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我喜欢你

“我现在给我妈打电话把我接走还来得及吗?”秦闻礼像是只落汤小鸡,一身羽毛都耷拉了下来。

郑明一脸淡定拿出耳机塞好,说:“没事,我有背景音。”

“得,学习交流......又要开始给我们画大饼灌鸡汤了,”谭飞闷闷地说,“有什么意义吗?没有!只会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多差!对了,颂哥你这次不上去讲?不早告诉我有这破玩意!”

迟颂无奈地举手以示清白,他也不知道还带这项目的啊。

“打着纯玩游的噱头,还是加了强制购物,心好痛。”赵思楠幽幽地吐槽。

“草,好他妈贴切!”

“哈哈哈哈哈!五中诈骗春游团!”

好在营地是以体拓为主,最后只留了一个小时的“开会”环节,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次不是学生代表上去讲话,而是请了不少优秀毕业生。

正在讲话的大叔头都秃成魏溃疡了,连着说十五分钟也不带累的,完全沉浸式演讲,底下该玩玩,该吃吃。

“也真是辛苦他们,大老远给拉山里演讲。”郑明啧啧道。

迟颂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其实学校也是为了他们好,他能理解,但绝大多数孩子还是不喜欢这个环节,毕竟听来的,总不是自己的。

“如果变强就要变秃,我还是想当弱鸡。”秦闻礼打了个寒战,夏小许故意逗他,伸手拔了他一根头发。

秦闻礼捂着脑袋:“嗷!夏小许!你又亵渎神职人员!”

夏小许嘻嘻地笑:“所以你现在强了一根头发丝没呀?”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这地中海还挺有钱的,”赵思楠一副“姐早就看穿了一切”的表情,“门口停了辆宾利呢。”

什么?!宾!利!

秦闻礼:“我明天就去剃头!”

宋熙兆:“就这点出息!”

老彭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会儿声音越来越大,只好站起来维持纪律。

“安静安静,怎么回事啊,让你们吃还堵不住嘴!”

“饲养员”发话,一群小鸡仔立刻埋头吃粮,不敢吭声了。

台上的地中海终于结束演讲,主持人简单过场,介绍了下一位毕业生的背景身份。

“这位毕业生呢,其实只在五中生活了半个学期,却一直心系母校,为五中发展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他本人更是在艺术方面卓有成就,多次获得国际奖项,现在定居于法国......”

迟颂猛地抬头。

“哇——那不是请我们去看画展的有钱哥哥!”

“是陆兄表哥吧,好像叫林知秋?”

“话说回来,我突然发现,咱们学校还有一栋楼叫知秋楼呢......”

“难道不是一片楼群......”

同学们在底下交头接耳,在林知秋登场的那一刻,迟颂整个感官都是木的,混身充斥着一种濒临分裂的不和谐感。

一年前的画展,带着陆听枫远去的黑色宾利,还有鲜血横流的笼中之鸟和名为陆婉芸的女人......

被刻意压制的回忆汹涌而至,迟颂甚至有点恍惚,他这一年,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又是不是真实发生的。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林知秋演讲起来从容自然,穿插了不少笑话提气氛,轻松吊住了同学们的胃口。

唯独迟颂一言不发,眼神直愣愣地盯在台上,看着林知秋在掌声中下场,又换成青年创业者周诩。

“啊啊啊!都是神仙颜值!这个学长也太帅了吧!”赵思楠压着声音尖叫,“他有女朋友了吗?结婚了么?谁有他的联系方式!”

林知秋或许还有点识别度,对于其他人来说,周诩则是完全的陌生人。

哪怕是发小谭飞也没见过几面,就算见过也不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

连周诩都来了吗......

喉咙像是被一双大手攥紧,迟颂面色苍白,急促地喘息着,却觉得空气根本无法压入肺中。

“我去,颂哥,你没事吧?”赵思楠终于意识到了男生的不舒服,担忧地问道。

迟颂紧抿着嘴,闭着眼睛微微摇头。

“我......胃有点疼,去趟卫生间,帮我跟老彭说一声。”迟颂说。

他没有说谎,他的确很想吐,酸意从胸膛传入腹腔,在胃里疯狂搅动,甚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赵思楠连忙让开道路,还不断嘱咐要是需要帮忙,别忘用手机联系。

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另一个身影也有了行动。明明会场有几百人,迟颂却能敏锐察觉到那人的存在,但他并不会因此止步。

他只会走得更快,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礼堂。

“下一名嘉宾,对于很多同学们来说都是一个惊喜......什么?啊,不好意思,这位嘉宾临时有事,那么我们便有请下下一位......”

大门将扩音器的声音挡在了屋内,四月的天气还不算暖和,空气中混着泥土味与淡淡花香,吸进鼻腔的气流是冷的,这倒使迟颂冷静了不少。

男生将校服外套拉到最上方,半掩着鼻尖,手插在兜里,假装不知道身后有人在跟踪。

他下山,那人也下山,他攀着石头走野路,那人也放着大路不走,执着地跟在后面。

去年秋天的枯叶被积雪盖了一冬天,等雪化了,春天仍旧散落在山坡上,踩在脚下嘎吱作响。

连翘肆意生长着,桃花、山茶争先盛开,虽然还不算茂盛,但也颇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韵味。

只是这一切又和落叶有什么关系呢?它们的生命明明已经结束,却还要被束缚在这个世界,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去度过对于它们来说可有可无的春天。

