”

“不过无所谓,大不了四皇子以?身殉国后,本宫再好好求求我爹爹,只要他老人家一出山,铁定三两下收拾掉北漠那般野人。”

贵女们:……

公然诅咒皇子战死沙场,这样晦气的话,太子妃还真敢在圣上生辰宴上说?啊。

众人不敢接话,一时冷了场。

甚至,各自?避走他处,鸟兽似的一下子散了个干净,独留太子妃一人立在空地?上吹北风。

裴海棠更是完全不搭理,别说?正眼了,连个斜眼都?不曾给过。

崔木蓉一时尴尬得脸蛋涨红。

正在这时,远方有人高?喊着什么一路快跑而来,放眼望去?,是一个侍卫高?举着塘报,大喊:

“战报——战报——四皇子前西关大捷,北漠赵慧将军阵亡——”

“四皇子前西关大捷,北漠赵慧将军阵亡——”

赵慧将军阵亡?

这赵慧可是北漠一顶一的猛将啊,谁不知,当年?成国公还败倒在赵慧将军手中过呢。

能杀了赵慧,岂非意味着四皇子朱少虞比战神成国公还更胜一筹?

崔木蓉一下子心慌腿软起来,四皇子怎么能大捷呢,不能大捷,不能获胜,该一败到底才对啊!

该身死沙场才对啊!

才对啊!

正在这时,一众少妇和?贵女瞧见裴海棠一袭红衣从一株花树后现身,纷纷赶过去?道贺。

“恭喜四皇子妃,贺喜四皇子妃,四皇子前西关大捷,日?后铁定势如?破竹,不久必能大胜凯旋啊。”

一时,各种吉祥话纷至沓来。

裴海棠一一微笑回应。

与北漠开战,裴海棠自?始至终没担忧过,一直知道朱少虞会是最后的赢家,毕竟上一世朱少虞就赢过了。

甚至,这一世比上一世大捷提前了,仅仅开战三个月就拿下了前西关,上一世可是足足死战半年?才攻破的呢。

是这辈子的朱少虞更厉害了,还是出了别的变数?

裴海棠仔细想了想,两世唯一的变数,好似是北漠四王子?

上辈子,裴海棠并不知晓世上还有四王子这号人物,可这一世,四王子的存在感却莫名很强。

——譬如?,北漠太子的提前横死,两国战争的提前打响,均与北漠四王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个四王子,到底是敌是友?

他是北漠的王子,能是“友”吗?

裴海棠微微咬唇。

蓦地?,裴海棠心底腾起一股子担忧,害怕这个四王子改变这一世朱少虞的命格。

第72章

郡主府。

“……四皇子恐有性命之忧……”

初冬晶莹的雪花飞进窗口, 落在裴海棠手中的“匿名书信”上,她用素白?手指拂去白?雪。

雪能拂去,心头的担忧却怎么也抹不去。

“匿名信”上的字迹,她认得, 与几个月前?行宫那封“匿名信”一模一样。

数月前?, 被告知“清芙小公主欲改嫁四皇子”,后?来验证是对的。

如今, 又被告知“四皇子恐有性命之忧”?

裴海棠忽地紧绷起来, 胸腔里?那?颗小小心脏, 似被一只大黑手顷刻间狠狠攥住,呼吸开始不畅。

莫非,这一世北漠四王子真的不是“友”,而?是命中“劲敌”?

朱少虞的命格会被他篡改?

变得不幸?

是吗?

是吗?

午饭过?后?到了歇晌的时?辰,裴海棠因?挂心朱少虞,毫无睡意, 索性穿上梅红斗篷, 去雪地里?走走。沿着鹅软石小径, 不知不觉来到后?院, 那?里?摆放着两架紫色秋千,全是朱少虞扎给她的。

曾经?和?朱少虞打打闹闹荡秋千的欢乐情景, 一幕幕闪回在脑海里?。

越是回想, 就越是思念, 越是放不下。

忽然, 裴海棠很?诡异地步入一个白?雾袅袅的地方——

那?儿白?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 裴海棠只听见前?方不断传来刀剑拼杀的声音。她一步步往前?挪,不知过?了多久, 白?雾渐渐淡去,但见两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在戈壁上搏斗厮杀。

忽地,其中一名男子身?受重伤,即将被另一个男子“一剑穿胸而?死”。

“不要——”

裴海棠绝望地大喊,本能地冲过?去……以身?挡剑。

“啊——”剧烈的疼痛,让裴海棠惊醒过?来。

她捂着胸口喘息好一会,才发觉自己好端端地坐在自家?后?院的秋千上,原来,方才的一切只是做了个噩梦。

只是个噩梦。

只是个噩梦。

虽说只是个噩梦,甚至梦境里?白?雾缭绕,她连两个男子的面孔都不曾看清,但裴海棠内心的担忧却再也挥之不去。

最终,裴海棠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亲赴前?线,便是要死,也与朱少虞死在一块!

说干就干,一顿收拾,半个时?辰后?,裴海棠带上一队护卫策马出发了。

数日后?。

裴海棠一行人?顺利来到两国边境的一座小镇。穿过?这座小镇,再行个两三日,便能抵达朱少虞军队驻扎地。

“郡主,天色已晚,投宿这家?客栈?”

小镇的街边立着一家?小客栈,一行人?打马而?过?时?,护卫长请示裴海棠。

裴海棠瞅向小客栈,门前?的青石板用水洗得发光,店家?是个爱干净的,裴海棠点了头。

不想,裴海棠进门时?,从门里?大摇大摆走出一个大胖子,完全不长眼地撞了裴海棠肩头一下。

裴海棠斜了大胖子一眼。

护卫长大步上前?准备理论,裴海棠摆手制止了,不想节外?生枝。径自进入客栈内,见一楼大堂空着一溜桌子,挑了张靠窗的坐下。

那?个大胖子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居然猥琐笑两声,门也不出了,反倒紧随裴海棠重返客栈,故意挑邻桌坐下。

点菜期间,店小二?悄声提醒裴海棠:“姑娘小心呐,邻桌那?个是咱们镇上出了名的恶棍……专门招——惹漂亮姑娘……”

话音未落,大胖子一个凶狠的斜眼丢过?来,吓得店小二?慌忙闭嘴、去别桌招呼客人?去了。

大胖子频频投来的眼神太过?猥琐,令裴海棠作呕,她索性回厢房,吩咐护卫长等会把饭菜送至客房吃。

客房在三层,空间不大,里?头陈设亦非常简陋,除了窗台的花瓶里?斜插三五枝红梅外?,再无别的亮色。

“红梅?还是白?雪搭配红梅最美。”

恰好窗外?洋洋洒洒正下着鹅毛大雪,裴海棠一时?兴起,推开窗,捧着红梅花瓶去窗外?接雪。

好巧不巧,裴海棠刚推开窗,就见后?院的空旷雪地上,那?个大胖子被人?一脚踹翻在地,脸还被狠狠踩进雪里?碾压。随后?,长鞭伺候,“噼里?啪啦”一顿猛抽,后?背大腿全是血痕。

显而?易见,大胖子被人?给狠狠收拾了。

而?收拾他的人?,看装束是个……北漠人??

等等,那?个北漠人?好眼熟啊,裴海棠定睛一看,身?材魁梧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竟是几个月前?才见过?的……北漠四王子?

“四王子怎会出现在这个小镇?还这么巧,也被大胖子惹毛了?”

裴海棠正琢磨时?,护卫长送饭菜来了。

裴海棠:“我走后?,那?个大胖子可是又干了什么龌龊事,惹怒了北漠四王子?”

护卫长一脸懵:“北漠四王子也来了吗?”显而?易见,四王子并未在人?前?露面。

随后?,护卫长又补充道:“……郡主刚进客房,大胖子就起身?想跟来,属下正要教训他,忽地冲进来几个北漠人?,抓起大胖子就往后?院去了。”

裴海棠:……

莫名的,怎么感觉四王子在讨好她,在惩治大胖子为?她出气呢?

第73章

裴海棠今夜辗转难眠。

客栈简陋, 床板一翻身就嘎吱嘎吱作响,被褥质地?偏硬,裴海棠一身娇嫩的肌肤有些受不住,稍稍用力些都能磨红了。若翠竹、翠玉俩丫鬟在, 铁定要心疼她了。

当然, 身体上的不适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北漠四王子的意外出现, 扰得裴海棠心绪不宁。

四王子暴揍大胖子, 到底意欲何?为?

总不能是讨好她、拉拢她吧?

完全看不透。

越是看不透的人和?物, 越让裴海棠心绪不宁,好在连日的骑马奔波实在身体吃不消,睁眼?冥想一个时辰后到底是睡着?了。

次日天未亮,裴海棠如往常一般早早起来,好早点赶路去朱少虞身边。

鉴于昨日被死胖子觊觎美色,裴海棠今日特意往寻常了打?扮, 挑出一件素色骑马装换上, 面部妆容也?随意得很, 几乎素面朝天。

正对?镜整理妆容时, 传来敲门声。

裴海棠以为是护卫长?喊她吃早饭,随口答道:“知道了, 马上就去, 你带弟兄们先下去用饭吧。”

“咚咚咚”, 又是敲门三下。

裴海棠疑惑地?丢下眉笔, 起身去开门。

门外矗立的竟然不是她熟悉的护卫长?,而是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北漠人, 这个北漠人魁梧的身材往门口一站,宛若一座高山压来, 气势迫人。

“四、四王子?”

裴海棠吃惊之?下,本能地?后退一步。

来者正是北漠四王子,他见裴海棠一脸防备地?握紧门框,一副随时准备关门谢客的架势,他轻轻一笑:“没?别的意思,只是过来送你一套衣裳。”

说罢,双手捧上来一套亚麻色……男装。

裴海棠:……

不解地?盯着?那套衣裳。

四王子收敛笑意,开始一本正经地?解释:“两国开战,边境一带乱得很,女装出门太过惹眼?,还是男装低调安全。”

一边说,一边往裴海棠怀里送。

总不能让衣裳掉地?上,裴海棠身为皇家郡主?,该有的礼节是有的,动作略显僵硬地?接住了。

四王子似乎满足了,没?再多说什么,庄重地?行?了个告别礼,便转身下楼离开。

可这个告别礼,却让裴海棠内心又是一震。

无它,四王子行?的居然不是北漠的告别礼,而是大召国男子的。

无论是这套男装,还是这个别有寓意的告别礼,都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

——北漠四王子在向她示好。

裴海棠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个四王子到底想干什么?

无论四王子谋算的是什么,他的建议的确是好的。

当然,裴海棠绝不会穿别的男人赠送的衣袍,当即招来护卫长?,让他出去买几套上好的男装来。

所以,裴海棠亮相?客栈一楼大堂吃早饭时,穿的是男装。

一身黑色绣三叶草的男袍,款式简单。

不过,裴海棠这样的妙龄美人,哪怕衣着?和?妆容如何?的简朴无华,也?掩盖不住她的天生丽质和?与生俱来的通身贵气,养眼?得很。

瞧,她光是缓步从楼梯下来,就有多少姑娘早饭不吃,光偷瞥“他”了,羞红脸的女子不下十个呢。

裴海棠:……

落座后,裴海棠立马给护卫长?下命令:“等会,你再去买个男款帷帽来。”将脸蛋和?上半身遮挡起来的好。

护卫长?心领神会,三两口扒完早饭,就火速出去买了。

裴海棠坐在桌边等早饭时,环视了客栈内一圈,发?现在座的本国人占一半,北漠人占一小半,鱼龙混杂得很。

这种人口杂乱的小地?方,一般治安很差,尤其正逢战乱,更是不堪。

裴海棠晓得,越是在战区,越该注意自身安全问题。

这时,店小二端来了早饭,认出裴海棠是昨夜被大胖子盯上的那个美丽姑娘,出于好心,店小二一边摆放早点,一边朝裴海棠小声叮嘱:

“这位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怕是还不知晓,那些北漠人有多欺——辱咱们大召人,白吃白喝不付账还是小事,一个不高兴还杀人放火呢。您若是遇上北漠人找茬,可千万要小心应对?啊。”

“尤其近日,北漠二王子军团驻扎在城外,那更是个霸道不讲理的主?……”

店小二正说着?时,大门口进?来一队北漠士兵,骂骂咧咧的:“快给咱们刘将军上几壶好酒,切几斤牛肉!迟了,小心你们的狗脑袋!”

