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牧，你知道，人的皮肉之下是什么吗？”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思考着周梦儿的这句话。这是一切的开端，今年三月，她朝李小牧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这之后，她又告诉小牧，她亲眼看到了人的皮肉之下的模样。
先前，我是不是考虑得太简单了？周梦儿控制两只蜕灵杀了三个人，并不是因为她天性嗜杀，而是有别的理由。
可是，她到底想在受害者的皮下找到什么呢？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袭来，越想，脑袋越痛。
电话突然响起，是师姐打来的。
我赶紧接起电话，“喂。”
说话的却是莺哥，“师叔，是我。”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还不错。昨天晚上，师姑就联系上了蓝派的人。他们约定今天一早见面。”
“他们？那你呢？”
“师姑说，因为御真门与蓝派有旧怨，所以让我不要跟她一起去。”
“那你现在——”
“我当然不放心她一个人行动了，所以一直跟在后面。待会到了见面地点，若对方要动武，我也能在一边帮忙。”
“嗯，辛苦了。”我赞许道。
“不说我这边，你与蕊儿那边情况如何？有新线索吗？”
“有。”我将情况一并告知了莺哥。
莺哥听完，很是兴奋。“师叔，这可是大收获！昨天师姑跟我聊起，我们基本上可以确认，这个周梦儿，一定是一种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的妖灵。她的行事规律、目的，甚至包括妖气和术法，都独特无比！而一只妖，居然能把一个人类也变成同类，这种事少之又少！只要我们能查清楚真相，对于整个通灵界都是个创造历史的新发现！”
我点头，“当然。这我也知道。你俩不用担心我们这边，待会蕊儿起床，我就和她再去查。”
莺哥失笑道：“怎么？这家伙又睡懒觉了？”
“是啊，”我也笑道：“昨晚她非要用赋灵针给我转变灵力特质，说是要送我一只御灵。结果反而把她自己累得昏睡过去了。”
我笑着说出这句话，然而莺哥听完后，却陷入了沉默。
接着，他一字一句问道：“……师叔，你刚才……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你说……蕊儿她……用了赋灵针？”
“对。”我隐约觉得不妙，却说不上来，赶忙问道：“莺哥！你别吓我！这个术法是不是很危险？”
“……何止危险。”莺哥的声音痛苦至极，“师叔，你现在还没回家吗！”
“在路上！”
“拜托你！马上回家，蕊儿她现在危在旦夕！求你救她！”
我彷佛被几千斤的大锤狠狠击中，脑袋瓜子嗡嗡作响。
莺哥还在电话里说着，而我已渐渐听不清他的话。
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我让师父加速行驶。
师父还嘟嘟囔囔说不能违反交规，我从钱包里掏出几张崭新的钞票，塞到他手里，“快点！”
师父被我吓到，以为我家里有待产的孕妇，当即一脚油门，“坐稳了！”
车子风驰电掣，我重新拿起电话。
“莺哥！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莺哥似乎稍微冷静了点，缓缓说道：“师叔，赋灵针确实可以达到改变一个人灵气特质的效果。但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郑师祖的故事吗？”
“知道，别废话！”
“和郑师祖当年的遭遇一样，改变一个人的灵气特质，无异于逼着自己的血液倒流。在这期间，你作为受术者，尚且没什么大碍。但蕊儿就惨了，她为了防止你的灵气出现紊乱，就必须用自己的灵力不断引导师叔你的灵气流动。这样一来，她的灵气完全混乱，在体内不断乱流。”
“所以说，当时那十多分钟，她一直……”
“……是的。那十多分钟，每时每刻，她都命悬一线。赋灵术这东西，虽然是谢师祖发明出来的，但御真门这么多年，就只尝试过三次。前两次都失败了，施术者无一例外都……都去世了。”
“这傻妮子！她干嘛要这么做！”
莺哥沉默一阵，接着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师叔，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我们御真门的弟子，只会把御灵送给对自己而言极其重要的人。因为赋灵术一生只能施展一次，它的另一层含义便是……与君同袍。”
谁言无衣，与君同袍……
我鼻子一酸。扪心自问，我没觉得自己为蕊儿做过什么，这傻姑娘干嘛非要对我这样好？
“但是，师叔你也不必自责。”莺哥淡淡说道：“这是蕊儿自己的选择，外人也干涉不了。”
“可我……”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用师叔你的灵气，反过来输入蕊儿的体内。但，有言在先，一旦这么做了，对于师叔你来说，也是一种束
缚。”
“我愿意！你尽管直说。”
“……好。”莺哥坦白道：“就像我刚才说的，当蕊儿对你施展赋灵术后，她就将自己的命运与师叔你绑定在了一起。但，这还只是单方面的依附。因为师叔你随时可以选择解除，这样蕊儿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此后，她再也不能寻找下一个同袍的对象。而反过来，如果师叔把自己的灵力输入蕊儿体内，那么，这种同袍关系就会加深，变成双方自愿的互联。届时，师叔你也会成为蕊儿的附庸。”
“……就像古代的歃血为盟？”
“很准确！而且这种盟约，是灵力层面的束缚。因为此后一生，你俩的灵气的流动都会保持一致，形成一个闭环。任何强行切断盟约的人，都会顷刻间命丧黄泉。换句话说……师叔你和蕊儿，虽然都是人类，但彼此间，却成了对方的一个特殊‘御灵’，双方互为灵主。”
莺哥解释得很明白，我也不必再问。
车子很快停靠在小区门口，我忙不迭下车上楼。
不出所料，蕊儿果然还躺在床上，毫无知觉。额头汗水淋漓，发着高烧。
我赶紧将她扶起，不断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蕊儿躺在我怀里，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
她喃喃说着梦话，“……笨蛋师叔……你回来了……谢谢你……你是第一个……把蕊儿看成普通人……蕊儿也想……过上那样的生活……在你身边……每天……”
她眼角滑落出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