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深空之歌

一大清早,白泽就上天台去给种的菜浇水。自从几年前他搬进金鲤街后他就接受了这片天台上的菜园子。虽然这菜园子里种的菜大都能以更低的成本从超市买到,但是他还是保留了这个菜园,留着种一些好看的野花野菜养眼。不过今天,还有另一个人比他更早出现在天台上。此刻这个人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一根有着许多分岔的金属杆子。

“早上好啊,麦君。你在做什么?”

“啊,早上好,白泽!你是在问我手里的这根无线电接收天线吗?”姜麦君站起身,把手里那根一人高的金属天线立起来。“这是我昨天下班从老卫星基地附近的垃圾场里捡回来的好东西。虽然很小,但是接收微弱的无线电信号还是可以的!”

“你捡这种东西回家做什么?”

“呃……就是拿来玩一玩,看看能不能用它来做一个小型射电望远镜——你不介意我在你的天台上放这个东西吧?”

“随便你,只要这东西不会给我带来天价的电费账单就好。”

白泽抬头看向天空。看来昨天的天气预报大概是要灵验了。这乌云密布的天怎么看都不只是一场小雨。既然马上就要下雨了,那他今天也不用给菜园浇水了。白泽打了一个哈欠,是时候回去继续睡觉了。duwo.org 比奇小说网

等到姜麦君打开卧室里的电脑时,窗外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他轻轻旋转自制的频率调节器的旋钮,把接受频率调到一个设定好的波段。如果网上的教程是正确的话,天台上的天线是能够接收到脉冲星有规律的脉冲信号的。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但是这并不影响天线的运作。随着乌云遮蔽了天空,房间渐渐暗了下来。姜麦君打开了投影仪,昨天没有关闭的新闻直播页面又蹦了出来。一位穿着西装的记者拿着话筒,向观众们介绍今天的新闻。在他背后的显示屏从新闻直播间的LG画面切换到了一个大厅的摄像头上,摄像头的背后,一群身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大厅顶上的几排大显示屏前讨论着什么。与此同时,记者用他标准的广播腔向屏幕前的姜麦君解释着这里发生的事。

“您现在所看到的就是‘郭守敬号’引力波望远镜的控制中心。就在两天前,郭守敬号发现了一团直径大概在公里左右的尘埃云,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F,www.youxs.org。这个速度远远超出了太阳系里所有自然天体的运行速度。如果它进入地球轨道将会造成一场毁灭性的亚光速陨石雨。所幸根据望远镜的观测结果,这片尘埃云将会在距离太阳个天文单位的地方从一个与黄道面几乎垂直的轨道上穿过太阳系,对地球和内外太阳系运行的航天器没有危害。由于这片尘埃云异常的速度和极小的质量,专家们推测这可能是一个或多个航天器的残骸。目前,联合国空间管理协会正在与各个外星政府协商,请求调查这片未知尘埃云的身份……”

一阵刺耳的噪音从音响里传出来。不一会儿,噪音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有规律的微弱蜂鸣声。虽然声音很弱,但是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属于某颗脉冲星的电波。聆听着这段属于一颗遥远恒星的,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兴奋的感觉洋溢在姜麦君的脸上。虽然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没去过一次太空,但是当他听到这个来自千万光年外陌生世界的深空之歌时,他感觉自己和那个未知的世界有了某种独一无二的联系。这种探索未知带来的愉悦感是任何一种世俗的欢乐都不能比拟的。

一声雷响打破了房间里沉闷的气氛。姜麦君抬头看向窗外,百屿市的上空此时已是一片灰暗。狂风包裹着它卷起的各种杂物,和大雨一起冲刷着窗户。姜麦君尝试着去调大音响的声音,避免它被雨声盖过。但是他一不小心碰到了调节频段的旋钮。蜂鸣声瞬间消失了。姜麦君急忙又尝试去把频段调回去,但是无论怎样,他也找不到刚才那个频段。

就在他把旋钮拧到某一个位置时,音响里突然又传出了一个微弱的蜂鸣声。姜麦君放大音量,仔细倾听这股新出现的信号。

比起之前有规律的脉冲信号,这个新出现的信号显得有点杂乱无章,几乎没有什么规律。这个天线能接受到的无线电信号范围避开了地球的民用通讯频段,这意味着这个信号不可能是民用设备的通讯信号,更可能是天然的背景杂音或者某种航天器的通讯信号。姜麦君感到有点失望,准备再调整接受频段,看看能不能再接收到刚才那段脉冲星信号。

突然间,杂乱的噪声停止了。当声音再次响起时,一段短促的琴声响起,进入姜麦君的耳朵。姜麦君揉了揉耳朵,把脑袋贴在音响上尝试辨认声音的准确性。没错,这真的是琴声。虽然他几乎不敢相信,但是此时此刻,真的有人在这个荒无人烟的频段上播放悠扬的琴声。刚开始,琴声只有一两个片段在重复,但是经过了两个节拍后,琴声又停了下来。接着,悠扬的音乐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只是琴声。竹笛,管风琴,还有各种他也听不出来的乐器加入了演奏。他仿佛闯入了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演奏现场,在宏伟的音乐声中迷失了方向。

『……我……到家了吗……』

交响乐戛然而止,一个陌生的声音闯入了姜麦君的脑海中。姜麦君猛地抬起头,看向四周。墙壁,书桌,乱糟糟的床以及窗外的雷鸣暴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脚下的的木制地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层厚厚的白雪。放眼望去,他正站在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山顶上,而脚下的这个山峰也只不过是一条横跨天际的漫长山脉的一部分罢了。远看过去,起伏的山岳一直延续到视线尽头,消失在白色的云雾背后。这个世界的天空是深灰色的,除了几朵飘过的白云外别无他物。两颗太阳挂在天上,给姜麦君的身后留下了两个长长的背影。明明踩在齐膝的积雪中,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是出幻觉了吗?他是跑到什么外星球去了?

『你……是谁?』

还没等姜麦君回过神来,一个蓝色的身影渐渐从眼前的云雾中浮现出来。姜麦君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身影走出云雾。那显然是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套像航天服一样的厚重衣物,头上带着不透光的反光头盔。“人”的肩膀上缝着一块灰白色的臂章,但是上面的图标和文字姜麦君一个都不认识。一条被蓝色衣物包裹着的尾巴拖在“人”的身后,上面还挂着一条断开的银灰色绳索。那个“人”缓缓走到被吓到僵坐在地上的姜麦君身前,弯下腰,仿佛在用隐藏在头盔后的眼睛打量着姜麦君。

『……不……你不是——』

突然间,雪山,太阳,还有那个穿着航天服的“人”一起消失了。姜麦君眼前一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天线连接的音响又恢复了沉寂,四周的一切和他刚刚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灯光都灭了。

“姜麦君,你听见了吗!”

白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没等姜麦君站起身,他房门就被推开了。白泽怒气冲冲地走进姜麦君的房间,对着他大吼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你架的那天线被雷给劈了!”

“啥……啊?”

“你没看到吗?现在整个楼都跳闸了!快去,把你那玩意儿收起来!”

“噢,明白!”

姜麦君穿上拖鞋,急忙冲出卧室。但是在他上天台的时候,刚刚那段来自天外的音乐和奇异的雪景却一直在他的心中徘徊不去。这两者间似乎有某种联系,但是他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

就在他踏上天台的一刹那,一片白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越过他的肩膀向后飞去。姜麦君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背后。但是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刚刚走过的台阶。

算了,别去想这些乱七糟的东西了,一定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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