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大漠

长安乃是旧都,只是当年移都洛阳后,大多权贵都举族搬去了新京,而今的长安之中,多是些商贾之家和寻常百姓。

没了当年还是都城时的肃穆,但也算是多了些人情味?

城中百姓熙熙攘攘,路边商贩担着一柜柜琳琅百货,那声声吆喝给沉闷的长街增添了不少生机。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天刚明,街上总是很热闹。

而这车水马龙的喧嚣街市,也是一座城池的缩影了。

推开窗户,一股清爽的凉风灌进屋内,易臣不由打了个寒噤。

二四八月乱穿衣,讲的便是眼下这个时候,中午虽已然可以脱下棉袄,但早晚的寒意还是叫人不免缩缩手脚。

看着窗外楼下的闹市,易臣突然想起来以往在山阳镇的日子了。

他的师父每日都是天刚明便起来在院子里晨练,让他也习惯了早起。

有时闲来无事,易臣便会搬个小木凳,坐在大门前瞧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他自小便不爱多言,但却也喜热闹繁华,瞧着街上的纷纷扰扰,就会多上不少惬意。

与以前不同的是,如今他的心里多了些不舒畅的事,便不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晨曦洒了下来,给古老的城池披上一层金灿外衣,让刺史府门前的两尊玉麒麟都变得熠熠生辉,看上去格外的刺眼。duwo.org 比奇小说网

街上水汽氤氲,在阳光下变成了一片金雾,这条长街上的行人都仿佛误入了仙宫瑶池,只是那讨价还价的声音怎么看也不像是仙神的作风。

易臣招来了小二,叫他提来一壶花茶,便坐在窗边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看着楼下街上的百态。

心不能乱,否则一事无成,而茶,正是静心良药。

香气馥郁的水雾升腾弥漫,叫易臣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离家的那一阵新奇转瞬即逝,此刻静了下来,心底便不由涌上来丝丝缕缕的迷茫和不安。

没了孙景城这个领路人,易臣的前路该如何走下去,他自己也无从可知。

……

看着空旷的院落,孙景城不由轻叹一口气。

只不过是走了一个人,怎么这院子就空了这么多了?

和那残月一样,就觉着心中好像缺了一块什么。

背上了长剑背囊,孙景城回身看了一眼这座留下不少回忆的小院,化作一道难以察觉的金虹,朝着西方的天际而去。

玄贞和尚的话一直在他心中摸除不掉,西域虽当年有错在先,但时隔十八年,什么罪责都该烟消云散了。

不过要将那些嗜血的魔头带回中原,他也是不能容忍。

“剑有些钝了,该见见血,开开锋了!”

青霜剑一阵清吟,宛如神龙低吼,令人闻之色变。

……

黄沙漫天,啸风怒吼,一片肃杀凋零之象,让这片本该神秘富饶的土地变的荒芜破败。

几株枯黄的灌木在狂风中艰难飘摇,那力道只用再大上分毫,就会被吹的连根拔起。

放眼望去,难免叫人心生惊异,这也算是人间之地?难道不是折磨鬼魂的炼狱地府?

不过只需抬头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大日,便能认定此地确是人间。

突然,一阵微弱的铃声顺着风传来,给这死地带来了些许生计。

铃声越来越近,也愈发清晰,应该不是被烈日晒的头晕眼花后出现的幻觉。

朝着那声音望去,一匹骆驼迈着沉稳的步子,在这片死亡沙海中缓缓前行,那骆驼颈项上摇晃着拳头大小的铜铃,便是之前传来的声响。

拇指粗的麻绳连接着后面的驼队,大约有十来头,驼峰上背着麻袋,应该是装的货物。

还有三人骑在驼背上,浑身上下都裹着纱布,只露出来两只浑浊的眼睛。

西域早就没什么国家了,只余下了一座座昔日辉煌不再的残城,星星点点的分布在各处,默默诉说着这片大地经历的创伤。

貌似和以往西域一城一国并无二样,但没有那个西域人不怀念当年那个富饶辉煌的时代。

在那时,四处可见生机勃勃的河谷绿洲,餐餐都有摆满整桌的佳肴美酒,虽然也是在为一家人辛苦奔波,但日子总归是有盼头的。

到了年末,再是不济的人家,也总是会有一壶叫人能记上半月的甘洌的葡萄美酒。

想到此处,忽莫不由舔了舔干出裂纹的嘴唇,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皮质水囊。

在骆驼背上艰难的拔开囊塞,揭开面纱露出沧桑的面容,朝嘴里轻轻滴了两滴水。

按紧塞子,忽莫望着这个镶嵌着白银纹饰的精美水囊,展开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块儿,着实有些丑陋。

这是他身上唯一和过去有些联系的东西,当年的一场大战过后,无数古城化焦土,他的妻儿尽数丧命。

只有看着这个水囊,他才能回忆起妻儿那越来越模糊的面容。

“忽莫大叔!咱们的水不多了,要省着点喝!”

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将神思飘远的忽莫拉回了这片绝望之地。

重新带好面纱,朝着身后摆摆手,这趟旅途还得继续走下去。

三人中,忽莫年龄最大,方才说话的那个最小,名唤祁羊。

还有一个叫燕春的中年人,平日里虽不怎么爱说话,但面冷心热,对这一老一少多有照顾。

祁羊的父母都死了,余他一人在这世上苟活,而燕春则是和忽莫的遭遇有些相似。

三个丧家之犬在这乱世之中有缘相逢,便聚在了一起相依为命,也算是有个照应。

前些日子他们在缺天城接了一桩生意,将这支驼队送到向西北三百多里的云沙城,就能得到二十两银子和三匹骆驼的酬金。

这段路上有不少陷沙坑,还有月神宗的邪修出没,况且报酬实在不多,便没有人愿意去接。

忽莫三人属实是走投无路了。

不过他们三人也算是有些本事,忽莫在这一带活了大半辈子了,哪里有流沙,他都心中有数。

燕春还是一个通脉三层的武者,对付些小毛贼应该不成问题。

如此考虑良久后,他三人才接下了这个有些得不偿失的买卖。

烈日当空,长长的驼队留下一排浅浅的蹄印,就像是此间的百姓,在风沙不休的吹拂下,转眼便找不到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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