裴海棠皱眉。

店小二和?掌柜的麻溜地?上前招待,堆满讨好的笑。

却听刘将军提出无耻的要求:“去,再弄两个黄花大闺女来。”

掌柜的和?店小二一时为了难:“将军,咱们这没?有姑娘。”不是窑子,哪来的窑姐?

“去你娘的!”一个北漠士兵给了掌柜的一巴掌,随后环视店内一圈,随意抓了两个有点姿色的姑娘,吓得姑娘“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哭求不止。

裴海棠哪里能忍,一个眼?神丢过去,立马有四个护卫挺身而出,喝道:“快放开那两个姑娘,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哎哟,打?哪冒出来的孙子,敢管你爷爷?”北漠刘将军吐口唾沫,下一瞬,他目光瞥见了桌边坐着?的裴海棠,那白皙的面皮,精致的小脸哟,忍不住开荤段子,“好俊俏的男人,来来来,本将军男女通吃。”

说话间,北漠刘将军大步跨向裴海棠。

四个护卫立马一字排开,宝剑出鞘。

双方正要火拼时,门外响起嘈杂的跑步声。很快,跑进?来两队北漠武士,一左一右在大堂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岗,气势十足,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让刘将军一伙顿时没?敢轻举妄动。

下一瞬,一个派头十足的北漠男人下马,进?店。

裴海棠偏头看去,竟然是——北漠四王子。

“末将拜见四王子。”

“四王子。”

刘将军和?他的兵变戏法似的,赶紧换了副嘴脸,恭恭敬敬弯腰、低头请安。

但见四王子压根不理睬,龙行?虎步,众目睽睽之?下径直来到裴海棠这一桌,在裴海棠对?面落座。

“裴公?子,他们无礼在先,本王向你赔罪。”四王子对?裴海棠说罢,仰头自罚一杯。

四王子是何?许人物?

自打?北漠太子死后,四王子便是北漠大汗最宠的儿子,手握北漠最精锐的军团,还掌控着?“魔鬼窟”这个死士训练基地?。若四王子称第二,就没?哪个王子敢称第一。

这样牛逼轰轰的四王子,如此敬重裴海棠,你说刘将军一行?人慌不慌?

自然慌啊。

你瞧,四王子放下酒杯,朝他们轻飘飘给了句“滚”,刘将军一伙人就吓得险些出门被门槛绊倒。

实际上,确实有好几个被绊倒的。

北漠人,都听过一则传言——惹毛了四王子的,无一例外当天夜里均会被“鬼”剔成森森白骨。

你说他们怕不怕?

他们自然怕,不仅他们,连同店里的顾客全都害怕极了,一个个软着?腿夺门而逃。

不一会,整个大堂空空荡荡,只剩下裴海棠和?四王子两派人马。

裴海棠与四王子面对?面共坐一桌,按理说,他又帮了她一个忙,她于情于理都该道谢。可裴海棠心里却越来越排斥,从昨晚到现在,四王子已经现身三次,几乎她有点风吹草动,四王子就会及时赶到。

若裴海棠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她都要臭美“四王子钟情于她,故意创造机会偶遇”了。

可她显然是个有夫之?妇,还是敌国将领的妻子,那四王子的举动就值得深思了。

“四王子,你在监视我?此举不妥吧。”

裴海棠开门见山的谈。

四王子先是一愣,随后浅浅笑开:“棠……你误会了。我对?你只有保护,这一带每日都在打?战,很不安全。”

保护?

用他敌国四王子的身份来保护?

这借口未免太过拙劣,毫无说服力。

裴海棠气笑了:“大可不必,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各走各的道……”话未说完,裴海棠突然发?觉四王子眼?底有一丝受伤,她不由得话音顿住。

明明四王子满脸的络腮胡须,这粗矿形象让她十分不喜,可莫名的,四王子的眉眼?总会吸引她,让她不由自主?就想多看一眼?。

今日,竟到了“受不住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丢丢伤感”的地?步。

这奇异的感觉,让裴海棠莫名心慌。

顿了顿,裴海棠索性快刀斩乱麻:“四王子,我乃有妇之?夫,还请您保持合适的距离。你们男人战场上的事,战场上各凭本事去解决,希望别打?歪主?意到我身上来。今日一别,希望……后会无期。”

说罢,裴海棠礼貌地?拱手告辞,带上护卫就走。

四王子没?起身阻拦,裴海棠心里稍稍放心了些,正要跨出门时,却听四王子又道:

“你新买的这套黑衣裳很好看。不过,我送你的那套麻色衣服,也?希望你别丢弃,改日试穿一下,颜色兴许更衬你。”

裴海棠:……

还有这样厚皮脸的?

第74章

亚麻色衣裳?

裴海棠记忆力很好, 不用回头去?看?,都知道四王子身上穿的正是亚麻色衣裳。

他亚麻色,让她也穿亚麻色?

——这!

裴海棠不再搭腔,头也不回, 走得坚决!

刚出客栈, 就见护卫长手捧一顶黑色薄纱帷帽奔来,显然, 护卫长去?集市买东西时听?说北漠人搞事, 急匆匆赶回来, 大冬天的额头竟跑出汗来,可?见他内心多焦急。

焦急是对的,若裴海棠出事,护卫长便是多长十颗脑袋也不够宣德帝和四皇子砍的。

按理说,买东西这类小事不该护卫长亲自出马的,安排下?面?的人去?就够了。奈何, 五个?护卫里唯有他是跟随裴海棠最久的, 摸得清裴海棠的心思, 但凡换一个?护卫都买不来称心的东西。

看?, 黑色帷帽上还斜斜绣着一枝青竹。

朱少虞平日爱穿的,正是衣领、袖口绣青竹的呢。

果然, 裴海棠一见就满意。

果断戴上帷帽, 翻身上马, 裴海棠带着五个?护卫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四王子坐在窗边, 一边凝视她渐渐远去?的黑色背影,一边回味似的嘴角嗪笑, 直到裴海棠彻底消失不见,四王子才唤来掌柜的打赏一锭金子。

掌柜的手捧金子, 人都懵了。

金子,金子啊——

要?知道,平日那些北漠人不是来白?吃白?喝,就是来烧杀打劫,这个?北漠四王子真?真?是迥然不同啊,不仅不难为他们大召人,还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把逃跑那些客官没来得及付的钱,全给补足,还有余?

“多谢四王子,多谢四王子——”

掌柜的感激得声音都发颤。

四王子把手一摆:“不必谢我,是方才那位姑……公?子带来的福报。”

掌柜的很听?劝,忙又对着裴海棠离去?的方向拜了两拜。

四王子满意地离去?。

又一次大捷后,朱少虞率领裴家军在辽阔的草原修整,为了犒赏将士,特意燃起篝火狂欢了三日。

篝火宴上,朱少虞和数位将领一边把酒言欢,一边剖析战况。

忽然,一个?信差呈上一封家书:“四皇子,郡主府寄来的。”

“哟,嫂子想您了。”

“还是成了家的好啊,有媳妇惦记。”

“不像咱们是光棍一条……”

军营里的兄弟最爱起哄,场面?一下?子闹腾起来。

朱少虞接过家书,耳朵不由自主微微泛红,在一片起哄声中放下?盛酒的海碗,不过他没好意思当着众兄弟的面?看?,而是起身离席,直到跨入主帅营帐,视线才死死黏在家书上。

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夫妻俩分开近五个?月,年?关都没能一起过,朱少虞早就想死小娇妻了,尤其夜里想得要?命,哪怕见不到她的人,见到她的字也是好的。

“棠棠。”

朱少虞一边喃喃唤她小名,一边抽出信纸,数了数,少说也有六七张,真?够厚的。

棠棠有很多心里话要?跟他倾诉啊。

思及此?,朱少虞眼角眉梢就抑制不住地流淌出幸福。

主帅有家书可?看?,副将赵田七也不差,收到了心上人朱清芷的情书。

朱清芷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笔下?流淌出的情绪也跟着热情奔放,好些个?用词都臊红了赵田七麦色的面?庞,硬生生透出一层薄红。

忽地,书信上的某条消息,让赵田七原本羞涩的面?孔变了色。

赵田七匆匆看?完信,立马火速找去?主帅帐篷,甚至来不及等站岗小兵通报,就硬闯了进去?。

“朱清芷移情别恋了?瞧把你慌的,没出息样,要?不要?给你放假几日,回去?哄哄人家小姑娘?”

朱少虞刚看?完二遍家书,准备再来第三遍时,一偏头就见赵田七手执情书闯了进来,瞧他那步履匆匆、火急火燎的样,朱少虞忍不住打趣他。

赵田七一脸不可?思议:“四皇子你咋一点不急呢?”

朱少虞:“急啥?北漠来了新消息?”

赵田七:“北漠二王子军团驻扎去?了东边的土范小镇,他是个?什么烂玩意您还不知道吗,多年?来沉迷女?色,执着于有夫之妇……尤其,尤其钟爱……”敌国将领的妻子。

传言,北漠二王子有一绝:军事才能排不上号,“掳走敌国将领妻子”方面?却是个?行?家。

号称从不失手。

且,从二王子床上下?来的女?人,无不被折磨得精神失常。

朱少虞丝毫没放在心上:“好好的提他作甚?”他的棠棠远居京城,郡主府可?谓是守卫森严,固若金汤,完全不必有此?担忧。

赵田七一脸懵:“难道嫂子的家书里,没提她离开京城来寻您的事儿?”

朱少虞:???

棠棠离开京城,来寻他?

朱少虞确信棠棠只字未提,难不成朱清芷的来信里提了?

思及此?,朱少虞抢过赵田七手里的情书,一目十行?扫下?去?,果真?在最后半页里提及了——裴海棠思念四皇子,秘密离京奔赴你们那……

朱少虞脑子嗡的一下?炸裂,棠棠来了,万一消息传入北漠二王子耳里,在路上被掳走,后果……不堪设想!

“好兄弟,接下?来几日军务全权交给你,我去?接棠棠,五日内必回!”

前?一刻还打趣调笑的朱少虞,此?时此?刻再也笑不出了,拿出十万火急的态势,组织一队精英,跳上马背就飞驰而去?。

他的棠棠,决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一片朦胧混沌中,两个?魁梧男人厮杀格斗,一剑比一剑狠厉,专攻对方要?害。

忽地,剑光一闪,长剑一挺,命中某人心脏……

“不——”

“不——”

“不要?——”

裴海棠发出绝望的声音,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飞扑过去?,“噗”的一声,剑尖刺破她肉身……

“啊——”

裴海棠惊叫着拥被而起,捂住胸口急促地喘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下?住在客栈,方才又做噩梦了。

同样的情景,已是第二回入梦。

触感那般真?实,真?实到仿佛上一世亲身经历过,这一世储存在她记忆深处一般。

大抵是对未知命运的畏惧,亦或是太在意朱少虞了,那股子心痛从梦境带进了现实,一刻钟后,裴海棠的胸口还是隐隐作痛,整个?人闷得难受。

睡是睡不着了,裴海棠索性?穿衣起身,推开西边一扇窗。

一座小小的后院浮现眼前?,不远处的白?雪红梅在夜风中摇曳,更?远的天际,闪烁着繁星。

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继续守护人间的亲人。

“爹,娘……”

“你们若在天有灵,会助我保护好少虞哥哥,是不是?”

话音刚落,忽地窗外吹来一张白?纸,裴海棠本能地伸手一捞,居然是一幅画。

画作很是温馨,是一家四口的全家图。

——一株桃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爹娘坐在石凳上亲昵地互喂水果,小女?娃调皮地骑上哥哥脖子,仰起小脑袋要?摘桃。

看?着看?着,裴海棠眼眶湿润起来。

想当年?,她的爹娘也如画中这般恩爱呢,脑海里清晰地浮现爹娘当年?互喂水果的神态,至于哥哥……哥哥六岁早夭,那会子的裴海棠年?岁太小,小到实在记不住哥哥的神情样貌。

但裴海棠记得,她的哥哥很疼爱她,也经常如画中的哥哥这般,当牛做马供她骑脖子。

正眼眶湿润时,轻轻传来叩门声。

“护卫长?”裴海棠隔着门反问,对方没有回应,只有轻轻的敲门声。

犹疑一小会,裴海棠壮胆拉开一丝门缝,浮现眼前?的,却是北漠四王子那张讨人厌的脸。

“那日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别再无畏地纠缠,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裴海棠语气微冷。

“你为何讨厌我?”四王子反问。

裴海棠无语了,他一个?北漠人,她讨厌他还需要?理由吗?

