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狭路相逢

持续了大半天的站军姿终于结束,同学们歪七扭八坐在树荫下的路牙子上休整,彻底退化为喜阴生物。

“好困,”秦闻礼脖子搭着条粉花毛巾,眼神都累直了,“昨晚哪个混蛋睡觉打呼噜!如实招来!”

第一天来基地几乎就没有能睡好的,迟颂使劲搓着脸,又用冰水敷额头,这才稍微缓和了点。

“有谁打呼噜?”郑明冷笑,“你应该问,有谁不打呼噜。”

周围听热闹的女生们噗嗤一笑,团支书温雯和体委一人一箱矿泉水,正从被太阳照得白花花的训练场那边过来。

照那数量,估计还要搬四五次。

“哎,你们几个大男生怎么回事?让我们小温支书一个人搬水?”一个歪马尾女生娇滴滴地说。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跟贴在陆听枫身上似的,红润的嘴唇弯弯翘起,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你们女生就会指使我们当苦力!”另一个男生插嘴道,“沈优悠,你怎么不自己去啊!”

沈优悠是班花,家里又有钱,只不过虽然长得好看,这公主脾气还是让不少男生望而却步。

不过也有单纯外貌协会的,慕名而来,只可惜那类人沈班花又看不上。

久而久之,沈班花空有一个好脸蛋,母胎solo了十七年。

她刚入学的时候还追过一阵迟颂,然而迟颂对于这方面向来少根筋,追了两个月只换来一句:“同学,让让。”

甚至还问她是哪个班的。

沈优悠一捧春心碎得稀烂,从那以后,就把迟颂剔除男神名单了。

“那么晒,我才不去,”她哼了声,“你们快去快去!渴死了!”

她是这么想的,据她观察陆听枫这一个月来看,陆听枫怎么看都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和她一样,肯定不愿意做搬水这种重活。

所以等她把其他臭男生轰走后,她就可以单独和陆听枫培养感情了。

只恨陆听枫几乎走到哪儿都跟着迟颂,沈优悠还是有些犯嘀咕。

果然,在迟颂起身准备去搬水的时候,陆听枫也起来了。

沈优悠的小心脏扑通一咯噔。

难道她又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不能吧......沈班花心里苦,提前为自己奏起二泉映月。

也不知是上天太可怜沈班花的悲催情史,还是钢铁直男迟颂突然开窍,原本要离开的迟颂忽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微微眯起浅棕色的眸子,在沈优悠和陆听枫间来回审视——

然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陆听枫:“?”

“小陆,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吧,太晒!”他重重拍了拍陆听枫的肩头,就差在脑门写上“不怀好意”这四个大字了。

陆听枫感到莫名其妙,蹙眉微微蹙起:“你就不嫌晒?”

“我从小摸爬滚打的,怕这个?”迟颂不容分说,非让陆听枫留下,还特意把陆听枫往沈优悠那边带,“再说你皮肤那么好,当吸血包正合适,不然班花不就遭殃了?”

沈优悠:“?”我可谢谢您咯。

最后,迟红娘功成名就,不等陆听枫反驳,立刻脚底抹油冲进大太阳,和温雯一起运水去了。

温雯是典型南方姑娘,说话柔柔弱弱,戴个细边眼镜,长得也俊俏,唯一的小书呆子气也成了当今男生最喜欢的属性——天然呆。

阳光下,迟颂大概是说了什么好玩的笑话,一手提着水,另一只手向上伸着,眉眼神采奕奕,矮了男生一头多的短发女孩则捂嘴轻笑,提在箱子另一边,身子微微向男生倾斜。

良秋佳景,好一个郎才女貌,两小无猜。

当然,这只限于训练场内。

树荫这边,终于有机会和男神独处的沈优悠还在琢磨怎么开话题呢,却忽地觉得周围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再抬头一看,黑发男生已经站了起来,双拳紧握着,眸底深不可测。

然后一个眼神没给沈优悠,扭头就走了。

沈优悠:“......?”弄啥嘞?

陆听枫前脚刚走,后脚一条名为谭飞的大金毛就窜了出来,呲牙咧嘴,满眼警惕,一爪扇破呼之欲出的粉红色小泡泡。

至此,青涩二人行成功变为憨批三人组,共同为人类饮水事业做着贡献......

“陆老师,我这还剩个丸子,您吃吗?”

晚饭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得罪陆听枫的迟大校霸,使尽全身解数想讨陆美人一笑。

换来的只是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迟颂欲哭无泪,天知道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给人牵红线,跑前跑后,热情满满,认真负责,结果却落得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呜呼哀哉!

“就算你觉得沈优悠不合适,你也别赖我头上嘛!”迟颂委屈巴巴的。

陆听枫到现在饭碗还是满的,正百无聊赖夹米粒打发时间,一听这话,筷头一顿,脸上也浮现出一言难尽的神色,“你想让我和沈优悠......?”

迟颂差点没吐血,合着这木头弄半天不知道在干嘛!

“不然呢!”要不是碍于食堂纪律,他简直想暴打狗头,“呆子,木头!无药可救!就因为这事我还被谭飞那傻逼叨叨半天,说我要撬他墙脚,我他妈都快冤成窦娥了好吗!”

隔壁桌谭飞幽怨地瞪他,哼了声,又埋头继续吃饭去了。

迟颂:“你看他!”

陆听枫:“.......”

笼罩在陆听枫头上一天的怨气终于散开了些许,他回忆着上午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好笑。

他好笑,谭飞好笑,迟颂更好笑。

三份好笑混在一起,喜剧感十足。

“傻逼......”他哑然失笑,平生第一次说了句脏话,说完还不忘夹走迟颂的丸子,嘴角翘起,咬了一小口后慢慢咀嚼。

迟颂抓了把耳朵,耳根悄悄红了。

怎么连骂个人都能这么骚!

