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洋回到海洋部落, 章常领着他来到安放五条人鱼的地方。
他望着石台上紧闭双眼的人鱼们，红着眼眶将尾巴探向胸口，久久没有言语。
他曾经想过，上天为什么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让他来到深海, 成为一条人鱼。
曾经他以为, 老天是让他体验海洋生活, 继续追求他的热爱。后来，到了北冰洋, 他又认为自己的到来，是为了让人鱼这个物种得以壮大。
当他察觉到火山喷发的征兆时, 他又将自己的重生当做了命运的安排, 是命运让他拯救千百条人鱼。
直到现在, 他终于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不在乎长短，不在乎多少，而在于他要用自己的生命, 去做怎样的事情，去完成什么目标，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才能算是没有辜负这一场旅行。
“谢谢你们, ”他为每一位死者整理仪容，“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我们一定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一定会。”
章常轻轻拍了拍于归洋的肩膀:“节哀。”
“老师，麻烦您通知各个部落的执法者，不要再让自己族群的人鱼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了。”于归洋说，“研究也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短期内，他们的遗体已经足够了。”
章常了然:“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他们。”
“迪雅、加奥、科斯、云敛，你们和我一起，把他们带到海马滩。”于归洋说。
众人鱼应道:“是。”
“老师，这段时间，部落就交给您了。”于归洋看了一眼一旁的原烈，“原烈，你过来一下。”
原烈游过来:“有事？”
“我知道你喜欢云敛，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需要你帮忙，协助章常管理海洋部落。”于归洋说。
原烈有丰富的执法者经验，而且他实力强大，最能镇得住其他人鱼。
如此重要的时刻，他不允许黑塔事件再次发生。
“你让我留在部落？”原烈不满地皱起眉头，“那我岂不是要和云敛分开了？”
于归洋轻声道:“你觉得你这样粘着他有意思？相信我，距离产生美。你稍微对他放
开一点，不要逼得那么紧，否则只会让他更讨厌你。”
原烈将信将疑:“可是我看你和池渊就整天形影不离的。”
于归洋坦然:“这不一样，我和池渊是两情相悦，你现在明显是单相思。”
“虽然我不聪明，”原烈轻啧，“但我总觉得你在唬我。”
于归洋还想说什么，原烈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不过算啦，你们都有重任在身，我就不在这个时候添乱了。放心去吧，我会帮你看紧你的海洋部落，谁敢惹事，小心我的拳头！”
他看了一眼原烈比他大了好几圈的拳头。
嗯，那确实很放心。
除了于归洋之外，其他五条人鱼各自带上人鱼的遗体。他则带上了志成。
之前答应过志成，会带他去治疗残疾，现在也到了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志成没想到是于归洋亲自带着他，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动弹，生怕被于归洋嫌弃。
“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志成搂着于归洋的脖子，这是最省力的方式了。
于归洋:“不累。”
他现在可比最开始强太多了，再说了，其他五条人鱼背的都是人鱼的遗体，需要付出更多的力才能保证遗体不滑落。而他背的志成，只要让他牢牢抓住自己的脖子就好，比其他人鱼要省力多了。
池渊担心累着他的小人鱼，问他:“要不把这家伙给我，我帮你一起背。”
于归洋赶忙摇头:“不用，我能行的。”
志成听到于归洋这样说才松了口气，于归洋果然是在乎他的，都没有把他交给池渊。
呜呜呜，于归洋也太好了吧，不远万里带他去治疗。
等他好了，他一定要好好报答于归洋的恩情。
他不求于归洋能垂青于他，他只求能待在于归洋身边就满足了。
池渊狐疑地瞥了一眼志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志成似乎不太对劲。
难道是他太敏感了？
毕竟在池渊看来，全世界的人鱼都在觊觎他家的小人鱼。
几天后，于归洋一行终于抵达了海马滩。
好笑的是
，他们在途中遇到了那艘载着王拥杰的船。船行驶的速度没他们快，所以即便他们出发晚，中途还是实现了反超。
抵达目的地后，于归洋第一件事就是告诉林丽花，王拥杰还活着的消息。
林丽花还有点不太相信:“小于，你就别开玩笑了，这都快两个月过去了，如果老王还活着，他能不回来吗？”
于归洋正色道:“嫂子，不是他不愿意回来，而是他回不来。”