她爹娘可?是死在北漠人和成国公?的勾结里的,她简直恨死北漠人了好吗?

恨到什么地步呢,单单是远远瞅一眼他们的络腮胡须,就心里犯堵。

说来也奇特,大抵是人种不同,毛发稀疏就不同。大召男人面?皮都很洁净,几乎没有能长出络腮胡须的;可?北漠男人毛发却极其旺盛,旺到每个?男人都顶着一挂浓密的络腮胡须。

可?以说,浓郁的络腮胡须,就是北漠男子的象征。

瞥见四王子侧脸的胡须就添堵,懒得搭理他,裴海棠“砰”的一下?,就将门缝给关死,再“呼啦”一下?插上门栓。

不料,还未插上,门猛地被挤开……

“你做什么?”惊呼之声还未出口,裴海棠就被四王子捂嘴、反压在了门板上。

“嘘。”四王子神神秘秘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男女?授受不亲,裴海棠才不要?配合他,上半身被男人扣住动弹不得,就用脚踹他小腿。可?惜,裴海棠不是习武之人,她那点儿力道如同挠痒痒。而四王子丝毫不躲避,任由她的小脚乱踹。

很快,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片刀剑厮杀声,裴海棠耳力好,从杂乱中听?出了护卫长的声音。

一阵欣慰。

她知道,护卫队来救她了。

“跟我走,你的护卫队护不住你。”

四王子一边说,一边拉她欲从窗口离开。

裴海棠拼命反抗,誓死不从。挣扎间,窗外忽然有什么东西往里爬,裴海棠定?睛一看?,立马花容失色。

——只见好几条黝黑的蛇,还有几只巨大的蜈蚣往里爬。

不一会,那些活物就从窗口下?了地。

这阵仗裴海棠哪里见过,几乎一瞬间,双腿齐齐发软。

“快走!”四王子揽住裴海棠小腰往回撤,最后纵身一跃,两人齐齐飞向床榻。

一阵天旋地转,待裴海棠再次恢复意识时,只听?得“咔哒”一声响,床板急速降落。

这客栈里居然有机械装置!

随后两人来到一个?黝黑的地下?室,头一回经历这些的裴海棠有点懵,上头时不时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她幻想出护卫们被蛇和蜈蚣攻击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踉踉跄跄被四王子带着跑。

不一会冲出地下?室,上了月光微亮的街头。

有一匹汗血宝马候在那。

裴海棠猛地清醒过来:“我不要?跟你走,放开我!”

四王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落入变态的二王子手里。”

什么变态的二王子,三王子,四王子的,裴海棠一个?都不要?听?,使出吃奶的劲反抗。可?男女?力量天生悬殊,裴海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四王子的对手?

仅仅刹那间,就被四王子强行?抱上马背,随后共乘一骑疾驰而去?。

“你放开我!我警告你放开我……”

惊慌中,裴海棠使出女?人的杀手锏——抓挠。

不料,一通抓挠,竟扯下?一大片东西。

抓着手中拽下?的络腮胡须,再瞅瞅四王子光洁的右脸颊,裴海棠惊呆了。哪怕她再没有生长胡子的经验,也懂得男人脸上的胡须不可?能……一拽就干净。

除非……

除非是假胡须,粘黏上去?的。

果然,再次发力,整部胡须竟全被撕扯下?来。

然后,浅浅星光下?,盯着四王子整张光洁的面?孔,裴海棠惊呆了。

——四王子很是英俊帅气,毫无北漠男人的粗矿,更?多的是……中原男子的俊美。

甚至,从这个?男人面?容上,裴海棠寻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他的眉眼,他的英挺鼻梁,他的瘦削下?巴。

“爹爹?”

裴海棠喃喃呓语,记忆中,爹爹也是这样俊美的轮廓。

怀中女?子终于安静下?来,四王子什么都没解释,抱着娇小的她继续飞驰。

火急火燎策马赶来的朱少虞,远远撞见的,便是裴海棠依偎在别的男人马前?的样子。

第75章

“棠棠——”

“棠棠——”

山风卷来一阵阵呼喊声, 那嗓音太过熟悉,裴海棠压根不?需细细辨别,就知道是她的少虞哥哥来了!

裴海棠喜不自禁地扭头向后看。

果真,小径后方打马追来的不是朱少虞, 又能是谁呢?

数月未见, 朱少虞还是一如既往的雄姿英发,银白色铠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有力的臂膀急速挥舞马鞭, 浑身上下散发出气势, 宛若天宫大将下?凡。

朱少虞来了,裴海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力充沛起来。

“少虞哥哥,少虞哥哥——”

裴海棠忍不?住放声大喊,声线说不?出的甜美。

很快,裴海棠发现不?对劲。

她夫君来了,四?王子?理应停马放她下?去, 让他们夫妻团聚才?是, 可……四?王子?非凡没?停, 还“驾——驾——”加速前进, 似要甩开紧追不?放的朱少虞。

裴海棠急了。

“四?王子?,你到底什么意思?”

“四?王子?, 你快放我下?去!”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面对裴海棠的质问?, 四?王子?只轻飘飘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随后搂紧疯狂挣扎的裴海棠, 一路向前狂飙。

裴海棠跳马的心都有了。

她宁愿跳马受伤, 也不?愿受制于人!

奈何,她被四?王子?死死箍在?怀中, 男人武艺高强,臂力惊人, 她一个弱女子?便是想跳马都跳不?成!

“少虞哥哥,少虞哥哥……”

裴海棠急得快哭了。

四?王子?的马是汗血宝马,脚程极快,朱少虞的坐骑亦是快如闪电的千里马,在?凹凸不?平的山间土路上如履平地。单论马匹,谁也不?输谁,可四?王子?的马驮着两人,朱少虞的只驮一人。

遂,朱少虞占优势,很快就追了上去。

只落后一匹马的距离。

不?料,就在?这时,忽地,前方道路冒出毒物挡住了去路,黑压压一大片。

毒蛇、蜈蚣、毒蝎和毒蜘蛛……

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各种毒物层出不?穷地涌来。

朱少虞跨下?的马,显然没?见过这般阵仗,受惊之下?,它?一边发出惊恐的嘶鸣,一边瑟瑟缩缩往后退。

而前头的四?王子?,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竟让他的马丝毫不?惧,快速突围。四?王子?不?顾裴海棠的意愿,以蛮力强扣裴海棠在?怀,迅速带她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混蛋,竟敢抢我的女人!”

朱少虞眼?睁睁看着裴海棠被掳走,恨不?得当场弄死四?王子?那个登徒子?!

气恼间,朱少虞及其手下?已陷入毒物包围圈,他们武艺高强自然不?怕,只是可怜了那些马儿,有被蛰的,在?四?处乱奔中……中毒身?亡。

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好在?,不?多时,魔鬼窟窟主“笑面鬼”现身?,他带来的北漠药——粉一撒,那些毒物自动?乖乖撤退。

朱少虞怒问?:“这些毒物是四?王子?圈养的?”

笑面鬼低头禀报:“非也,它?们的主子?是二王子?。这也是二王子?从无败绩的原因。”从无败绩,指的是掳走“敌国将领之妻”这事儿。

是了,毒物蜂拥而至,寻常的护卫哪里护得住?

今日若非四?王子?及时救出裴海棠,裴海棠怕是就要落入变态二王子?手中了。

“呵,四?王子?,二王子?。”朱少虞一个也看不?顺眼?!

敢动?他的棠棠,谁也甭想活命!

说干就干。

当夜夜色未尽时分,好色的二王子?如往常一般,在?营帐里享用手下?献上来的妻子?(臣妻)。

女人哭哭啼啼。

二王子?却?兴奋异常。

蒙蒙烛光中,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根长鞭,是关键时刻用来助兴的。

“乖,等?会它?能让你叫得更欢。”

二王子?一边推倒女人,一边急不?可耐地去扯她的衣物。

岂料,衣物下?的身?板竟不?是女子?的,而是一具健硕有力的……男躯!

“你——”

震惊中还未回?过神来,“女子?”手起刀落,二王子?就被割喉而亡!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替妻报仇的朱少虞。

朱少虞嫌恶地一脚踹开死尸,吹个口哨,顷刻间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杀入军营。二王子?本就不?是领兵的料,布防极差,不?过一刻钟就彻底破防。

摔酒,点火。

最后,整座军营消失在?一场滔天大火中。

至此,北漠大汗的四?个儿子?,除却?已死的太子?和二王子?,就只剩下?“领兵主力四?王子?”和“带兵驻守王庭的大王子?”。

朱少虞要做的,便是各个击破,最后灭了北漠这个国!

朱少虞脑海里不?断浮现四?王子?强搂裴海棠的画面,忍无可忍,恨恨道:“四?王子?,你给我等?着。”

哪只手抱的,就断哪只!

话说,裴海棠生生被带离朱少虞身?边,她闹腾不?已,最后被四?王子?一个手刀砍昏过去。

苏醒时,已来到四?王子?的军营,睡在?主帅营帐里。

裴海棠一睁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踹开身?上那条属于四?王子?的被子?!

吓坏了床前伺候的两名婢女。

“姑娘,先喝杯水消消气?”两名婢女反应很快,一个麻利地端上一盏温水,另一个熟练地用大召话交流道。

裴海棠哪里肯喝?直接掀翻在?地。

茶盏盖子?骨碌碌在?地上翻滚,最后盖在?一个男人的靴子?尖上,正是掀门帘进来的四?王子?。

四?王子?探身?捡起杯盖,笑了:“与我置气呢?不?喝水,亏待了你的身?体,可是不?值当。你爹娘若在?天有灵,会心疼的。”

爹娘?

听到这两个字,裴海棠不?由自主转过身?去看向他。

然后就惊呆了。

——眼?前的四?王子?非但没?粘贴络腮胡子?,连北漠衣袍都褪去了,穿着一套中原男子?衣裳。

面庞俊美,身?材有型,双腿修长。

还气度绝佳。

放眼?整个中原,也难以找出几个能与之媲美的。

最关键是,四?王子?的眉眼?和下?巴极具熟悉和亲切感,仿佛是记忆里的爹爹活着归来。

“你,你当真是北漠血统么?”

裴海棠忍不?住问?出口。

四?王子?没?回?答,遣散婢女后,再次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仿佛,她不?喝,就不?给答案似的。

裴海棠乖乖接过来,乖乖地喝了。

喝完后,裴海棠仰起脸蛋,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四?王子?,等?待他的回?答。

不?料,四?王子?浅浅一笑:“外头大雪纷飞,我带你去赏雪,可好?”

赏雪?

三?刻钟后,军营北面的山坡上,堆起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一个是男娃娃,一个是女娃娃,两个小人儿脸碰脸,手拉手,亲密无比。

面对这样两个雪人,裴海棠儿时的记忆顷刻间涌现。

——哥哥夭折前,最后一次堆给她玩的,便是这样两个雪人。哥哥还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叫“小可爱兄妹”。

“哥哥?”裴海棠眼?眶湿润,走近一步,喃喃道。

四?王子?蹲在?雪人面前,抚摸雪人小脑袋的手微微一滞。除此之外,他没?再给出别的回?应。

裴海棠脑速飞转,极力回?想还有什么能证明哥哥身?份的事情。

有了,哥哥有一块红色胎记,恰似海棠花。而她取名海棠,则来源于哥哥的那块胎记。

可这事儿想要证明,却?有些棘手。那块胎记,它?长、长在?胸口上。

好端端的,一个女子?哪好意思去扒男人衣裳?

正犹豫不?决时,匆匆跑来一个兵士,耳语了几句,就见四?王子?丢下?她,面色凝重地下?山去。

“怎么了?”裴海棠拦住那个兵士。

兵士支支吾吾,不?愿透露。

裴海棠:“可是大召国的四?皇子?打上门来了?”

突然,裴海棠眼?前浮现噩梦中的那一幕——两个男人拼死搏斗,她飞扑过去,以身?挡剑。

不?,不?,若四?王子?真是她“夭折”多年的哥哥,她决不?允许哥哥和朱少虞厮杀个你死我活。

“不?,绝不?!”

