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许些国事

长安中的风波来的快散的也快,那日孙景城离开后,原本贴在长安大街小巷的易臣画像,一夜之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叫不明真相的百姓好一顿猜测,但都耐不过时间的推移,一个多月过去后,便没有几个人再提这件笑谈。

而碍于孙景城的武力,那些心怀鬼胎的江湖人们在宅院口徘徊半月,也终于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似乎一切又恢复到了,孙景城和易臣刚来长安时的模样。

院子中的剑光挟着狂风,将几片落叶吹得久久不曾落地,凌厉的剑意全然不像是一个仅习剑几个月的初学者。

距那日易臣昏迷后,已经有两个月了,北边地界的夏季本就不长,眼下已是满园秋色了。

每日光是落叶,都要清扫半个时辰,叫易臣好一阵埋怨,只想这两颗大树的叶子赶紧落光才是。

院子里的枯叶落花四处可见,青的、红的、黄的,各种颜色融杂在一起,颇有几分斑驳陆离的美感。

风中的凉意叫孙景城添了几件衣裳,而未曾改变的是他手中的那盏玄色茶壶。

院中舞剑的白发少年,正是不久前才清醒的易臣。

耗费气血的代价要比易臣想的大些,数日前醒来时,孙景城告诉了他,不仅在半年内不能动用内力,还白了头折了寿。

感受着身体的无力,易臣心中的恨意不免化为了悲哀,但转而又成了更深的憎恨,他定要杀了那三人。

“想要报仇,就好好练剑。”

孙景城看着易臣,未曾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将梼杌式的剑法图谱放在了他的桌上。

“虽然使不了内力,但不耽误你练剑。”

于是易臣的平日里便只剩下了几件事,吃饭、睡觉、扫院子和练剑。

……

王玄军每回来云中城,都会在城门旁的一口扣在地上的大钟前停下脚步。

不止王玄军,许多初来云中城的江湖人,都会对这口未曾悬于钟楼的大钟露出些许兴趣,甚至会有莽汉前去,想要搬开大钟,瞧瞧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可惜,至今没人将它搬起来。

未曾久留,王玄军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城门口。

云中城毕竟建在山腰上,要比寻常的城池小上不少,且城中多是习武之人,但既然是蜀王的地盘,自然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到这儿来撒野。

穿过云中城,再往上走,便是蜀王的府邸了。

“你交代的事已经办完了,我的玉仙酿呢。”

王玄军看着面前银衫黑袍的蜀王,淡笑着轻轻开口。

凤凰挥挥手,几个力士抬出了一个半人高的青瓷酒坛。

“无论你谋划了些什么,利用那西域人的王子身份也好,或是他与孙景城的关系也好。”

王玄军打开了酒坛,一阵异象扑鼻而来,叫他尽是陶醉之色。

“若是有对孙景城不利的,王某可不会念及这坛美酒的交情。”

他脸上满是陶醉,但话语中的锋芒却是未加掩饰。

凤凰恍若未闻,丝毫不曾介意。

“合作愉快。”

……

江湖之中,风平浪静的日子往往都是下次血雨腥风的前奏,这次蜀王的消息虽引得几人丧命,但比起往日可是安稳太多了。

于是,一个似乎不怎么甘于寂寞的武者,突如其来的在太康天下惹出了不小的麻烦。

先是一介布衣武者,在百岳南诏等地四处杀害太康官员,像是一个讯号般,当地的武者四起,官员遇害的案宗如同雨后春笋般源源不断的递上了京都。

随后是当地的驻军先后反叛,匪寇自立为王。于是,太康的整个南方都陷入了战火纷飞的境况。

当消息传回京都时,满朝文武还在为官员被刺的案子争吵的喋喋不休,然后突闻南境之地反叛,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叫原本纷闹的大殿宁静了下来。

“怎么不吵了。”

凤歌抬抬眼,看这面前这些噤若寒蝉的官吏,慵懒的道了一句。

底下的百官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京中的血色才刚刚淡了些,这个关头谁敢做那出头鸟。

如今的凤歌不比当年刚刚即位的时候,连个孙景城都保不下来,十来年的至尊之位,叫他浑身的威势重的如同天威,单单是被其多看两眼,便能叫背心的衣裳都湿透。

只是有些士族不愿相信,当年被他们架空的小皇帝,如今却是爬到了他们头上来了,依旧如昔日一般在京都为非作歹。

结果是被人告了御状,叫他们几家老牌豪绅,拖家带口的都被拉到皇城口丢了脑袋。

其实单看如今朝廷中的那些官员的身份就能知道,凤歌早就在为今天破士族的傲气做准备了。

当年他与三皇子凤麟为争大统,可谓是不择手段,吓得不少京官请辞,也死了许多朝中大臣。

凤歌临位后,用这些空出的要职几经波折,才在众多士族中寻到了平衡,便知晓若是再任用士族,太康将被这些积累数代的宗族掏干元气。

随后凤歌在朝廷官员不齐,士族皆在争夺这些官位之际,设立了司天监,命贴身宦臣为司天太监,司察满朝百官和地方府衙,权职极大。

如此自是招来不少士族大夫觐见,请命废除司天监,甚至还写出一片口诛笔伐的檄文,其文采斐然,在京中文士中还兴起一番不小的声势。

然作此檄文的那位大夫不久后便于家中被刺,那文章也被列为禁忌。

当时的士族虽知晓这小皇帝要设立监察百官的司署,但早前已有先例。

何为官字两张口,何为官官相护,他们比谁都清楚,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且那时的他们重心在争夺那些朝中空缺的要职,上奏封止司天监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此后数年,司天监的权势越发庞大,那司天太监冯瀚喜更是被凤歌赐了蟒袍。

当悬在头上的剑见了血后,这些世家才明白凤歌的用心和其险恶。

这些宦官皆是无家之人,便是有心交好,都不知该如何相予。

财帛美人的伎俩,皆是没了往日的那般无往不利。

叫无数被抄家的士族之臣大叹,宦官弄权,奸臣当道。

家国天下的家没了,可不就剩下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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