接着，他将老王掉进海里之后，被他的族人救起来的事情告诉了林丽花。
见于归洋的神情不似作伪，内容也详实有据，她终于相信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狠心丢下我们。”林丽花顿时泪流满面，连日来强忍的恐惧和思念，都在这一刻化成泪水，决堤而出。
于归洋坐在她身边递给她纸巾:“嫂子，这是好事，您怎么还哭了呢？”
林丽花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这是喜极而泣，对了，我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几个老人！”
她正要起身，忽然想起于归洋这次回来，还带了人鱼的遗体。
相比之下，尽快将人鱼的遗体妥善保存，比她报平安重要得多。她本来当然也是有手机的，但是自从上岛之后，她的手机就没了用处。这破地方没有信号，相比之下，反倒是老王流落的荒岛，还有信号可用。
因为张阳朔给于归洋的是可以连接卫星上网的手机，而这种特制的手机价格昂贵，普通家庭负担不起。
可想而知当于归洋摧毁那部可以实现卫星通话、上网的手机的时候，有多么的心痛。
“小于，你先去给张所长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们。”林丽花十分懂得分寸，事有轻重缓急，她不能那么自私。
“嫂子，那您……”
“我这不着急，去吧。”林丽花笑道，“你打完了我再打。”
于归洋也不矫情:“好。”
于归洋拨通了张阳朔的电话，告诉他自己这一趟带了五条人鱼的遗体，还有一条需要做残疾治疗手术的人鱼。
“这么多？”张阳朔一愣，虽然惊喜，但对于人鱼的死亡率感
到了一丝疑惑。
这些在电话里说不清，他只能告诉于归洋:“那就分两批，我先带一批遗体回去，安置好了再来接你们。”
“那也行，本来我还想说你再弄一架直升飞机呢。”于归洋调侃道。
张阳朔笑骂道:“你这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什么都敢张口就来！”
互相调侃了一阵，张阳朔提起他发的那段录像:“我已经找人帮忙处理好了，你等下过来看一眼，要是合适的话，我就让媒体去运作了。”
“人脉真广啊张所长！”于归洋不由赞叹。
“帮忙处理视频的，是负责我这个特殊研究所安保系统的。给你的那部手机，也是从他那里拿来的。”张阳朔还怕于归洋不放心，解释道，“至于媒体，不敢找大媒体，这种新闻最适合那些会来事的媒体来做。”
于归洋失笑道:“老张，我相信你，不用和我解释的。”
“这不叫解释，这应该叫做汇报。”张阳朔认真地说，“我们之间的信息要对等，因为我们要对抗的，是整个世界对新物种的偏见和压榨。那种力量太可怕了，稍有不慎，你我都会粉身碎骨。”
这番话，令于归洋顿感心潮澎湃。
“你说得对，我也知道这一次的决定有些冒险了。但如果我们始终不敢迈出一步，万一被其他的组织占得先机，我们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我们的国家……还是太过温和了，须知我们虽有大国风范，奈何某些国家却未必懂得何为廉耻。”
于归洋的话堪称犀利，站在一个无国籍的人鱼的角度，他反而能跳出国家的界限，更加冷静、客观地分辨局势。
张阳朔没有接话，或者说，他心里虽有判断，但却不能明着摆出来:“总之，我们先见面吧。”
“老地方等你。”
不多时，张阳朔的直升飞机如约而至。
于归洋和池渊先把人鱼的遗体送上直升飞机，等张阳朔安置好遗体再回来，他们才带着志成登上了飞机。
“抱歉啊老张，我擅自做主把那个手机毁掉了，”于归洋心虚道，“那个手机应该很贵吧。”
张阳朔:“
能连上卫星的手机，你说呢？”
“对不起。”
“行了，我又没怪你。”张阳朔长出口气，“你们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就算你不把它毁了，我也不会再用它了，否则被追查到，我就得玩完。”
简单聊了两句，直升飞机便抵达了研究所停机坪。
张阳朔早就安排好了轮椅。
于归洋把轮椅的使用方法教给了志成，第一次来到人类世界的志成，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于归洋怕他惹祸，叮嘱他:“到了这里，一切都要多加小心。多听多看，少说话，少做事，知道吗？”
志成老老实实地点头，现在他唯于归洋之命是从。
张阳朔首先带着他们来到了冷库，在冷库的另一道门中，存放着人鱼的遗体。
“我正想问你，怎么忽然多出来这么多遗体？”张阳朔有些担忧，“是不是人鱼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要考虑要不要让秋分将来回归大海了，至少不能让她遇到人鱼动荡的时期。
于归洋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带了一丝苍凉:“他们井非自然死亡，而是为了科研，为了人鱼的将来，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某些国家耗子为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