裴海棠凭借着噩梦中的记忆,连忙策马往山下?急奔。

可命运不?知?是无法改变,还是怎的,等?裴海棠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换回?北漠人形象的四?王子?,手持长剑,正与杀红眼?的朱少虞厮杀在?一处。

两大绝顶高手对决,真正是刀光剑影,那速度快得眼?花缭乱。若非二人衣袍不?同,险些分辨不?出谁是谁。

与梦境中不?同的是,朱少虞一剑划过,竟割裂开四?王子?胸前的衣袍,赫然露出一朵嫣红的海棠花。

海棠花?!

裴海棠眼?眶湿润,四?王子?当真是她早夭的亲哥哥,亲哥哥啊。

可悲催的是,还不?等?裴海棠认亲,朱少虞已重创四?王子?倒地,再一剑刺过去,姿势与梦境中一模一样,命中心脏。

至此,裴海棠惊呆了。

原来,云雾缭乱、看不?真切的梦境里,身?受重伤的并非朱少虞,而是四?王子?,她的亲哥哥。

“不?要——”

“不?要——”

裴海棠如梦境中一般,疯了似的飞扑上前,勇敢地以身?挡剑。

最终,四?王子?抱着裴海棠,两人跌落万丈悬崖。

朱少虞起初不?敢置信地怔愣,待回?过神来,立即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要捞回?坠落下?去的裴海棠。

不?料,半空中,他却?被笑面鬼用一根长鞭硬生生给卷了回?来。

“棠棠,棠棠——”

最终,朱少虞趴在?悬崖边,红着眼?狂喊。

四?王子?手中掌控的是北漠的主力军团,四?王子?坠落万丈悬崖,必死无疑。死讯传回?军营,其手下?的诸位将军霎时慌了神。

群龙无首,曾经能征善战的主力军团,一下?子?成为一盘散沙。

于是乎,不?过几日的功夫,如同摧枯拉朽般,北漠的主力军团就被朱少虞的军队给干趴下?了。

至此,北漠败局已定?。

只待最后攻入王庭,大召国便将大获全胜。

第76章

灭掉北漠主力军团, 全军上下欢腾,又是众人拾柴燃起篝火晚宴,又是搬来大海碗酒水管够,又是唱唱跳跳拉军歌比赛……

一句话, 比过年还喜庆!

不过, 这些闹腾劲都是旁人的,与朱少?虞毫不相干。

普通士兵并不知主帅有异样, 便是一众将领察觉到朱少虞似有心?事, 也不知内情。心腹赵田七了解大概, 却又无从安慰,只能舍命陪酒。

朱少?虞玩命拼酒!

真是玩命啊,别人是一海碗一海碗地拼,朱少?虞直接一酒坛一酒坛地灌!

可惜,一坛坛烈酒下肚,却只印证了那句诗——借酒消愁愁更愁!

瞧, 朱少?虞又红着眼眶离席, 似逃离人间?喧嚣, 抱着酒坛孤零零地去寻一株红梅倚靠, 疯了似的朝夜空的月亮大喊大叫。

出事的一个多月以来,朱少?虞真的快疯了, 快被裴海棠给逼疯了!

他想?不通, 裴海棠怎会扑过去救四王子?

她那样决绝, 以身挡剑?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每每眼前浮现裴海棠不管不顾扑上别的男人的画面, 朱少?虞都?红起双眼快疯了!

真的快疯了!

“棠棠,你……移情别恋了吗?”

“才短短几日, 就被四王子攫取了心??”

他不信,他不信!

醋海涛天, 可裴海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悬崖谷底各处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来来回回地毯式搜寻不下十遍,也没能发现裴海棠的一丝踪迹,朱少?虞想?亲口问她都?办不到!

又是醋酸,又是愤恨,无从发泄,最终全翻滚奔向宣泄口——攻入北漠王庭,血洗四王子身后?那帮王室人渣!

也是给裴海棠报杀父杀母之仇!

三日后?的午后?,朱少?虞带着滔天恨意,率十万大军攻破北漠王庭,一箭射杀北漠大王子,活捉北漠大汗、王后?、诸位后?妃和公主。

有一两个尚有骨气的后?妃和公主,辱骂大召和朱少?虞后?,饮毒——酒自尽。

但更多的是贪生怕死的。

其中一个仗着自己姿色不错,勇敢地脱衣自荐:“本公主愿做妾,夜夜伺候您……”

不料,这公主话音未落,衣带刚抽离她柔软的腰肢,一柄长剑已贯穿肚脐眼深深插——入腹部。

——朱少?虞直接要了她的命。

做妾?

呵,这些流着垃圾血液的北漠公主,也配?

他只要他的棠棠,只要他的棠棠!

棠棠坠落悬崖不见了,那这群流着肮脏血液的北漠王室成员,集体陪葬!

朱少?虞大开杀戒。

手起刀落,眨眼间?,好?几个搔首弄姿企图勾引朱少?虞的公主,齐刷刷狰狞着面孔奔赴黄泉。

“啊——”

一时,大殿内尖叫声、企图奔逃的脚步声、求饶声混杂,仿若人间?地狱。

混乱中,一个老者似乎格外?镇定,不逃也不叫,始终端坐在王座上,似乎在维护他最后?的尊严。

“你,是北漠大汗?”

手执淌血的长剑,朱少?虞目光如鹰隼死死盯着老者,一步步逼近王座。

老者似在挑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悉听尊便是吧?

此刻的朱少?虞还真没心?情客气,只见他长剑一挥,剑光一闪,老者半个臂膀就飞了出去,鲜血淋漓地砸在地板上。

纵使这般,老者也没求饶,跟个硬骨头似的倔强极了,梗着脖子继续端坐,主打一个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有派头!

可越是这般,朱少?虞越是秒懂:“你不是北漠大汗。”说罢,让手下将?士满王庭搜寻真正?的大汗。

那个老者急得跑下王座辩白:“我是,我就是……”

朱少?虞却懒得再?费口舌,据他所知,北漠大汗是个奸诈小人,狡猾至极,从不是敢作敢当的男子汉,生死存亡之际,更甭提什么骨气。

骨气那种东西,与北漠大汗不着边。

而眼下这个老者,太有骨气,太过硬汉。

所以,他绝不是。

不过是北漠大汗找来的替死鬼。

朱少?虞再?不搭理,转身提剑跨出大殿,前往别处搜寻。

果?不其然,两刻钟后?,侍卫砸掉一堵墙,从暗室里拖出瑟瑟发抖的北漠大汗和王后?。

王后?直接吓昏了过去。

而北漠大汗也没好?到哪去,裤子湿淋淋的,竟是吓尿了。

“放本汗一条生路,我许你一座金山,好?不好??真的是一座金山,山里全是还未开采的金矿,好?不好??好?不好??”北漠大汗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目光里满是乞求。

朱少?虞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

当年裴海棠爹娘的死,与眼前这个满脸褶子的大汗脱不了干系,朱少?虞此番血洗王庭便是要给裴海棠报仇雪恨,能放过他?

做梦!

哪怕给出再?大的诱惑,朱少?虞也绝不可能留下大汗的狗命!

冷笑两声,朱少?虞转动手中长剑,高?吼一声“拿命来!”,剑尖对准北漠大汗的心?窝就刺了过去……

不想?,“砰”的一声脆响,不知打哪飞来的一颗石子,生生击断了朱少?虞的长剑。

朱少?虞怔住。

扭头一看,却见一旁的偏殿里闪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前阵子身受重伤、坠落悬崖的四王子,女的则是一同?坠崖的裴海棠。

“棠棠?”

朱少?虞以为自己太过思念裴海棠,出现了幻影,使劲擦了擦眼睛,见裴海棠还活生生地立在那,正?笑靥如花地看着自己,朱少?虞这才确信是他的棠棠真的回来了。

“棠棠——”

“棠棠——”

朱少?虞兴奋得像第一次挖掘到宝贝的孩子,风一般的速度奔跑过去,抱住裴海棠娇柔的小身子就使劲往自己怀里摁,那力道啊,恨不得两人从此合二为一、融为一体才好?。

“呜,少?虞哥哥,疼。”

裴海棠娇柔的小身板,可经不住朱少?虞这般死劲地箍,没一会,就娇气地喊疼了。

可她再?娇气地喊疼,朱少?虞也没舍得放开她,只是稍稍松了点力道。

哪怕周围全是人,裴海棠想?挣开都?挣不开,失而复得的朱少?虞就是这般霸道。

“棠棠,你还活着,真好?!”

朱少?虞红着眼眶想?哭。

天知道这阵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夜以继日地思念啊,逮着时间?就跑去她坠崖的地方喝闷酒,好?几次险些冻死,都?是赵田七给背回军营的……

朱少?虞正?搂着裴海棠倾诉衷肠时,身后?传来了北漠大汗的呼救:“老四,你活着回来了,真好?!杀了他们,快救父汗出去!”

北漠大汗嘴里的老四,指的是四王子。

四王子武艺如何?,你瞅瞅他坠落万丈悬崖都?不死,其功底深厚就可见一斑了!绝对的登峰造极!

可以这样说,只要四王子愿意,就绝对能护住北漠大汗不死!

所以,北漠大汗欣喜若狂。

朱少?虞则截然相反,警惕万分地盯住四王子,射出的眼神里杀气腾腾。

裴海棠连忙开口:“少?虞哥哥,四王子他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

听到这四个字,朱少?虞眼底的杀意更甚,脑海里霎时闪过一幅幅画面。有裴海棠依偎在四王子马背前,共乘一骑的;更有裴海棠不顾生命危险,飞扑过去以身挡剑的。

才几日不见,棠棠和四王子,就发展成“不是外?人”的关系了?

难不成,从此他朱少?虞要和四王子一起,两男共侍一妻?

朱少?虞那个醋海翻滚啊!

酸,酸,酸死了!

裴海棠仰头看见朱少?虞醋坛子打翻了的样子,委实好?笑,一个小粉拳就捶向臭男人胸口:“想?什么呢,他是我哥哥,亲哥哥!六岁时,我全家?都?以为跌下山崖夭折的那个亲哥哥,裴海博!”

亲哥哥?

裴海博?

如此重磅的消息,朱少?虞一点也不嫌意外?,接受起来也丝毫没有勉强和抗拒,甚至很庆幸,是亲哥哥啊亲哥哥。

万幸!

万幸!

几乎一瞬间?,朱少?虞就敛去眼中的杀气,再?望向四王子时,目光里饱含对大舅子的敬重。

朱少?虞欢喜,北漠大汗则开始质疑:“怎么可能?老四啊,你可是父汗和母后?生出来的孩子啊,妥妥的北漠血脉,瞧你满脸的络腮胡须便知,这样旺盛的胡须,岂能是大召国的孩子?”

闻言,四王子面无表情地一把薅下假胡子,往地上一掷:“大汗,好?好?看看我现在的脸。”

光滑洁净,纯纯的大召国美男子。

半点没有北漠人的粗犷。

北漠大汗惊呼:“不,不,怎么可能?当年你母后?生下你时,孤可是一直守在产房外?的,寸步不离!”

言下之意,绝没有王后?假怀孕,掉包别家?孩子的可能。

四王子笑了:“大汗,想?知道内里真相?”

北漠大汗忽地紧张起来,话本子里的剧情,永远是告知真相后?,立马会一命呜呼。他惜命,宁愿一辈子不知真相。

遂,北漠大汗结结巴巴地摇头:“不,不想?知道。”

四王子却由不得他,直接抖露真相:

“真正?的四王子,六岁那年不幸坠崖身亡,王后?为了巩固后?位,挑中模样有几分相似的我,给掉了包。”

“然后?,王后?谎称我身患重症,需送至行宫疗养,这一去就是数年。”

“直到五年前,我得知,大汗和太子勾结成国公害死了我爹娘,我才不顾一切返回王庭,来到大汗的身边。伺机报仇。”

北漠大汗疑惑道:“你爹娘是谁?”

四王子抬头挺胸,豪迈道:“大召国的长公主和裴静海将?军!”

听到这,北漠大汗浑身打寒颤,但依然想?着法儿为自己狡辩:“长公主夫妇的死,与我没关系,全是大召国的成国公一手包办的,是他弄来了无色无味的毒——药,一举给毒死的……”

裴海棠哭了,爹娘居然是被毒死的。

四王子则打断大汗道:“别狡辩了,我早已查明,毒——药来自于大汗的秘密研究室。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爹娘的死算在你头上,不冤!”

