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明码标价

阿福走捷径回家,跑得气喘吁吁的,刚从小巷子里转上大陆,便见马车扬长而去。他怔了怔,拔腿便追:“少爷,少爷,等等阿福!”

哪知他家那个心黑的少爷,听到他的声音,不但没让马车停下来,反而道:“大叔,走快些吧,我看天快黑了呢。”

马车声轰隆,没有武功在身的其他三个人自是没有听到阿福的喊声。马车夫应了,扬起马鞭,加快前行。

阿福跑了几步,见马车忽然加速,怔了怔,突然想明白了自家少爷的心思,停了下来,跳脚道:“少爷你不要阿福跟着去,阿福还乐得清闲,在家睡懒觉呢,哼!”

明之轩心情很好地伸出手掌挥了挥――睡吧睡吧,睡成猪都行,只要不来横在我和芸芸中间碍眼,怎么睡都成!

马车又快又稳,李芸将窗帘掀开一角,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明之轩知道李芸爱清静,于是也不说话打扰她,只托着腮含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李芸虽然看着窗外,也能察觉到有股目光粘在自己身上,这让她觉得非常不自在。皱了皱眉,她转头,对上明之轩专注凝视她的眸子,静静道:“明之轩,你这样看着我,我不喜欢!”

明之轩夸张地做了一个难过的表情,哀怨道:“可是我喜欢……唉!偏偏我喜欢的是你不喜欢的,与其你不喜欢,不如我不喜欢,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只好我不喜欢了……”

他绕口令似的说了一长串,将目光收回来,正襟危坐。过了一小会儿,他忍不住转动眼珠,悄悄地去看李芸的反应,只见李芸早就将头伸出窗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闭上眼睛,用心感受身边的人儿。嘿嘿,不看就不看,他可以用听的,用闻的嘛!只要她在身边,他就觉得欢喜。

不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文富在外喊道:“李姑娘,追上他们了。”

李芸神色一肃,掀开门帘出了马车,只见王五和王六正在推搡着王氏母子。王氏的脚踝肿的像粽子一般,每挪一步,都万分吃力,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已经失了血色。李三拖着跛腿,虽然走得也很是吃力,但他毕竟年轻力壮,比起受伤的王氏好得多,但他却只顾着自己往前走,根本不理王氏走不走得动,也不搀扶王氏,也不替王氏分担一些镣铐的重量。

李芸跳下马车朝王氏走过去,王氏抬头,恨毒地盯着李芸,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突然发力往李芸冲过去,将沉重的铁镣拖得冒出火花。她往前冲了几步,还未冲到李芸身边,便被王五大力拖住,再也前进不得分毫。

“找死!”王五怒骂一声,将铁镣往回一拖,王氏站立不稳,重重摔在尘埃之中。

王氏吃了一嘴的泥沙,却不管不顾,只死死盯着李芸,恶毒的尖叫道:“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个小贱人,害得我们母子好苦!”

文富喝道:“你这老妇人,李姑娘可是我们文家的贵客,你对她无礼,便是对文家无礼!”他并不知道王氏与李云的关系和恩怨,只是下意识地维护文家的尊严。

文家?王氏眼睛一缩,不由得想起徐氏所说的话,难道,徐氏说李芸从文家赚钱的事,全是真的?难道她真的做错了?如果当初她好好对待徐氏母女,如今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不,不可能,李芸那贱丫头,有什么本事赚到文家的钱?她是长辈,她无论怎么做都没有错,错的是徐氏和李芸!

她犹自不肯服软,怒视着文富:“我教训我的孙女,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文富微微一怔,疑惑地看向李芸。

李芸垂眸,冷冷地看着匍伏在尘埃中的王氏,默默从怀中掏出装有伤药的白瓷瓶,扔到王氏面前:“我娘心善,这是她让我带给你的伤药。用还是不用,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李三经常混迹镇上,自是知道文家的势力。李芸既是文家的座上宾,如果文家肯帮忙,他就有救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声泪俱下地道:“芸儿,三叔错了,三叔错了!求你看在你爹的份上,救救三叔!”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芸回头,深深看了王氏一眼,忽然轻声道,“事到如今,你可曾后悔?”

王氏身子一颤,不断催眠自己没有做错的神经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可曾后悔?不,她不后悔,她没做错,为什么要后悔?

李芸暗自叹息一声,再也不看王氏母子一眼,上了马车:“文管家,我们走吧!”

文富回头看了一眼李芸,这才吩咐马车夫扬鞭启程。

“李芸!”王氏忽然尖声喊道,“照顾好你小姑!”

李芸微微一叹,没有回答。不用王氏吩咐,她自是会照顾李芬。要是当初,王氏对她们母子的心,能有对李三和李芬的一半,今天,她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王氏能将李芬托付给她,终究是后悔了吗?

