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一周过去,周末她以“钟余”的样子拿着门票去了画展。

虽然已经来过一次,但还是不得不表现出一副第一次来看展的模样,她一路从一楼晃悠到了二楼,最后站在F展区的面前。

前面几米远的位置挂着那幅画,画前则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慢慢走过去。

“我好像看不出这幅画的寓意。”钟虞站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如时先生给我讲一讲?”

男人没有动,好像并不惊讶来人是她,“没有什么寓意。”

“是吗?那那条蛇代表了什么?”钟虞轻笑,没有去看墙上的画,“——性?”

最后那个字,仿佛一颗快要化掉的水果糖滚动在她舌/尖,泛滥开甜腻又诱人的汁水。

时嘉白转过头,她一脸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古今中外蛇的寓意,除了幸运、神秘、智慧和狡猾,还代表着性。更何况在这幅画上,它缠着一个赤/裸的女人。”

她说的完全对。

他克制着不去回忆那个梦,但是那天匆匆画在她后背上的彩绘,还有梦里的情景却拼命挤入脑海。纤细的女人、安静又混乱的四周、还有潜伏着紧紧缠上去的、碗口粗的蛇。

这幅画是他梦境的重现。

他紧咬着牙,下颌线紧绷。xizu.org 柚子小说网

见时嘉白不肯回答,钟虞笑着歪了歪头,然后抬起手,用纤细的指尖懒洋洋戳了一下他的左肩。

时嘉白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她还要再戳第二下,他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被我说中了?”她歪头看着他,微挑的眼角流淌无限旖.旎,“所以这条蛇,代表着谁?”

“是你,对不对?”

就在她以为这人又要沉默着把问题揭过时,他却抬眼答道:“是我。”

话音刚落,他松开她手腕,另一只手把一个精巧的细长盒子递到她面前,盒子上没有logo,但是却散发着一种极淡的冷香,看包装就知道价格不菲。

“赔给你的。”

钟虞一怔,笑着道了谢接过来,盒盖很容易就被打开,露出里面一条设计别致的钻石项链。

她拿出项链,捏着一端让它顺着垂落在半空,,“是不是太贵重了?”

【你脖子上这条的价格不会比世界上任何一条项链低。】

钟虞一僵。

“怎么了?”

她忙敛去异样,正色道:“没什么。”

边说着边不动声色地侧身往身后看了看,果然,神色淡漠的系统正站在那里,目光触及后,他又转瞬消失了。

“嘉白。”郑柯从一楼上来,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看着时嘉白指了指手机。

“有事要忙?”钟虞笑吟吟地把项链装好,“你去吧,我自己在二楼看看。”

说完,她转身往其他展区走去。

时嘉白盯着几米外女人的背影,拨通手机里备注为“钟余”的号码。

他看见她身形忽然一顿,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包,然后下意识要往后看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了。

这几个动作很细微,不是有意观察很难发现。

他握着手机的手一阵用力,迫使自己转过身大步从楼梯口离开,直到彻底走到一楼后才挂了迟迟没被接通的电话。

他看着手机里那串数字和备注,忽然轻轻一笑。

……

画展已经举办了有一段时间,人流量比一开始减了不少。

参观的人或三三两两或形单影只,都有意放轻脚步与说话时的嗓音,所以场馆里格外安静。

忽然间,安静中爆发出一阵喧哗。

“着火了!”

这一声喊像平地惊雷,掀起无数惊慌的尖叫。

“着火了!!燃起来了!!”

“快跑快跑!!”

“别慌!大家别慌!”

钟虞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她本能先跑到二楼栏杆处往下看,正好看到旋转楼梯末端旁边迅速蔓延的火焰。

“钟余!”

她一怔,目光循着声源而去。

时嘉白正站在离楼梯不远的地方仰头看她,眉头紧皱着,“快下来!”

她回过神点点头,转身跟着人群一起绕着环形走廊跑向楼梯口,然而没跑几步前面又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前面也燃起来了!”

隔着人身缝隙,她隐约看见火光一闪,然后是东西接连倒地的重响。

“堵着干什么!快跑啊!”

“趁着火还不算太大!快点!”

一群人又开始你推我挤地往前,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把,钟虞一个踉跄,撞在一堵承重墙的棱上,她手臂蓦地一痛。

顾不上看,她重新站稳后正要往前跑时,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些挂在墙上的画。

这些作品都是心血,如果都被烧掉了——

“你愣着干什么!”身后忽然有人气急败坏地对她喊,接着她就落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钟虞一怔,“你怎么上来了?!”

“先下去。”时嘉白眉头紧锁,脸色冰冷,抓住她手腕的力气却一点没松,紧接着又把她护在身前,挡去人流的冲撞。

绕过最后一处起火点的时候,钟虞下意识就要避让火光,下一秒身后的人扣着腰把她抱起来,她本能倒向男人怀中,手搭住他的肩膀。

往前几步后,她脚瞬间踩到实处,腰上的力道也松了。

“你去外面等着。”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要倒回去。

钟虞顺势扯住他的衬衣领,“里面火还没灭!你回去干什么!?”

“帮着灭火。”

她敌不过他的力气,手上顿时一空。

“先出去吧。”安保善意提醒。说完又去疏散其他人。

钟虞看着时嘉白义无反顾的背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所以只能转身跟着人群往外走。

很快,消防人员赶到。

钟虞忍不住觉得奇怪。画展为了避免这一类情况,在室内温度、干湿度上都会很注意,更何况还会有安保人员巡视,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着火?而且还是分散的几个位置?