说罢,四王子提起一柄剑,交给裴海棠:“妹妹,杀父杀母仇人就在眼前,咱俩一起结果?了他!”

听到这,朱少?虞懂了,难怪先前四王子要飞石子打断他的剑。原来,他们俩兄妹要亲手血刃仇人!

裴海棠毫不犹豫地接过哥哥手中之剑,三两步奔至仇敌面前,不过,裴海棠到底是娇养的小姑娘,头一次杀人,小手难免有些抖。

一抖,命中率就出现偏差。

本该一剑刺中心?脏的,结果?偏离了些许,导致北漠大汗苟延残喘没死成。

好?在,四王子抽——出来,又给狠狠补上一剑。

兄妹齐心?,连刺两剑,终于手刃敌人,给枉死的爹娘报了一半的仇。

至于另一半的仇,自然要报在成国公身上。

耗时半年的一场大战下来,北漠大汗和几个王子全部死绝。

独独剩下四王子一根独苗。

不过,四王子的真实身份,朱少?虞给及时封锁,并未昭告天下。

依着裴海棠的意思,宁愿哥哥舍弃北漠王子的身份,跟她回国认祖归宗。但哥哥显然另有打算,裴海棠也表示理解和尊重,并未强求。

最终,哥哥以四王子的身份,在诸多朝臣的拥戴下,继任北漠大汗之位,史称吉诚可汗。

此乃后?话。

第77章

国不可一日无君。

北漠大汗被砍三日后, 北漠朝臣拥戴独苗四王子登基,尊称“吉诚可汗”。

自然,作为战败国,北漠要向大召国俯首称臣。从?此?, 大召又多了个附属国。

而这功劳, 全记在朱少虞和裴家军头上。

开春那日,朱少虞率领浩浩荡荡十五万裴家军, 从?北漠拔营归京。

咦, 半年前, 战役打响之初,明明只有七万裴家军啊,这才过?去几个月啊,竟翻倍成十五万啦?

这就是朱少虞的魅力了。

打败战的将军无人跟,似朱少虞这样的战神?,甭说边陲的百姓了, 便是中原腹地都有数不清的穷苦子弟, 争着抢着要报名参军, 要挤进裴家军阵营呢!

你说, 人数能不翻倍吗?

广袤草原上,吉诚可汗给朱少虞和裴海棠送行?。

一杯践行?酒下?肚, 裴海棠在众人簇拥下?, 朝不远处的豪华大马车款步行?去。一路上, 看着列队整齐、绵延数里的十五万裴家军, 裴海棠内心激情澎湃。

爹娘,咱们家的裴家军终于又重回巅峰了!

重回巅峰了!

激情昂扬, 内心澎湃,裴海棠笑?得比哪日都灿烂, 宛若散发金光的小仙女。

“棠棠,后会有期。哥哥会去京城看你的,等我。”

吉诚可汗掌心向?上,托举裴海棠坐上马车,隔着敞开的车窗,宠溺地承诺。

“哥哥,我等你。大约何时来?”

才刚要分别,裴海棠又迫切地想定下?重聚之期。

两年后?

三年后?

顶多给四年时间!不能再长了!

吉诚可汗笑?着摸她脑顶:“待我安定好内务,便去寻你。要不了几个月,撑死半年。”

裴海棠却有些?不信。

谁不知道北漠刚结束战乱,百废待兴,内政一团糟。哥哥又是新登基的首领,某些?老臣未必服气?,处理起来怕是更棘手,耗时更长些?。

哥哥的半年之约,铁定是哄她的。

朱少虞扫眼吉诚可汗和他身后跟着的诸多干将,却知他没哄骗,说的是实情。

一般而言,新上位的可汗短时间内难以玩转一个国家,但?吉诚可汗不同,四王子时期,已经掌控北漠主?力军团,里头各个是拼杀多年的悍将。

绝对是一支虎狼之师。

妙就妙在,这支虎狼之师,完美避开了先前两国大战的正面交锋。一直以来,迎战朱少虞、被陆续灭掉的,全是北漠太子、大王子、二王子等人的军队。

那问题来了,四王子的军队是如何完美避开的呢?

眼下?想来,得归功于四王子“跳崖诈死”那出戏。主?帅诈死,手下?那些?心腹是否得到授意?,故意?“溃不成军”,故意?早早投降?目的,则是给朱少虞放水,助力朱少虞早日攻占王庭。最后,四王子来个华丽转身,带着完好无损的主?力军团,直接摘取胜利果实。

保存了实力,夺取了王位,还规避了篡位的风险。

四王子这招“以退为进”,玩得着实很?溜!

着实高明!

甚至,四王子的整个计划,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早在出使大召国时期,就已经开始布局(譬如,先弄死北漠太子)。

思及此?,朱少虞深瞥了吉诚可汗一眼,裴海棠这个哥哥啊,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假以时日,必定是称霸一方的枭雄!

“棠棠,你哥哥本?事着呢,他说半年就必定能半年,你欢欢喜喜坐等便是。”

朱少虞翻身上马,一边松松拉着缰绳,一边拿笑?眼去瞟裴海棠。

少虞哥哥都如此?说,裴海棠才真的信了。

即将策马离开之际,朱少虞忽地想起什么来,唤来了魔鬼窟窟主?“笑?面鬼”。

“兄长,他是你的人吧?今日,物?归原主?。”

朱少虞高高骑在马背上,朝吉诚可汗开诚布公地笑?。

吉诚可汗也笑?了:“怎的,使用不顺手?”

朱少虞笑?,顺手自然是顺手,“笑?面鬼”身怀武功绝技,办事又利落。奈何,他真正认的主?人是吉诚可汗啊。

何以见得?

仔细回忆“坠崖”那日的细节,朱少虞为了救回裴海棠,已经跳入万丈悬崖了,却被“笑?面鬼”用长鞭硬生生给卷回到崖上。很?明显,违背了朱少虞的意?愿,却在配合四王子演戏。

朱少虞又不傻,哪能放个“监听”在身边?

与其?日后时时提防,不如今日把话挑明了,各自安好。

吉诚可汗见状,笑?道:“四皇子不愿用,是他没福气?。这样吧,若日后四皇子有用得上的地方,说一声,他始终随时待命。”

言下?之意?,既承认了自己才是幕后真正的主?人,又豁达地表示,可随时借用。

面对示好,朱少虞给面子地点头:“好,那就一言为定!”

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交锋,裴海棠不是很?懂男人间的弯弯绕,但?她有一点看明白了,那便是两个男人都很?爱她,为了她,愿意?友好共处。

裴海棠突然觉得,这一世的日子真够美好的!

裴海棠的笑?脸喜庆洋洋,成国公府面部则乌云密布。

自打朱少虞攻陷北漠王庭、扶持四王子继承汗位的消息传进京后,成国公便知,自家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无它,成国公猜测,朱少虞愿意?扶持北漠四王子,两人之间铁定是交换过?条件的。其?中一个条件,恐怕就有“四王子交出证据,指证五年前成国公勾结北漠、害死长公主?夫妇”。

这可是通敌叛国之罪啊,你说成国公怕不怕?

这日,好几个幕僚围坐在棋盘边。

名目好听是陪主?上下?棋,实则紧锣密鼓商讨救命大计。

蓝衣幕僚提议:“四皇子强势崛起,他一回京,太子这储君地位势必保不住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黑衣幕僚:“半路设伏,将四皇子截杀?”

白衣幕僚:“十五万裴家军跟着他呢,哪那么容易。除非想个计策,让四皇子率领一小队人马,先行?回京?”

一小队人马,总比大军好对付多了。

成国公点头赞许。

蓝衣幕僚:“以什么名目呢?四皇子不傻,普通的借口可骗不动他。”

白衣幕僚:“名目好办,皇帝病重。”

可眼下?宣德帝身体还好好的,要突然重病,谈何容易?

几个幕僚齐齐看向?成国公。

成国公思虑过?后,点头:“行?,我自有办法。”

一个时辰后,成国公进宫求见高皇后。

听了成国公的要求,高皇后惊骇得险些?跌落凤座:“你疯了?那可是弑君!”

成国公叹口气?:“老臣一心只为太子殿下?谋划,绝无私心。皇后娘娘知道的,历史上储君一旦被废,就没有能善终的,全是凄惨而亡。”

高皇后瘫坐在凤座上。

是呵,历史长河里,被废的太子数都数不过?来,但?无一例外,均是下?场悲惨。能疯疯癫癫安居一隅,都已经是最最好命的,更多的是被兄弟们虐杀凌辱致死。

高皇后哽咽:“本?宫的太子殿下?,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啊,不该好人有好报吗?”

成国公:“太子殿下?是好孩子,您是他的母后,该帮帮他。趁着四皇子还未还朝,咱们先下?手为强,封锁京城,保举太子登基为新帝。”

成国公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小瓶药粉,特意?宽慰道:“无色无味,起初症状跟风寒无异,七日后走得也安详。”

高皇后陷入沉默。

京城风云突变,远在千里之外的裴海棠和朱少虞还蜜里调油呢。

林间小道上,小女子靠坐在马车窗边,大将军骑在马背上,小女子时不时喂她的大将军一口蜜瓜,大将军则时不时搂住小娇妻,偷亲一口。

真是羡煞旁人啊。

看得赵田七一众将领那个羡慕、嫉妒加脸红哟!

一日晌午,饭后朱少虞采摘了几个野果,红彤彤的,正惹得裴海棠嘴馋不已呢,忽地收到六百里加急的书信。

“皇上不慎坠湖,风寒引发高烧不退,情况危急……”

裴海棠嘴里的红野果忽地坠地,惊的。

她知道,若皇舅舅只是普通风寒,绝不至于千里迢迢急招四皇子进京侍疾。

换言之,皇舅舅病得很?重,甚至可能……一病不起。

可是,怎么会呢?

她明明记得,上一世皇舅舅安然度过?了今年,明年才猝死的呀。

难道皇舅舅的劫数提前了?

思及这一世太多的变数,裴海棠内心不安极了。

前来报信的太监,焦急地催促朱少虞:“四皇子,还等什么,您赶紧收拾收拾,跟咱家提前回京吧。”

确实是这个理。

十五万大军脚程太慢,若单独率一个小队先行?,快马加鞭,速度则会快很?多。

遂,朱少虞没有丝毫犹豫,对赵田七嘱咐了一番后,便抛下?十五万大军,单单挑出一千名精兵先行?。

“少虞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怕颠簸吃苦。”

裴海棠死拽着朱少虞衣袖,好说歹说都不肯跟着大部队,她一心挂念皇舅舅,只想早日回京。

上辈子,她没能看皇舅舅最后一眼,这辈子,若不幸又有那么一刻,她希望她在身边。

“少虞哥哥,不要丢下?我。”

裴海棠急哭了。

朱少虞几次拒绝,最终扛不住小娇妻的眼泪,到底妥协了。

就这样,朱少虞夫妇带着一千名精兵先行?,一路穿山越岭,朝京城疾驰而去。

不料,经过?一个山谷时,遭遇山体滑坡,两岸的高坡上急速滚下?巨石。

“啊——”

“快逃——”

一时,尖叫声,嘶吼声,马匹的嘶鸣声,充斥着整座山谷。

人仰马翻,从?京城来报信的太监,成了第一个死者。

第78章

巨石滚滚。

整个山谷“轰隆隆”作响。

地动山摇。

马儿受惊狂躁乱奔, 一千人的马队分崩离析,颠得裴海棠险些甩下去。

裴海棠死命拽紧缰绳,趴低身子,才?勉强稳住。

不料, 右边山坡上“轰隆隆”冲下一块巨石, 足足有她半个身躯那般大,正如流星般对准她袭来?。

一旦被击中, 那杀伤力, 非脑浆迸裂不可。

“啊——”

裴海棠失声?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 朱少虞飞身抱她下马,空中旋转半圈,再?对准巨石猛踹一脚。

“砰”的一声?巨响。

只见那颗巨石偏离了方向,随后爆炸开来?,裂成无数碎块,犹如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石子雨。

“少虞哥哥, 你真厉害!”

成功脱险的裴海棠, 骄傲地窝在朱少虞怀里, 仰起?小脸蛋崇拜地看着她的大将军英雄。

成国公府。

书房里, 几个幕僚紧张不安地等待消息,时不时探头望向门外?。

“急什么, 那山谷狭窄幽长, 巨石滚落, 他们?一小队人马还能?插翅而飞不成?”世子爷崔青山满脸的不以为意, 一屁股坐上圈椅,“必死无疑!”

