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他的选择

自从陆启出现以后,迟颂就有些神经过敏,路边偶尔开过一辆豪车都要紧张半天。

有的时候陆听枫被老师叫去办事,迟颂也会找各种理由跟着,否则就会坐立难安,书都看不下去。

“你们俩这关系也太好了吧?”物理老师赵志敏狐疑地说,把手头整理好的作业交给陆听枫。

陆听枫接过作业,迟颂不正经地搭腔:“课间坐着也是坐着,出来走走活动一下,有助于大脑休息!”

好一个活动一下,现在连学校老师都知道cp楼存在的事情了,这不是故意引发混乱叫什么!

赵志敏冷哼了声,意有所指道:“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不懂,但现在要高考了,别给我胡来,听见没有?!”

迟颂连忙点头:“知道知道,必须的。”

赵志敏:“也别耽误别人学习!快回去上课去吧!”

“就这么不放心我?”从办公室出来后,陆听枫问道。

迟颂耸耸肩,心虚道:“什么不放心,想啥呢,别太抬举自己行不行!自恋!都说了是来溜腿了!”

小兔子一着急步子就会变快,陆听枫跟在后面,看着男生的背影,心底忽然很不是滋味。

他离开的一年,到底还是给迟颂留下了心结。

迟颂永远在他这里得不到安全感。

“颂哥,我真的不会再走了,我发誓。”待满腔情绪收敛后,陆听枫快步赶上,凑到迟颂耳边低声说。

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补救,但至少多说一些让对方放心的话,总该是好的吧。

然而迟大校霸的脑回路总是清奇得很,他毫不留情地白了陆听枫一眼,凉飕飕地说:“不会走了?腿折了?第三条吗?要不你把我爹给我的还我?”

陆听枫:“......”

“你爸爸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纠结?”陆听枫哭笑不得地说,“又不是不能换。”

迟颂一挑眉:“能换?”

陆听枫动了动嘴唇,咬着后槽牙说:“......能。”

迟颂:“呵。”鬼信你。

陆听枫两次跑路最后伤心的都是他,自己把自己虐得狗屁不如,陆听枫倒看上去没什么影响,永远是游刃有余的。

迟颂不喜欢这种感情被拽着跑的不公平感,但他又是真心喜欢陆听枫,这样的拉扯感让他备受煎熬,心里永远酸酸涩涩,好像总是空了一块什么,想去翻旧账,却不知道该从何提起。

至于体位的事,主要是陆听枫比他高点,他又懒得动,爱咋样咋样吧。

他是不介意是上是下,再说,哪怕他家长再开放,他也绝不好意思在家里和陆听枫搞这些,现在说说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毕竟现在他们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高考,高考,好好高考。

高三的生活平凡无奇,又一个被考试充满的一天度过后,迟颂和陆听枫回到家中。

随着考期来临,他们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的时候父母已经睡下了。

谁知这天的灯却是大亮的,迟父和任女士并排坐在一起,面前的茶几上是一封信。

“爸,妈,怎么了?”迟颂本能觉得不对,皱着眉走了过去。

拿起一看,是一封来自当地法院的出庭通知,收件人是陆听枫。

“证人?”迟颂有点懵,“陆启敲诈勒索一案?什么意思?”

陆听枫也没想到他会被法院通知去做证,还是为陆启作证。

对于作证的内容则是不言而喻,无非是那段视频的人证,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陆启要的只是钱,他根本没必要和陆庚闹到明面。

而陆庚又舍得用陆氏三代的名誉,去和陆启鱼死网破吗?

“出庭时间是什么时候?”陆听枫很快冷静下来,问道。

“6月8日,下午两点。”任女士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时间是真的寸,正好在高考最后一门考试开始之前。

也就是说,如果陆听枫作为证人出庭,他就势必参加不了考试。

“不行,不能去,”迟颂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证人有正当理由可以不出庭,高考难道不是正当理由?”

“嗯,不去。”迟颂说得很凶,陆听枫赶紧安慰,生怕男生再多想,“别急,他们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迟父一直沉默着,这会儿终于缓缓抬眼,认真注视着陆听枫。

陆听枫也毫不回避地接受了男人的目光,虽然是小辈,却没有一丝畏惧。

“跟我出来一下。”良久,迟父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你们要去哪?”迟颂下意识有些抗拒,“有什么不能当着大家说?”

“......去和小枫单独聊聊,”迟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快高考了,爸爸有点话想和小枫嘱咐,过几天也单独找你。”

总算是把儿子糊弄了过去,迟父关上门,和陆听枫一起走到后院。

五月底的夜晚已经有了零星几声蝉鸣,迟父摸出包烟,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开玩笑道:“你不会也不抽吧?因为小颂不让?”

“本来就不抽,迟颂要是不让自然更不会。”陆听枫谦逊地说。

迟父点点头,感慨道:“不抽好,抽了就离不开啦......不介意我来一根吧?”

陆听枫示意迟父自便。

他们彼此沉默了许久,直到主卧已经关了灯,迟父才慢吞吞掏出另一封信,拍在了陆听枫胸前。

“不好意思提前看了你的信,不过我想,既然是寄给你的,你还是有权利做抉择。”迟父叼着烟含糊道。

陆听枫慢慢打开信,在看清字迹后眉梢一皱,还是强迫自己看完。

事实上信上只有一句话:我赌你会来的,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送我进监狱,你不是一直渴望这一天吗?

渴望?陆听枫突然觉得很想笑。

如果进监狱就能弥补一条生命,他愿意替陆庚进一百次。

纸张撕开的声音在夜晚刺耳而突兀,陆听枫管迟父借了火,从一角开始慢慢燃烧殆尽,看着它消失在自己面前。

迟父挑起一侧眉毛:“这是你的选择?”