马蹄扬起一片尘埃,飞入王氏的眼中。王氏被呛得流下泪来,她咬着牙,手脚并用往前爬去,捡起地上的伤药瓶子,紧紧攥在手心中。过往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可是已经物是人非。

“娘,我既是长顺的妻子,就会像孝顺亲娘一般的孝顺您。”

“奶奶,芸儿长大后,要赚好多好多钱,给奶奶花。”

她越活越老,心却越来越狭小。因为嫉妒李长顺对徐氏和儿女的好,她一直未曾真正打开心胸接纳过徐氏母子。李长顺离世后,她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自己和李三李芬打算,生生将本来可以得到的美好摧毁,如今落得老来凄凉的下场。

她再不愿意承认,心中终究是生出了一丝懊悔,慢慢从开始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一发不可收拾,忏悔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尘埃之中。

李芸坐在马车中,闭上眼睛,本来话不多的她此时更加的沉默。

她对王氏并无感情,但是徐氏有。徐氏嫁入李家十余年,一直生活在六合村,她真的将王氏当做自己的亲娘,可惜,王氏回报她的总是刻薄的话语和挑剔的眼神以及算计的心。如今王氏落得这样的结局,她知道,徐氏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过。想到徐氏的难过,李芸的心情,也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明之轩心疼地伸手揽住李芸的肩膀,无关风月,只是想给她无声的安慰。李芸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推开明之轩,而是将头靠在明之轩的肩膀,默默寻找慰藉。她外表再冷静再强大,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内心,也是渴望有人可以给她依靠,让她的心灵在累了的时候,有可以休憩的港湾。

“睡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耳边传来明之轩宠溺的低声呢喃,李芸轻轻的嗯了一声,伴着马车的轻微摇动,就这样靠在明之轩的肩膀上,安心地睡了过去。明之轩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李芸睡得更舒服些。

这一觉李芸睡得非常安稳,等她被明之轩叫醒,马车已经到了文府。连忙坐直,伸了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然后才朝明之轩笑了一笑,弯腰钻出马车。

明之轩的手臂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他的手掌在空中虚虚一抓一握,然后轻轻按在胸口,舒心地笑了笑,也跟着下了马车。

文夫人心急,差了翠柳在门口等着,翠柳见到李芸,立即迎了上来,行礼道:“李姑娘,你可算来了,快跟我来吧,夫人等李姑娘可是等到望穿秋水了。这位公子是?”

“这是明之轩,和我一起来的。”李芸也不多废话,简单介绍了一下,“走吧。”

翠柳忍不住偷偷打量明之轩,文府的下人都是五官端正的,也不少长得俊俏的,可也没有这位明公子这般身姿风流。

明之轩朝翠柳含笑拱手道:“这位姐姐,小生明之轩有礼了。”

“小哥儿这张小嘴儿可真甜。”翠柳捂嘴一笑,转身领路,“跟我来吧。”

三人穿廊过院,来到文夫人的小院。文夫人早就等得急了,见了李芸,连忙拉着她的手笑道:“可是奇怪了,比你俊俏的丫头我也不是没见过,为何我独独就是觉得看你更亲切呢?这才几天不见,我这心呐,就天天数着日子,只盼着和你约定的日子早日到来,也好和芸丫头好好聊聊。”

李芸心想有钱人家就是口舌如簧,说起好听话来都不用喘气的,自是没把文夫人的话放在心上,礼貌地回道:“文夫人错爱,李芸受宠若惊。”

文夫人这才将目光转向明之轩,笑道:“这又是哪家的公子?一个长得比一个俊。”

明之轩上前一步,作揖道:“小生明之轩,是李芸的朋友,受李芸相邀,一同前来替令郎诊病的。”

“哦?你会诊病?”文夫人兴致勃勃地伸出手腕,“既然如此,你先替我诊一下脉吧。”

李芸九岁就会做药,明之轩看起来有十四五岁,能诊脉也就不算稀奇。不过让他替自己儿子诊脉,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先拿自己试试。反正上午春晖堂的谢大夫来给文华诊脉的时候,她也让他顺便给她诊了一下脉,她倒要看看,这明之轩是不是和李芸一般,英雄出少年,身怀真本事。

明之轩颔首一笑:“好的,夫人。”

他伸出三根手指搭在文夫人的手腕间,搭过左手又换右手,然后查看了文夫人的舌头,这才缓缓道:“夫人可是经常腰酸,困乏,咽喉干痒,食欲不振,肚腹胀气,大便干燥?”

文夫人连连点头,道:“明公子当真神了!”她的这些症状,就连谢大夫也不能光是凭诊脉看出来,还得要她口述,才能给她开药方。

明之轩看了周围的下人一眼,道:“夫人,小生有话要说。”

文夫人是个人精,自是明白明之轩的意思,将其他下人遣走,只留了翠柳,这才问道:“明公子,我可是有何不妥?”

“请恕小生直言,文夫人应该经常月事前后无定期,每次都会腹痛难忍吧?”