满满都是自信。

几个幕僚不吱声?, 他们?很?清楚,世子爷不是领兵打仗的料, 有勇无谋,与四皇子差远了。

果真,不一会门外?急匆匆奔来?的小厮,狠狠打脸了世子爷崔青山:“国公爷,世子爷,四皇子夫妇……逃了,山谷里只死了个太?监!”

“啥?”世子爷崔青山以为自己听错了。

巨石源源不断地砸下来?,只砸死一个太?监?

关键,那太?监还是他们?的人!

小厮气喘吁吁道:“接连好几块巨石砸中了四皇子,不料四皇子脚力惊人,飞起?一脚就?踢爆炸一个……”

世子爷崔青山:……

合着,一通操作下来?,除了凸显四皇子脚力惊人外?,毫无收获?

成国公忙问道:“山谷外?埋伏的人呢?”

原来?,除却巨石,山谷外?还埋伏着数万神策军,预以多出二三十倍的兵力围剿朱少虞。

小厮结结巴巴:“全、全被四皇子的精兵干、干掉了。”

那是真干掉啊,相当惨烈。山谷里只死了一个太?监,山谷外?却死了一大片,全是成国公府派出去的死士。

而四皇子的人,零伤亡!

零伤亡!

成国公气得攥紧拳头,这个四皇子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带兵打仗的好手!

“爹,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世子爷崔青山急急问。

成国公:“启动第二套方案,在皇宫来?个瓮中捉鳖。”

话说,朱少虞一行人逃离巨石滚落的山谷后,又在山谷外?遭遇大批黑衣人围剿。人数少说也有两三万。

这次,敌众我寡,更加血腥残暴。

好在,朱少虞随行的精兵人数虽少,仅有一千,但他们?却并非普通的裴家军,而是当初从金吾卫里精选出来?的,历经“老虎、狼”等猛兽陪练过?的,那战斗力堪称吏上最强。

以一敌二三十,一场浴血奋杀后,朱少虞再?次大获全胜。

深山老林里,一条小溪蜿蜒而过?。

浑身是血的朱少虞打横抱起?受惊的裴海棠,轻轻放在岸边的石头上,还不忘从怀里掏出帕子,打湿了给她擦干净脸蛋。

“害怕吗?”

朱少虞生怕再?吓着她,蹲在她身边,尽可能?地放柔声?音。

裴海棠看见他面庞、衣袖和衣摆上满是血迹,忍不住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确信没有伤口,血都是敌人的,她才?欣慰道:“跟你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哪怕那些坏蛋的鲜血喷她一脸,也不怕。

在朱少虞身边,她就?觉得心安。

硬要说害怕什么,那她眼?下只担忧一件事:“少虞哥哥,皇舅舅会不会已遭遇不测了?”

她害怕又和上一世一般,见不到皇舅舅最后一面。

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朱少虞用?手指拭去她的泪珠子:“暂时还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一旦皇帝殡天?,必是大动静。

裴海棠:“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直接进宫吗?”

活了两世,裴海棠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参与皇权争斗,里头的血腥是她不喜欢的。但此?时此?刻的她,却忽地明白上一世的朱少虞为啥当暴君,杀了那么多人,真的是逼不得已啊,你不去算计别人的性命,别人却要找上你,哪怕为了自保,也得杀杀杀。

“少虞哥哥,你去哪,我都陪着。”

裴海棠知道,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身后还有哥哥。发生政变这样大的事,哥哥嘴上不说,暗地里肯定派了顶级高手保护她。

所以,她的存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给朱少虞添加助力。

这一世,她要夫妻同心,与朱少虞共进退。

哪怕发动宫变,她也绝不退缩。

朱少虞冥想片刻,很?认真地给与答复:“皇上病重,我们?必须进宫侍疾,到时……”后面说话声?越来?越小,裴海棠时不时地点头,表示配合。

皇宫。

宣德帝高烧不退,一度昏迷,高皇后主持大局亲自在寝殿侍疾,宣布除了成国公,谢绝一切皇子、朝臣和后妃探视。

名为保护,实则软禁。

“皇帝怕是凶多吉少。”

“皇后娘娘要联合成国公谋朝篡位?”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千牛卫作为皇帝的近身侍卫,理应守在皇帝寝宫外?,可前几日千牛卫首领忽地被杀,一大批千牛卫下狱,如今驻守的已换成成国公的神策军。

不仅皇帝寝宫外?变了,整座皇宫的布防都已改变。

就?等着朱少虞自投罗网。

三日后,朱少虞和裴海棠率领一千名精兵,抵达皇宫。

驻守宫门的侍卫长只放行朱少虞夫妇,将其余一千名精兵隔挡在外?:“按照宫规,普通士兵无招不得入内。”

确实有这样一项宫规,朱少虞大手一挥,让诸位将士守在宫外?。

侍卫长又拦住朱少虞:“四皇子,烦请卸下兵刃。”

朱少虞朗声?道:“父皇给过?本皇子特权,进宫无需卸兵器。”

侍卫长:“非常时期,还望四皇子体谅在下。”摆出一副不交出佩刀,甭想进的架势。

朱少虞思量再?三,配合地交出腰间横刀。

却见侍卫长又盯着朱少虞腰间的玉带,反复凝视后,确信道:“这是一柄软剑吧,烦请四皇子暂时交给末将保管,待您出宫再?返还。”

朱少虞不肯。

侍卫长可是成国公的人,务必要帮着成国公卸掉朱少虞的所有利刃,摆出一副为他好的神情:“四皇子切勿耽搁了,皇上病重,一心盼着早日见到您呢。您就?快交了吧,迟了……万一皇上那病情有所变化,可就?……”见不上最后一面了。

听到这话,裴海棠焦急上了。

她催促朱少虞:“少虞哥哥快点啊,我还着急探视皇舅舅呢!你倒是快点啊。”

见朱少虞还犹犹豫豫的,裴海棠焦心死了,索性自己上前,一把扯出男人腰间的软剑抛给侍卫长:“这回行了吧?”

侍卫长立马笑着放行。

朱少虞却是白了裴海棠一眼?。

裴海棠挨了白眼?,愈发生气了,“哼”一声?抛下朱少虞自己大步先行。

朱少虞无可奈何,只得快步跟上。

见裴海棠给了神助攻,侍卫长舒了一口气,庆贺自己完美完成任务,同时又忍不住嘲讽裴海棠傻,等会……有她苦头吃的。

侍卫长哪里知道,裴海棠只是和朱少虞演了一出戏罢了,目的是给真正的软剑打掩护。

——软剑,缠在她发髻上。

当跨入玄武门,神策军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围堵手无寸铁的朱少虞夫妇时,裴海棠轻轻一笑,迅速抽——出软剑抛给朱少虞,任由一头青丝随风飘荡。

有了软剑在手,朱少虞的战斗力可不是盖的,顷刻间对手死伤无数。

逼得成国公亲自站在城楼上,现场指挥。

“快抓住裴海棠!”不愧是成国公,一眼?看出朱少虞最大的破绽就?是不会武功的裴海棠。

一旦擒住裴海棠,剁手指跺脚,挖心挖眼?,还怕威胁不了朱少虞?

不想,裴海棠也不是那么好抓的,朱少虞几乎拼劲全力护住她。最后,还是武艺高强的成国公亲自下场,才?侥幸拿住裴海棠。

“四皇子,放下武器,我就?不为难你的女人。否则,她漂亮的手指头,就?再?也弹不了琴了。”成国公扣住裴海棠肩头,一柄匕首抬起?她的拇指。

“少虞哥哥,别管我……”裴海棠急得大喊。

朱少虞当然知道成国公的为人,心狠手辣,别说砍手指头了,便是挖眼?珠都做得出。

“好,只要你别伤害她。”

朱少虞舍不得娇妻受伤,第一时间抛下武器。

“砰”的一下,是软剑触地发出的碰撞声?。

“不、不要啊——”裴海棠哭了。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成国公笑了,同时内心松懈开来?。

不料,这短短一瞬间的松懈,竟给了成国公致命一击。

——只见寒光一闪,匕首极速刺入他心窝。

这速度,快似光速,任何人都难以招架。

成国公缓缓低头,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胸口上的匕首,紧握匕首的除了他自己,还有一只手——居然是裴海棠。

方才?正是裴海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匕首,又狠狠扎入他心口。

“怎么会?怎么可能??你……你武艺竟如此?……高、高强?”成国公震惊得瞪大双眼?,在他记忆中,裴海棠明明是不懂武功的娇娇女啊。

却见“裴海棠”妩媚一笑:“那就?让你死个明白。”说罢,“唰”地揭开覆面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哪里是娇柔可人的裴海棠,分明是一张男人面孔。

好似有几分熟悉。

成国公终于认出来?了,提起?最后一口气,竭力问出口:“你……你是魔鬼窟窟主,笑面鬼?”

笑面鬼嘿嘿一笑:“好眼?力,正是在下。不过?,你该上路了。”

话音刚落,笑面鬼一巴掌拍向匕首,只见匕首穿透胸腔,直直冲——进对面的宫墙上。

成国公带着血窟窿,轰然倒地。

叱咤大召几十年的风云人物,就?这样带走了属于他的时代。

“爹,爹……”世子爷崔青山在城楼上疯狂喊叫,挣扎着要跳下城楼,为父报仇。任由副将死劲拖他走,都不走。

当然,纵使崔青山想跑,也跑不成了。

朱少虞早已重拾软剑,三两下杀上了城楼,轻轻松松砍下世子爷崔青山的头颅。

就?这样,朱少虞手提父子俩的头颅,站上城楼,朝数万神策军喊话:“成国公父子已死,愿意投降的,既往不咎。”

成国公手下各部?起?先还有所犹豫,待看清成国公父子血淋淋的头颅,内心的坚守一下子瓦解,纷纷丢下兵器,弃暗投明。

彼时,城门大开,数万金吾卫涌入皇宫,迅速把手各个战略重地。

而十五万裴家军则驻守在京城外?,但凡城里有风吹草动,方便随时杀入城中护主。

就?这样,朱少虞迅速把持住皇宫内外?,成了宫变的赢家。

第79章

皇帝寝殿。

高皇后还不知晓外?头?已变天, 瞧了眼龙榻上人事不省的宣德帝,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忽地莞尔一笑。

随后,就见高皇后离开龙榻, 来到衣架前。

衣架上挂着一件龙袍, 金灿灿的?耀眼。

“来人啊,宣太?子殿下来。”高皇后一边盯着龙袍不舍得挪眼, 一边朝殿外?的?太?监吩咐。

不一会, 太?子殿下朱清砚急匆匆到了, 父皇病了这?么些天,他还是头?一次被召见。

“父皇,父皇……”

朱清砚步履踉跄地转过?屏风,瞧见宣德帝瘦弱地躺在床上,他就哭开了。

高皇后却截住儿子:“太?子,快跟母后来这?边。”

朱清砚一时弄不清楚状况, 以为母后有要事相商, 便随她去了。哪知, 却见母后停在了衣架前, 取下龙袍让他试穿。

朱清砚立马火了:“母后,您这?是僭越!”

高皇后不以为意:“太?子, 等你父皇一走?, 你就要登基了, 提前试试不打紧。乖, 快穿上,先让母后过?过?眼福……”

朱清砚是正派君子啊, 骨子里全是君君臣臣那?一套,哪里受得了这?个?

“母后, 您放肆!”

朱清砚怒吼道。

平日里总是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今日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抢回龙袍重新?挂回衣架。

然后义正言辞,训斥高皇后:“母后,近日传言,父皇是被您和成国公软禁了,儿臣原本?不信,可今日您的?所作所为,却叫儿臣有几分信了。”

“儿臣只有一句话,父皇在世一日,便是天下之主,谁也不许冒犯。若母后执意逼迫儿臣,那?儿臣即刻就去赴死。”

说罢,朱清砚对准不远处树立的?一根红柱子,就一头?撞过?去。

吓得高皇后连忙抱住儿子腰身:“太?子啊,太?子,你这?是要母后的?命吗?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不穿便是。”

朱清砚内心很?苦,哪里是一件衣裳的?事。

正在这?时,龙榻上传来动静,高皇后扭头?看去,竟是宣德帝翻身坐了起?来。

高皇后险些吓得灵魂出窍,他、他不是永远醒不过?来,今日就该断气了吗?