……

火很快灭了。

本身火势并不大,只是烧毁了局部的一些东西,没有蔓延到建筑本身。消防队离开后,围观的人们也逐渐散去。

“非常抱歉出了这样的意外事故,我们后续会联系大家进行赔偿,今天购买门票的费用也会查实后退回……”

钟虞看一眼还在忙着安抚众人情绪的郑柯,抿了抿唇往里走。

四处都充斥着灭火后的狼藉,遭到毁坏和完好无损的画作被分门别类地放好。

她在一楼找了找,没找到人,干脆拿起清洁工具,帮着工作人员一起清理使用干粉灭火器后的残留物。

“小心别把这些灰弄在手上,”递给她工具的人好心提醒,“这个沾在皮肤上会有点火辣辣的。”

“好,谢谢。”

钟虞埋头清理二楼楼梯口附近,打扫完后端着装满残留物的大纸盒准备下楼倒掉,结果手上的东西挡着她有点看不清脚下,正要偏头去看的时候,脚下却突然一滑。

她重心顿失,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有人猛地一把攥住她手臂。

“砰!”

人倒是站稳了,但是盒子却因为一只手脱开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里面的灰洒了一地。

“怎么不在下面待着?”

钟虞哭笑不得地看一眼满地狼藉,抬起头。

时嘉白衣领凌乱,头发也不太整齐,白皙的脸侧还抹着几道灰色的痕迹,此刻正皱眉看着她。

画展出了这样的事,个别画作也被毁了,她有心想观察他脸上的神色,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倒是他这副狼狈的样子看得她心里微微一动。

她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

女人红唇唇角往上勾着,露出整齐的皓齿,接着牵起自己被火苗殃及的残缺裙摆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么狼狈的时候,时先生却还是一样好看。”

他抿了抿唇,低头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静谧中对视片刻,她忽然仰起头,踮脚亲了他一口。唇落在他唇的正中央,一触即走。

“别太难过了。”

难过?因为失去了这些画?

时嘉白清楚,这些画只是他灵感与构想的记录,在付诸于纸上的那一刻起,就只是他宣.泄之后的“证明”而已。不然他也不会任由郑柯标上数字售卖。

他控制不住就要俯身.下去吻她,然而彼此近在咫尺时,他又忽然停住了。

钟虞有点不解地挑眉。

片刻后,男人低头将一吻轻轻落下。几秒的时间,足够她体会到他唇上的温度与触感,也足以让她察觉他这一吻的不同。

她闭着眼,在这个格外温柔的吻里沉浸几秒,接着睁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上楼是为了要抢救那些画,没想到是为了我才上来的啊。”

“怎么可能是为了画?”他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满。

钟虞其实想问他如果楼上有他最钟爱的那幅画呢?但显然她不能问。于是懒散撑着身后的栏杆,问他:“这里还需不需要我帮忙?不需要的话我就回去了。”

他皱眉,手臂不动声色地搭在她身侧的栏杆上,“回去?”

潜藏在语气和肢体语言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是啊,难道想让我夜不归宿?”钟虞目光掠过他的唇,又抬起来望向他眼底,轻笑,“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画展失火的现场细节并没有隐瞒,画室公开了具体情况和赔偿措施,所以人们没有过多讨论工作人员的失职,而是对各种疑点议论纷纷。

其实钟虞有点怀疑是时越的手笔,但是也仅仅是猜测罢了。

紧接着火灾的事情之后,微博上爆出一张源自某个路人的图。

看角度和清晰度是偷拍——穿着白衬衣的高大男人身边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她正仰着脸跟男人说话。

[???这是S和……?]

[我有个猜测……不会是那个新招募的模特吧?!]

[长这样?好普通。]

[随便在街上拉个路人都比她好看,还不如那个网红。]

[?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差吧,这身材气质有几个人比得上啊。]

很快冉宁的粉丝就席卷而来将寥寥几条夸赞淹没.

[传说中的闭眼吹?]

[觉得好看的要不要去挂个眼科?]

[瞎猜什么,说是模特的倒是给个实锤啊]

冉宁看着这些评论,觉得自己找人盯着画展和画室那边是正确的,否则怎么能拍到这些照片?钟余是时嘉白的新模特又怎么样?脸不如自己,放在网上才是公开处刑。

她又想起上次爷爷打电话给嘉白哥时的训斥,让他不要因为外人委屈家里人,也不要整日冷冰冰不着家。

可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爷爷竟然气得脸通红,狠狠砸了电话。

冉宁理所当然把冲突的原因归在那个钟余头上。她一边在心里暗咒,一边从自己最新的一套精修写真里精心挑了九张发在了微博上。

“路人”偷拍的图和精修图放在一起被众人从头到脚地比较,风向几乎是一边倒。钟虞关注火灾进展之余当然也看到了这些。她只觉得冉宁可笑,不过以后再解决这件事也不晚,现在重要的是时嘉白。

周末过去,钟虞周一一早刚到办公室,桌上的内线就响了起来。

“小虞姐,”是公司一楼前台的声音,“有快递员在楼下等着让你签收包裹。”

包裹?

“好的,我马上下来。”她压下疑惑匆匆下楼。

“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钟虞依言签上姓名,拆开包裹后才发现是时嘉白让她帮忙订的几样东西,都是要参加竞标的几家公司设计生产的电子产品。

……

“时总。”

电梯前的男人垂眸把东西接过。

是一张从快递包裹上撕下来的纸片,上面有一个清秀利落的签名,看起来笔迹还很新。

钟虞。

他翻出手机相册里拍下的一张图片——拍的是当初画室聘用私人模特的最后一页合同,右下角那个名字是“钟余”。

时嘉白将纸片和图片并排放在眼前。

两个签名,两个钟字。

仅凭肉眼,他也能看得出两者的字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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