“这个……”文夫人不料明之轩这么直接,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之前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觉得难以启齿,因此从未将此事告诉过谢大夫。

明之轩叹道:“这就是了,夫人应该是长年吃了太多大寒大热的食物,以至阴阳两伤,长年累月,便会脾胃失调,气血两亏,平日看来也就身体弱些,似乎没有大碍,不过,这样的身子却是难以受孕的,长此以往,恐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什么?”文夫人大惊失色,她还以为她的毛病是生产文华的时候落下的,难道还跟饮食有关?可是她的吃食,是管事的刘妈妈精心打理的,刘妈妈是过来人,自己生养了七个娃娃,怎么会给她吃太多大寒大热的食物,以至让她不孕?

反观之,文有财的小妾柳氏却一再怀孕,接连生了四个,好在都是女儿,没能动摇她的地位。想到翠柳说曾经见到刘妈妈和柳氏偷偷摸摸的说话,文夫人之前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才知道,自己一直大意了。

文夫人将心中对柳氏的怀疑暂且压下,拿出谢大夫开的药方递给李芸:“芸丫头帮我看看,这药方可有不妥?”她此时连谢大夫也不敢相信,竟是把所有希望都压在李芸身上。

李芸接过方子看了一遍,又仔细询问明之轩所诊的脉象,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文夫人心中突地一跳,神色紧张道:“有问题?”

“夫人阴阳两伤,如今最突出的症状便是阴虚血热,因此,目前宜以滋阴为主,滋补为辅,而这药方却是几乎全是伤阴泄阳之物。”李芸摇头,“开这处方之人,定是庸医。”

“这谢大夫可以镇上最有名的大夫!”文夫人按了按胸口,心中忍不住冒出令人恐惧的念头,莫非,他是受人指使,故意害她?那么,文华自幼身子弱,吃了这么些年的药还未痊愈,都是被人害了?

文夫人止不住身子颤抖,可是这毕竟是怀疑,如今柳氏正当宠,无凭无据,她只能暂时吃这个哑巴亏。

“芸丫头,你可要帮帮我们母子!”文夫人紧紧抓着李芸的双手,眼神殷切,“还有遇到了你,不然,我们母子可就没有活路了!”

李芸默了默,她没兴趣参与有钱人家的争斗,不过作为医者,她自是不能看着其他人用医术害人而袖手旁观。

“文夫人,我重新给你开两张药方,每张药方服用五天,十天后,我们再来复诊。”李芸自是不忘记开条件,“不过要先说好我和明之轩的诊费,二十两。”

明之轩好笑地看了一眼财迷状的李芸,宠溺地摇了摇头。李芸毫不觉得狮子大开口有何不妥,这叫做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文夫人连连道好,亲自给李芸磨了墨,将纸张铺好,将毛笔沾饱墨汁,递给李芸。李芸接过,想也不想便提笔下书,刷刷刷地将两张药方写完,抬头道:“夫人,我想让明之轩给少爷也诊下脉,确认一下药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文夫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晚了,两位赶路也累了,不如两位先用晚膳,晚膳之后再给少爷诊脉吧。”

李芸和明之轩对望一眼,点头道:“但凭夫人安排。”

文夫人让人带着李芸和明之轩去用膳,然后低声吩咐翠柳,悄悄去将镇上其他三个小有名气的大夫请来,一再嘱咐不得让人看见。事关重大,她不得不谨慎。

在文夫人的授意下,李芸和明之轩的这一餐上菜及其缓慢。对此,李芸心知肚明文夫人是故意拖着他们,也不点破,也不恼怒,细嚼慢咽地享受着众仆人的服务。两个人前后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菜足饭饱。

这段时间,三个大夫先后来府上替文夫人诊了脉,在询问了文夫人的症状之后,都得出和明之轩差不多的结论。至于李芸的药方,文夫人也给他们看了。三人看过之后,均露出诧异和被羞辱的表情,不快地道:“夫人既然已请到高明之人,为何还要老夫来?”竟是药方也不开,拂袖而去。文夫人连忙让翠柳追上去,给对方塞了一大锭银子,这才抚平了他们的怒气,答应为今日前来之事保密。

如此,文夫人终于放心下来,对明之轩和李芸二人的医术深信不疑:“翠柳,去把少爷带来,吩咐其他人,没我的允许,不准进院子一步。”

如今文府的人,除了翠柳,文夫人谁都不相信。翠柳是文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自是信得过。翠柳应了,急忙去了。

李芸二人用完晚膳,天色已经漆黑。不过文府有钱,此时却是灯火通明。在下人的带领下,二人一路到了文夫人的院子,刚坐下,翠柳带着文华来了。

文华这几日脸色稍有好转,也精神了些,见了李芸,立即小跑着过来牵李芸的手,颐指气使地道:“这下我抓到你了,你不准再走,要陪我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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