朱清砚却是欣喜若狂,连忙奔过?去,拉住宣德帝的?手,好一通哭诉:“父皇,父皇,您可算是醒了,可算是醒了。”

高皇后母子哪里猜得到,宣德帝早就醒了,早在高皇后痴迷地凝望龙袍,执意让太?子试穿龙袍的?时候就醒了。

可以说,宣德帝完整地听完了整出戏。

“来人啊,朕要废后。”宣德帝颤抖地指向高皇后,红着眼眶,“扒下她的?凤冠,即刻起?打入冷宫!”

不想?,连喊几声,都无?人应答。

高皇后忽地镇定下来,笑了:“皇上,您省省力气吧,寝殿外?驻守的?早已不是您的?千牛卫了。既然您苏醒过?来了,那?更?好办,您立刻下一道让位诏书。就说您身子不适,退居幕后当太?上皇。”

谁登基呢,自然是她的?儿子太?子殿下了。

宣德帝气笑了:“皇后,你居然敢逼宫?很?好,很?好!”

宣德帝突然苏醒,高皇后自然是有些畏惧的?,但一想?到整个皇宫都已被成国公把持住,四皇子也即将死于围剿中,她又何?惧?

遂,高皇后火速招来文秉,命他写下退位诏书,逼迫宣德帝盖章。

这?期间,太?子朱清砚自然是站队父皇的?,光是退位诏书,就被他撕掉好几份。直到太?子被侍卫扣住,才无?可奈何?。

不想?,就在最后一份退位诏书写成,即将盖上玉玺之际,寝殿外?传来了厮杀声。

高皇后蹙眉:“怎么回事?”

没人回应,很?快,“砰”的?一声巨响,被人一脚踹倒的?大门回应了她。

大门口,逆光而来的?男人正是朱少虞,他手提两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当高皇后看清楚头?颅是成国公和世子爷时,“啊”的?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这?一刻,若高皇后还不知道大势已去,便是傻子了。

朱少虞正眼都不瞥高皇后一下,提着两颗头?颅,径直跪到宣德帝床前:“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宣德帝身子虚弱,但并不妨碍他趴在床头?,一只枯黄的?手搭在朱少虞肩头?,朝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四,不迟,你来的?刚刚好!”

“老四,好样的?!”

朱少虞一来,局势瞬间扭转,宣德帝当即下令废后,并赏赐毒酒一杯。

“父皇,父皇,求您饶母后一命吧,求您……”朱清砚对废后没意见,只恳求能?保住母后一条性命。

朱清砚哭得声泪俱下,对着宣德帝苦苦磕头?。

额头?都磕出了血窟窿。

高皇后心痛得要死,想?冲上前抱住儿子,但被侍卫死死揪住,想?挪动一步都困难,只能?哭道:“儿啊,母后对不住你,是母后错了,错了……母后错得离谱……”

后来,高皇后灵机一动,想?起?曾经的?挚友长公主来,索性哭喊道:“雪儿,雪儿,你若在天有灵就发发慈悲,快阻止太?子这?个傻孩子吧,别让他磕坏了自己啊……雪儿,你听见了吗……”

雪儿?

长公主?

她可是裴海棠的?娘亲,也曾一度是高皇后的?闺中密友。当年,宣德帝对高氏观感一般,后来得知高氏与长公主交好,才逐渐得了宣德帝青睐,荣升皇后宝座的?。

可以这?么说,长公主活着时,一直是高氏的?附身符。谁叫宣德帝和长公主兄妹情?深呢。

事到如今,宣德帝也依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思及长公主雪儿,宣德帝一下子心软了。再加上,太?子朱清砚虽没有治世之才,但却心地善良,拥有赤子之心,尤其先前“拒穿龙袍,怒斥高皇后”的?事,让宣德帝内心是有触动的?。

思虑片刻,宣德帝表示:“成,看在长公主和太?子的?份上,朕可以留你一条活路。来人,将高氏打入冷宫,此生……不复相见。”

朱清砚松了一口气。

高皇后也松了一口气。

却不料,朱少虞突然发话了:“父皇,且慢。儿臣有要事禀报。”

高皇后再度紧张起?来。

朱清砚一脸茫然地看向朱少虞。

宣德帝同?样疑惑:“何?事?你且说来。”

朱少虞跪地道:“启禀父皇,事关儿臣与裴海棠的?婚事。”

宣德帝:……

不是早就成婚了么?

还提什么提?

朱少虞:“当年,裴海棠乃准太?子妃,却突然改嫁了儿臣,外?界传得很?是不堪,人人都道是儿臣居心叵测,蓄意玷——污了她,才抢来的?婚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年,儿臣奉召进京参加弱冠礼。那?夜,儿臣不慎被人下了药,裴海棠也中了药,就是这?般巧,我们两人被丢去了同?一间屋子……然后,然后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换言之,当年朱少虞并非有意睡了裴海棠,而是被人算计了。

要知道,当年的?朱少虞只是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子,算计他意义不大。那?目标就只可能?是裴海棠了,害她作甚?

很?简单,要废掉裴海棠这?个准太?子妃!

另择太?子妃!

毕竟,那?会子的?裴海棠,早已不是天之骄女,早成了失去双亲的?孤女,对太?子毫无?助力。

所以,你想?想?,当年到底是谁算计的?裴海棠?

听见朱少虞突然提及当年事,高皇后神色一慌。

掐掉好几个宠妃,才爬上后位的?她,岂能?猜想?不到,朱少虞必定是掌握了什么罪证,今日才敢公然翻案。

所以,高皇后想?不慌,都办不到。

久居朝堂的?宣德帝,岂能?看不懂?遂,朱少虞话音刚落,宣德帝就震怒异常,从床上跳起?,一脚踹翻了高皇后。

“你,是你这?个贱人处心积虑谋害的?棠棠?”

“棠棠是雪儿的?独生女啊,雪儿对你那?么好,你却连雪儿的?孩子都容不下?为了所谓的?太?子妻族势力,你连棠棠都敢残害?你还是不是人啊!”

“雪儿真是看错了你!”

“朕也看错了你!”

宣德帝暴怒,连着踹了高皇后好几脚,直到自己体力不支才被朱少虞扶开了。

但体力不支归体力不支,宣德帝嘴还是能?动的?,当即下令:“毒妇高氏,蓄意伤害昭阳郡主,构陷当朝四皇子,其罪当诛!赐毒酒一杯!立即执行!”

一句“立即执行”,可见宣德帝内心有多恨!

能?不恨吗,当年是看在雪儿与她的?交情?上,才立她为后啊,结果呢?伤害棠棠最深的?刽子手,居然正是她!

宣德帝简直气炸了!

当年棠棠和太?子感情?多好啊,硬是被“睡了一夜”拆散了啊。哪怕棠棠另嫁四皇子,也依旧幸福,甚至四皇子能?力更?强,能?给棠棠更?好的?未来,宣德帝也依然无?法原谅高氏这?个毒妇!

无?法原谅!

“喝!”

宣德帝怒视高氏,亲眼看着太?监端起?毒酒,掐住高氏下巴,强行灌下去。

太?子朱清砚哭得双眼通红,但这?次他没有求情?,他知道母后伤害了棠棠,父皇绝不会原谅。而朱清砚自己,也无?法宽恕母后对棠棠的?伤害。

棠棠,是他一生的?白月光啊。

他最美好的?初恋,给了棠棠,最炙热的?爱,也给了棠棠。

当年,痛失棠棠有多痛苦,现在,得知母后才是幕后凶手,就会有翻倍的?痛苦。

这?份痛,让朱清砚说不出一句为母后求情?的?话。最终,朱清砚抱住母后的?尸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东宫。

最近,太?子妃崔木蓉心情?特别好。

也是,任谁的?父兄掌控了整个皇宫,即将保举她的?男人登基为帝,她都会做梦都笑醒的?。

“快喊我皇后娘娘,快喊我皇后娘娘!”

湖心亭里,春风徐徐,崔木蓉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凤袍,特意挑了个风口站着,低头?欣赏着凤袍随风舞动的?美态。

她觉得眼下的?自己,活脱脱一只高傲的?凤凰。

又高傲又美的?那?款。

皇后么,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可不就是鸟中凤凰。

“喊啊,快喊我皇后娘娘!”

在崔木蓉的?催促下,好几个宫女跪地高呼:“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起?初不够响亮,崔木蓉不悦地一瞪眼,立马变得异常响亮。

便是东宫外?的?过?路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那?种。

明明只是个太?子妃,却提前自称皇后,宫女们自然知道是大逆不道,是死罪。不过?,这?些时日,成国公把持朝堂好威风,说不定今日弄死了四皇子,三日后太?子殿下就登基为帝了。

守着这?个美梦,一众宫女们也乐意哄着崔木蓉。

崔木蓉那?个傲然自得,一把团扇半遮面,高抬下巴得意地笑道:“平升。”那?神情?,那?语气,活脱脱将高皇后的?平日做派学了个十足十。

不料,刚学完,就听院墙外?有人高呼:“成国公父子被砍了脑袋,四皇子大获全胜!”

“成国公父子被砍了脑袋,四皇子大获全胜!”

“成国公父子被砍了……”

宫女们一听,一个个知道完了,争先恐后逃离崔木蓉,逃离东宫。

一时,东宫内大乱。

崔木蓉则是笑容僵在脸上,喃喃反问:“爹爹和哥哥被砍了脑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个脚滑,“噗通”一声,崔木蓉坠落湖中。

崔木蓉不会游水,拼命扑腾,溅起?无?数水花。

“救命——”

“救命——”

奈何?,东宫早已大乱,宫女太?监侍卫全都收拾包袱逃命,乱糟糟一片,谁还有闲心去瞅湖面,谁又能?听见湖心亭旁边的?呼救呢。

呼救声越来越弱。

太?子殿下朱清砚处理完母后的?尸首,回到东宫。朱清砚发现崔木蓉不见了,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整个东宫都悄无?一人,想?必她也跟着那?帮人逃命去了。

朱清砚苦苦一笑。

信步走?至凉风习习的?湖边,告别似的?再次眺望湖面风光。曾经,这?里带给过?他无?数的?欢乐,尤其是与棠棠的?。

初次相遇,棠棠就是在这?片湖上泛舟,她一身珊瑚红夏裙立在船头?,手捧白莲回眸巧笑的?画面,时隔这?么多年,回忆依然明媚动人。

当年,仅一眼,朱清砚就知道棠棠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

可惜造化弄人,母后生生拆散了他俩,逼迫棠棠另嫁。

面对空荡荡的?湖面,兴许近日压力太?大,朱清砚忽然发疯似的?对着湖面狂喊:

“棠棠——”

“棠棠——”

“你可知,我一直都只爱你一个——从未变过?——”

“从未变过?啊——”

对于崔木蓉,朱清砚心底从来辨得明,那?是母后塞给他的?女人,是一个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的?贵女。他没有选择的?权利,最终尝试着去接纳崔木蓉。

但朱清砚始终清醒,对崔木蓉只是尝试着接纳,只是尽责,与爱情?无?关。

一声高过?一声地狂喊时,倘若朱清砚望望湖底,便会发现这?片湖并非空旷无?人,崔木蓉正坐在淤泥和水草里“倾听”,她那?灌饱了冰凉湖水的?腹部,鼓胀得像个大球,听了丈夫那?些剖白,险些气得要随时爆炸!

爆炸,爆炸,爆炸啊!

爆炸是无?法爆炸不的?,但崔木蓉瞪大的?双眼里,盛满了绝望。

就这?样,在绝望中,彻底丧生。

次日朝堂上,朱清砚主动向宣德帝请辞太?子之位:“儿臣才疏学浅,无?治国治世之才,每日坐在储君的?宝座上,倍感疲累。请父皇准许儿臣,辞任太?子之位。”

太?子之位还能?请辞?