陆听枫沉默片刻,承认道:“其实还没有想好。”

他自认自己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为他和迟颂的未来想尽办法,但陆庚只要稍微挥挥手,他原本平静的生活还是会掀起惊涛骇浪。

“没想好很正常,这世上很多事情本就不公平,你经历的这些,小颂不会经历,甚至很多大人都不会经历。但同时,这个世界又很公平,只要一个人还活着,总能找到挣脱这一切的出口。”迟父语重心长地说,颜色偏浅的眸子在灯光下炯炯有神。

“只是不管怎样,作为一个父亲,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再伤到小颂。”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也算是叔叔的一个请求,他已经不能再伤了,孩子。”

钟表的分针不停地走着,他们聊了很久很久,久到天边已经发白,久到陆听枫的身上也带了烟味。

一周以后,高考如期而至。

三年寒窗磨一剑,所有辛苦付出都将在这两天开花结果,明明已经紧张了小半年,真到结束的时候反而异常平静。

“飞哥!采访一下,现在什么感受?”同考场的秦闻礼激动地问。

谭飞叹了口气,老神在在道:“也没什么感受,好像又做了一次模拟题,就是纸质变好了,清晰度变高了,没空调有点热,手心有点冷。”

后面外校哥们“啪!”地一拍手掌,称赞道:“兄弟,精辟!”

大门在这时冲进一个人影,迟颂连撞了好几个人,气喘吁吁撑在谭飞桌面上问:“你,你看见陆听枫了吗?”

“啥?我咋看见陆听枫,他又不在我这个考场......不是,颂哥你也太......啧啧啧。”

谭飞本想嘲笑他堂堂五中一霸,未来很可能出现的省状元,怎么能这么离不开老公。

可男生的表情实在是太焦急了,谭飞的笑尬在了脸上,立马更换成正经模式说:“你别急啊,考完了就出去了吧?上午理综不还一起呢吗?”

事实上,迟颂刚刚已经出去过一次了,就是没找到陆听枫,才会返回来。

考场考完后会封闭,监考老师很快进来赶人。

电话一直提示关机,迟颂心里装着事,没心情和其他同学庆祝解放的快乐,匆匆离开校园。

陆听枫会去哪里,他为什么不等自己?

明明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和他有说有笑的,现在为什么突然闹失踪?

陆听枫,真的参加最后一场考试了么?

最差的想法逐渐浮出脑海,迟颂猛地顿住,心脏几乎快要停止跳动。

下一秒,他便疯了般往另一个方向狂奔,不要命似地拦停一辆出租,往市区外驶去。

6月8日,下午两点,法庭开庭。

陆听枫和专门的人员一起,作为证人,他不能旁听,只能这样被隔绝在外,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

他不得不承认,陆庚的一切都做得十分巧妙,无论是猜到陆启会请自己作为证人,还是把开庭时间设在最后一门考试之前。

这样一来,他就会被一直限制在一个进退不得的境地,既的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又无法顺利完成高考。

同时被人剥去五感,砍断四肢,成为只剩下呼吸的废物。

“现在到你了,不用紧张。”一位工作人员说。

陆听枫点点头,站起身往庭内走。

“证人陆听枫先生,出生日期199X年4月20日,居住地XX街X号,信息是否正确?”

“是我,法官先生。”

果然如陆听枫所料,他被问了有关陆庚是否曾非法限制其夫人白莺自由,并最后导致白莺自杀身亡的结局。

陆启的勒索罪是坐实的,无论陆庚有没有犯下非法管制罪。如果被证实确有其事,只是会另开庭审判陆庚,很难因此减轻陆启的罪过。

或许本意只是想同归于尽,被告席的陆启原先还垂头丧气,终于到这个环节时,竟然显出了几分诡异的喜色。

陆家长女陆婉芸也来了,优雅地坐在旁听席中,只有她一个人,林知秋他们并不在场。

两个弟弟分别坐在原被告席,这对于任何家庭来说都是一件令人唏嘘不已的事情,可陆婉芸却十分平静,仿佛只是看两个陌生人。

至于陆庚,从陆听枫进场后就一直面带微笑看着他,黑色的钢笔在指尖来回转着。

“现在我们来播放材料一。”辩方律师说着,按下了播放器。

屏幕上的视频先是闪了一下,随后很快清晰起来,是陆家某一间卧室。

随着镜头移动,一名身材极好的长发女子出现在画面中,只是所有的人都在此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陆婉芸更是红了眼睛,低声啜泣了起来。

因为她是被绑在床上的,原本洁白的小臂上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划痕,双颊深陷,眼睛凸出。

她在哭,还在狂叫,在场的人听不清她具体在喊什么,但有一句还是能听见的。

她在喊“小枫”。

视频在此戛然而止。

陆听枫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又因为这个动作,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陆庚的方向。

出乎意料的是,陆庚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视频,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

他的第一反应是陆庚果然是个疯子,连这么惨痛的视频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但仔细观察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能在陆庚眼中看到厌恶,看到怨恨,去唯独没有兴奋。

这不符合一个变态的心理,没有人会大费周章去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陆听枫这样想着,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却直接扎进了陆庚灰黑色的眼睛里,心脏不由一紧。

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每次自己做错事,陆庚也会这样看着他,用这种与他格格不入的“温柔”,一点点蚕食他的精神。

这是陆庚对失败者的凌/辱,是陆庚无声的宣言。

是国王用皮靴挑起忤逆者的下巴,告诉他,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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