做个人吧您!

军姿,正步,高空项目,特种演练,原本的军训生活应该是疲惫与娱乐共存,安分而稳妥的,但这样的日子终究还是被意外打破。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军训第三天,训练场忽然多了四五辆新的大巴,染发的,抽烟的,耳朵挂着大骷髅的,无奇不有,一窝蜂全扎在训练场里。

“是九中那群高三生,”郑明低声说,“他们不是军训,是高考前素质训练,不过我看全是扯淡......”

迟颂用舌尖抵着脸颊,漫不经心地说:“关我屁事?基地又不是我开的,谁爱来谁来,别招老子就行。”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不起摩擦几乎是不可能事件。

无论是食堂吃饭还是树荫乘凉,甚至是公共供水站,九中几乎处处找茬,专找比自己他们个头矮的欺负,碰见女生更是流氓哨吹得飞起。

五中各大教官对此恨得牙痒痒,但九中毕竟不是在军训,负责教官薪水低,想划水,又管不住,所以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傍晚,一群女生围坐在一起,轮番安慰最中心哭成泪人的沈优悠。

迟颂和陆听枫刚好在公共浴室洗完澡,胳膊夹的盆还没放呢。

“怎么?”他本能感觉不对,立刻凑过去询问,“发生什么了?”

温雯面色惨白,支支吾吾不知该从何说起,倒是赵思楠忍不了了,破口大骂道:“就没见过这么混蛋的学校!妈的还带望眼镜!”

另一个女生垂着眼说:“是这样,晚上不是轮到我们女生洗澡吗,我和优悠打算换上睡衣再去方便,我们住得楼层高,没留心就没拉窗帘,幸好还没脱衣服就看见那反光了,不然......”

迟颂的火登时就窜上来了,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草!”他低声骂了句,“调监控!你们记得是对面楼哪几间房吗?”

温雯摇摇头:“没用的,我们已经上报学校了,可是宿舍里不可能装监控,没有证据,他们基地也不能随便搜身。”

“太过分了!欺人太甚!今天在训练场也是,本来是我们的场地,说占就占了!呕!”

“没事,别再在我身上费时间了!”沈优悠虽然是个小公主,脾气也是辣得很,“是我自我保护意识太弱,再说,偷看本小姐,说明本小姐好看!”

“对对对,”温雯笑着说,“咱家优悠最好看!”

女孩破涕而笑,说温雯最好了,九中男生都是大猪蹄子。

夜里,迟颂咽不下这口气,一个人悄悄溜出宿舍楼闲逛。

说来好笑,迟颂小的时候因为长得俊,任女士怕他被坏孩子欺负,是拿养闺女那套养他的,经常告诉他女孩要注意什么,怎样才能保护好自己。

结果迟颂学是学了,却成了“小护花使者”,幼儿园就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大块头按地上揍,因为那个男生欺负他们班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

后来和赵思楠关系好,也是因为初中帮她出过气的缘故。

所以迟颂最憎恨欺负女孩的人。

基地在山里,夜里温差大,迟颂漫无目的地走在小路上,不由搓了搓胳膊。

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攀登架下,忽然隐约看见几个明明灭灭的红色火星。

“草,真晦气,碰见五中那群人,”一个烟嗓男说,“最恶心这种‘好学校’,好像处处高人一等,还找关系把咱建哥弄进去了!”

“好个屁学校啊!据说他们校霸,姓迟的那个,每次考试还不及建哥一个零头哈哈哈哈!”

另一个人把烟头扔在在地上,拿脚狠狠碾着:“还有那个陆听枫......你猜他到底是个什么来由?还记得暑假那个网红打工仔没?我找人做了对比,这他妈就是同一个人!”

“卧槽!卧槽!真假的!平时看着挺拽挺清高,合着只是个刷碗的穷逼!是不是连书都没读过,是个文盲啊?哈哈哈哈!”

“那还用说么,”男生猥琐地笑了声,“听我在五中的初中同学说,他们陆校草,上次考试这个分。”

他举着手举了个O的形状,又咧开嘴,用另一根手指穿进去,做了个极其下流的手势。

“不过我看他长成这样,就算真穷,估计也......草!什么......唔!!”

躲在暗处的男生像豹子一样扑了过来,不等对方反应,一脚揣上对方腹部。

他从没有这样愤怒过,几乎到了失控的状态,死拽着那人头发不放手,狠狠往后面的攀登架上撞。

“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迟颂双目赤红,说出的话却很轻,被揍的人早就眼冒金星,其他人震惊过后,也嗷嗷叫着过来帮忙。

“我让你再说一遍,陆听枫怎么?”迟颂一字一顿,见另一个人想要偷袭,又一把掐住他麻筋,单薄的身体爆发出与之不相符的力量,几乎转眼间便将其摔进训练场。

第三个人见状也不敢动了,撒腿就往远处跑。

天空在这时降下大雨,秋雨打湿了男生浅棕色的头发,贴在他苍白的脸颊。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眼神竟然带有笑意。

是一种偏执又诡异的笑,被打的混混看着他,整个后背的寒毛都炸了。

“都给我住手——!”

几道明晃晃的手电筒光束穿过大雨照了过来,教官们身披黑色雨衣,身后跟着狼狈不堪的举报人,显然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疯了吧?!啊?!”总教官姜连长脸色铁青,粗暴地把迟颂压到一边,让其他教官赶紧查看剩余学员的受伤情况。

被真正的军人压着,迟颂挣扎无果,这才恢复了理智,闭着眼靠在一边。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如果非要说后悔的话,那就是下手还不够狠。

最好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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