纵观几千年历史,怕是从来只有被废黜的?,绝无?一例主动请辞的?。

可朱清砚就这?般做了,开历史先河。

而宣德帝爱重朱清砚的?品性,舍不得这?个心地纯善的?儿子走?“被废”之路,舍不得他如史上废黜的?太?子般过?上“人不人鬼不鬼”的?悲惨日子。

当即同?意了。

“朱清砚自知无?法胜任储君之位,甘愿请辞让贤,当真是人品贵重,朕心甚慰……另册封二皇子朱清砚为贤亲王……”

就这?样,朱清砚有了新?的?爵位,成了贤亲王。

但朱清砚很?有自知之明,不愿给四皇子和棠棠添堵,自愿远离京城,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南下,把自己活成了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

至于那?消失匿迹的?前太?子妃崔木蓉,一直无?人寻觅,直到几个月后湖水发臭,才引得宫人下水查探。

崔木蓉打捞出水时,整个肉身高度腐烂,那?张她曾引以为傲的?美人脸更?是蛆虫爬来爬去,腥臭味扑鼻。

“总管大人,可要上报皇上?”打捞的?侍卫问。

“罪臣之女报什么皇上?没得辱没了皇上的?耳。直接丢去乱葬岗喂狼。”总管大人捏着鼻子万般嫌弃。

还喂狼呢,狼都不吃腐烂成这?样的?臭尸体。

怕是只有秃鹫才有胃口了。

第80章

【上一章后半部分增添了800字, 关于“崔木蓉之死”和“前任太子朱清砚对裴海棠感情的”。没看的小可爱可以?返回上一章重看哈】

前任太子请辞的次日?,朱少虞册封为太子,同日?,正妻裴海棠晋升为太子妃。

三日?后, 夫妇二人乔迁东宫。

为喜迎东宫新主子, 内务府新上任的总管可是狠狠下了一番功夫的,从主殿的家居陈设、古玩器具, 到道路两旁的花圃和树木, 全都换了一茬新的。

可谓是?喜气洋洋。

“海棠花?”

裴海棠夫妇下暖轿, 刚迈入东宫大门,一大片海棠花就闯入眼帘,好熟悉的海棠花啊。

内务府总管讨好地笑:“太子妃娘娘,这?可是?从您小时候居住过的海棠宫移植过来的,算是?老朋友站在这?迎接您啦。”

这?个总管是?个会办事的,裴海棠很喜欢, 当即赏他一个金元宝。

却不想, 总管刚接过金元宝, 余光竟发现太子殿下瞪了他一眼。唬了他一跳, 好端端的,咋得罪太子了?

总不会是?心疼那个金元宝吧?

吓得总管麻溜地出宫买了串珍珠手镯补还给太子妃, 那珍珠手镯昂贵着呢, 还倒贴了他三个金元宝!

不料, 依然没换回太子殿下的好脸色。

总管愁的哟, 连夜去前任老总管那讨主意。

老总管一听就懂了。

“傻小子欸,不关金元宝的事, 问?题出在海棠花上。”

“你好端端的,非从海棠宫里移植海棠花作甚?那海棠宫是?什么地方?是?太子妃娘娘还是?小姑娘时, 与前任太子爷相?好的地方!说是?定情之?地都不为过!”

“你说现任太子爷心里能舒坦吗?”

总管恍然大悟。

次日?,组织人手将东宫的海棠树又移植了回去,换上一大片紫竹林,还将郡主府后院的两架紫色秋千给搬进东宫。

果然,朱少虞摸着自己当年?亲手造的秋千展露了笑脸,还赏赐总管五锭金元宝。

总管抱着金元宝,总算踏实?了。

裴海棠却白?了朱少虞一眼:“小气吧啦的,哼!”

可不是?小气吧啦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还吃醋?

还酸?

真真是?小心眼!

裴海棠撅起小嘴巴,以?为朱少虞会来哄她,岂料,朱少虞凑到她跟前来,郑重其事地向她宣布:

“裴海棠,我介意你跟别的男人好过,介意你的初恋不是?我,更介意小时候闯进你生命里的小男孩不是?我,导致你的回忆里满满都是?与别人相?关的花啊树啊的。”

裴海棠:……

这?介意真是?介意得明目张胆,一点不带掩饰的呢。

朱少虞就是?不想掩饰,天知道,那日?路过东宫,他亲耳听到前任太子冲着湖泊大喊“棠棠,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啊——从未变过——从未变过啊——”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惦记,那一刻,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朱少虞捏住她白?嫩的下巴抬起:“我就是?小气,就是?小心眼,心眼小到后半生要占据你所有的视线。从今日?起,你不许看别的男人,不许想别的男人,连回忆里都不许有!”

说罢,男人脸庞压下来,嗪住她嘴唇就亲。

最后给压去了秋千上。

朱少虞狠命地亲,似乎只想她的回忆里只有自己。

裴海棠一个用力?,贝齿咬破他薄唇,气喘吁吁道:“那么小心眼要求我,那我也要求你,从今日?起,你不许看别的女人,不许惦记别的女人,将来也不许封妃纳妾!”

臭男人现在是?太子,将来迟早是?帝王。

可帝王即使自己不想纳妃,群臣也会天天谏言广开后——宫,延绵子嗣。

想到会有那一天,裴海棠就受不了!

受不了!

“嗤——”

“小女人,嘲笑我小心眼,你也没大度到哪去啊?”朱少虞舔干净嘴唇上被她咬出的血,坏坏地笑了,“那么想独占我,就给我多生几个孩子,男娃女娃都行!”

说罢,打横抱起她就往寝殿奔。

裴海棠:……

她怎么感觉,看臭男人这?样子,跟生几个孩子没多大关系,但跟生孩子要做的那档子事有关系呢?

犹记得刚重生归来没多久,在行宫,在那座竹林小屋里,她第一次尝试向臭男人“索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时,臭男人起先就没给答案,犹豫一番后,朝她索要到“一日?一次”的福利才答应的她。

难不成今日?又是??

果不其然,压到床榻上,朱少虞边吻脖子边道:“早晚各给我一次,我就答应你。别说这?辈子不纳妾,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纳妾!”

裴海棠:……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日?臭男人动作特别粗鲁,好几次弄疼了她。

求饶也不管用。

裴海棠哪里知道,她的臭男人被“前任太子的喊话”和“移植来的一大片海棠花”给刺激到了,就想在她身上找存在感,在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夫妻运动里找慰藉。

男人嘛,占有女人身体的那一刻,总觉得自己是?得到了她,得到了所有的。

床榻猛摇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安歇下来。

若是?寻常,结束后裴海棠第一时间便要沐浴,可今日?,她不,偏要将答案深究到底。

“朱少虞,你当真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辈子不纳妾?”

“当真。”

“那为何你每次都要先提要求,上回是?‘每日?一次’,这?回是?‘每日?两次’,若我不肯答应,难不成你便要纳妾去别的女子身上寻求满足?”

朱少虞:……

她怎么会这?么想?

“你也太瞧不起你夫君了!”

朱少虞一个翻身,撑到裴海棠上方,满眼委屈加愤怒地看向身下的小女人,“裴海棠,你给我听好了,今生今世我只会要你一个!哪怕你将来怀胎身子不便,大半年?给不了,我也不会去寻别的女人。”

“我憋着就是?!”

男人说了一箩筐话,也没能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裴海棠不满意地撇撇嘴。

见?哄不好媳妇,朱少虞没法子了,最后只得涨红了脸承认:“好了棠棠,你别胡思乱想了,其实?……只是?……你的身子太勾人了,我若不趁机提次数……会被你给憋死。”

裴海棠:……

什么意思?

她咋没听明白?呢?

朱少虞索性?豁出去了,阐述得再直白?点:“我不是?那方面欲——望强的男人,面对别的女子,我压根提不起一丝兴趣。偏偏你的身子太勾我了,面对你就把持不住,憋得慌,就想要。”

“你就是?个小狐狸精,专勾我。”

裴海棠:……

合着,最后的谜底是?她的身子太过诱人了?

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是?裴海棠事先没料到的,刷地一下脸庞涨红。

自从入住东宫后,朱少虞那方面要的比在郡主府时勤快多了。

一则,是?裴海棠应承下早晚各一次。

二?则,大抵是?东宫曾经的主人是?朱清砚,朱少虞这?个醋坛子,时不时醋劲上来就压她去床榻,导致每日?次数多达三四次。

真真是?累得她浑身酸痛。

“太子妃娘娘,笑面鬼求见?。”翠竹掀帘进来禀道。

裴海棠点点头,双腿发酸,便在翠玉的搀扶下前往正?殿。笑面鬼挎了个小包袱,显而易见?是?来辞行。

上回杀入皇宫,需要一个武艺高强的人与朱少虞并肩作战,裴海棠手无缚鸡之?力?显然不是?合适人选,便飞鸽传书去北漠,向哥哥借用了笑面鬼。

别说,笑面鬼确实?是?个得用的人才,连男扮女装都毫不违和,靠一张人皮面具就成功骗过了成国公,并一举击杀。

要知道,成国公屹立不倒几十年?,与他一身的好武艺是?分不开的,若非对假“裴海棠”轻敌,纵使笑面鬼拥有绝世武功,也未必奈何得了狡诈的成国公。

自然,这?一切的成功,得益于朱少虞的战略。但并不妨碍肯定笑面鬼的功劳。

如今,功臣来辞行,裴海棠给足了赏金。

“在下不敢收,若要了您的东西?,回去必被您哥哥打断腿。”

裴海棠:……

“您哥哥说了,您的金银要花在您自己身上,买好吃的买好穿的,谁敢从您手里扣银子,就灭谁。嗯,您哥哥就是?这?么护犊子。”

裴海棠:……

不得不说,多出一个亲哥哥护着,内心倍感甜蜜啊。

甜蜜的事儿可不止这?一桩,才刚送走笑面鬼,福公公就亲自来请她了:“太子妃娘娘,皇上今日?心情大好,请您一块赏莲。”

若说晋升太子妃,入住东宫后,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裴海棠一定会说“能陪皇舅舅”。

上一世,因为种种原因,裴海棠没能送皇舅舅最后一程。这?一世,能住在东宫,每日?陪皇舅舅下下棋、游游湖,度过皇舅舅人生里的最后一段岁月,裴海棠倍感庆幸和珍惜。

“棠棠,快来快来,鹈鹕在抓小鱼呢。”

宣德帝远远望见?裴海棠的小身影,就像个老小孩似的囔开了。

裴海棠也兴奋极了,快走几步凑近一看,还真有鹈鹕呢。

鹈鹕真真是?逮鱼的高手,像箭一般贴着水面飞过去,尖尖的嘴往水里一探,再出水时嘴里就叼着小鱼了,它们还会乖巧地把鱼吐回岸边的木桶里。

裴海棠哪里见?过这?样的盛景啊,笑:“皇舅舅,哪来的小鱼啊?您命人放的?”

要知道,皇宫里的莲花池,纵使有鱼,也全是?些供人观赏的红鲤鱼,何曾见?放养过这?号能吃进肚子里的鱼儿?

能吃的鱼,长相?不美啊,是?被王公贵族嫌弃的。

宣德帝自然也不承认:“怎么可能?这?是?天降祥瑞,朕今早一起来,就发现这?池塘里多了好些小鱼。至于这?鹈鹕,可能是?被小鱼吸引来的吧。”

裴海棠:“那这?木桶呢?”

宣德帝:“也是?天降祥瑞,从天上掉下来的。”

裴海棠瞅瞅皇舅舅,被皇舅舅这?一本正?经的瞎编给逗乐了。

这?小老头,明明是?上回裴海棠看话本子时,书里描述过“公子哥带小姐坐在乌篷船里,观赏鹈鹕抓小鱼”的场景,画面好美,裴海棠念念不忘。后来她还动笔画了下来,再后来,不知怎的就传到小老头那儿去了。

裴海棠百分百笃定,皇舅舅这?是?在给她实?现梦想呢。

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咳咳,棠棠啊,起风了,看来又要下暴雨了,快随朕去水榭里躲躲。”

宣德帝拿起福公公递来的拐杖,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行。

瞧见?皇舅舅拄拐杖的样子,裴海棠不由?得眼眶湿润。

她知道,皇舅舅被高皇后下药后,虽然神?奇地捡回一条命,没死,但身子骨到底不行了,肉眼可见?地衰落。

步态最明显,再不是?曾经的大步流星,走哪都依赖拐杖了。

太医说,皇舅舅熬不过今年?冬天。

太医说对了,宣德帝没能熬过今年?冬天,与上一世一样,猝死在一个深夜。

但这?辈子,有裴海棠和朱少虞全程陪护,皇舅舅不孤单,他死在裴海棠暖暖的怀里。

次日?,皇太子朱少虞登基为帝。

朱少虞大权在握,下发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册封裴海棠为正?宫皇后。

至此,裴海棠成为整个大召国最尊贵的女人。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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