不,在它们的世界里,已经没有春夏秋冬了。

迟颂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脚下一块活动的石块,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他下意识用手撑地,却被另一个人揽住了腰,因为惯性作用,俩人均往山坡下踉跄几步,最后重重撞在一棵歪着长的老树上。

身后垫背的那人发出一声闷哼,随着胸膛共振。迟颂整个后背都麻了,触电般挣脱那人的怀抱,只对上陆听枫带着笑的眉眼。

“颂哥,你重了。”陆听枫低声说。

迟颂张了张嘴,一时表情十分精彩,他不是没试想过再见陆听枫的场景,但绝对不是“你重了”这句台词。

而且他哪里重了?!上了高三后,他又长了几公分不说,还轻了不少。

但好像体重这个话题并不需要多加赘述,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迟颂拍了拍身上的土,淡淡地移开目光,继续深一步浅一步往下走。

山谷安静又空旷,他在前面走的时候,身后那人的一举一动也通过树枝落叶传了过来。

怎么还在跟,好烦,迟颂皱着眉想,步子越走越快。

“颂哥,你真的这么不想见我吗?”陆听枫再次开口,迟颂还是不想理他,甚至开始后悔没有沉住气坐礼堂里,至少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尴尬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另一条步行道,旁边是一片人工改造过的小河,需要经过岩石组成的桥才能通过。

水流冲击着青灰色的岩石,能看见池底深绿色的水草和快速游过的黑色泥鳅。

迟颂跳上了其中一块石头,又迈到另一块,等已经过了河心的时候,下一块石头却已经有了主人。

“让开。”迟颂抬起头,哑声说。

得,这也是一句他没想到的开场白。

陆听枫挑了挑眉,顺从地侧开身,让出石头一半位置给迟颂。

他占的那块石头偏偏是最小的,如果迟颂也站上去,势必要贴着陆听枫才不会掉下去。

但那个场景......迟颂太阳穴直跳。

“我是说,你往后退一步。”迟颂耐着性子说。

“可以过来的,位置足够。”陆听枫说。

“不够,”迟颂坚持道,“你往后一块,那块够。”

结果这回陆听枫连侧身都不侧了,直接正对着迟颂,往后退了半步距离,“过来,你站过来,我就转身往后走。”

无形的火/药味越演越烈,俩人都在较着劲,哪怕这件事情并不值得这样。

迟颂都被气笑了:“行,你有种,老子换条路不行吗?”

他说着就要往回走,没想到陆听枫却直接跨了过来,完全无视男生震惊的目光。

如果他们是两头雄性野兽,那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行为,什么领地,什么界线,在陆听枫绝对的强势中,通通化为乌有。

“你不过来,那就我过来。”

你不敢走,那就我走,你不敢说,那就我说,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我可以替你做一切。

下一秒,眼前场景一晃,周遭也全变成了陆听枫的味道。

迟颂的瞳孔骤缩。

陆听枫竟然把他抱住了。

是很珍惜的那种怀抱,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像是连体儿一般。

“放手!”迟颂恼羞成怒,脑袋里炸开了锅,却不敢过度用力挣扎,因为脚下的石头并不稳。

“陆听枫!”他绝望地又喊了一遍,呼吸逐渐加重。

陆听枫仍旧抱着他,甚至用鼻尖抵在迟颂的脑门,再下移到对方的鼻尖,做出头抵头的姿势。

只要迟颂再乱动一下,就可以与他吻上。

“好像也长高了。”陆听枫贴着他,喃喃道。

只是一年而已,只是一年,他的小兔子就变了这么多。

怎么也不等等他?

在陆听枫目不转睛地凝视中,迟颂最后还是溃不成军,所有怨气都化作委屈,眼眶憋得通红。

但迟颂的骄傲却绝对不允许他再哭一次,只是红着眼瞪他,嘴唇微微颤动。

“你到底什么意思?”迟颂发誓自己是想很凶地质问这句话,结果一开口,还是变成了外强中干的小猫崽,爪子一点也不锋利。

“什么什么意思?”陆听枫略微皱了下眉毛,手指覆上男生的眼角,反复摩挲着。

他不讨厌迟颂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甚至可以很恶劣地称之为喜欢,但至少不是这种场合。

他不喜欢迟颂伤心,每次迟颂这样,他都快要疯了。

迟颂被揉得脸上发烫,侧过头自暴自弃道:“点赞什么意思,回国什么意思,跟着我什么意思,现在,抱、抱着我又是什么意思?!”

“团子。”陆听枫突然没头没尾地说。

迟颂:“什么?”

“团子,”陆听枫又重复了一遍,“你是爸爸,我是妈妈。”

你是爸爸,我是妈妈,我喜欢你。

迟颂愣在原地,眼泪在眼眶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掉了下来。

“但是我们都是男生,”他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你曾经抛下我们走了。”

“周诩和林知秋也是男生,我现在回来了。”陆听枫低垂着眼皮,像他之前梦到的每一次一样,吻在了迟颂的湿漉漉的睫毛上,卷去对方咸涩的眼泪。

阴沉了一天的天空终于开始飘起连绵细雨,随后雨滴渐渐变重,滴滴答答打在水面上。无广告网am~w~w.

陆听枫亲完他的睫毛,又去啄迟颂的眼皮,眉骨,额头,再滑到鼻尖,雨水打湿了陆听枫的头发,他随意往后一撩,黑色的眼睛在春雨中格外深邃。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迟颂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他咬着嘴唇,口是心非道:“我不喜欢你的,陆听枫,你这是性/骚扰。”

陆听枫低低地笑了声,将最后一个吻轻轻落在男生的嘴唇。

“我喜欢你就行,我这是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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