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K市的南门汽车站，老牛早已等候在车站外。他顾不得天气炎热，满头大汗焦急注视着从车站涌出的人群，直到看到我和希雅，先是一愣，接着也不问原由，拉着我们直接上了出租车。
到了车上，我才把这几天的经历告诉他。
他坐在前排，仔细听完，头也不回，开口道：“先前的事，小川已经在电话里跟我讲过。我没想到戏龙门的人居然敢绑架老百姓。阿黎姑娘，你放心，你哥哥的事，我会马上联络K市总局。这件事不仅牵扯到那桩盗墓案，还涉及到群众生命安全，必须重视起来！”
阿黎怯生生应了一声，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的高楼建筑。她曾说过，自己最远也只去过家乡的县城，恐怕还是头一回来K市这样的省城。
时间是下午两点，我们也忘了肚中饥饿，直奔承星路。
车子在18号门口停下，下车后才发现这里是一家茶楼牌屋，卷帘门高高拉起，门后还有两扇玻璃门，玻璃门推开，又有几道塑胶门帘，门帘后方才是牌室。屋里拥挤，小小的空间里摆了七桌麻将，角落里的破沙发上还有七八个人围在一起斗地主。伴随着赌徒高昂的喊叫，老旧的空调发出嗡嗡的噪音，冷气和烟气纠缠在一起，一派乌烟瘴气。
进门后，屋里所有人不约而同扭过头来盯着我们，脸上尽是狐疑和轻蔑。我略微数了数，约莫有三十多人，一个个瘦骨嶙峋，穿着也不讲究，像是混迹街头的流氓混混。门口处是前台，小小的玻璃柜子里放满了香烟和饮料，一个女人坐在柜台后摆弄手机。
“找谁？”她斜眼看我们，大概认得出我们并非这里的常客，一眼就知道我们是来找人而不是来打牌的。
老牛看我，我上前道：“有一位吴先生，在这里吗？”
女人哼笑道：“姓吴的多了，光一楼就有两三位。叫什么？”
我大概料想到吴炘空不会用自己的法号，开口道：“吴帆。”
吴帆是吴炘空的俗家姓名，我只能碰碰运气。
“吴帆？”女人想了想，接着回头问屋里的牌客，“有这人吗？”
角落里玩扑克的一个男人懒洋洋站起身来，也不多话，开口道：“跟我来。”
我们四人摸不清对方底细，但既然有人认识，也只能跟着他上楼。
到了楼上，环境陡然变化，变得清净优雅了不少。二楼大厅里没有麻将桌，全是喝茶的小桌。穿过大厅，前方是走廊，走廊两侧尽是一间间小包间。
男人在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问：“吴先生晓得你们要来吧？”
我也模棱两可答道：“我跟他是老朋友了。”
来到墙角处一间小房间门口，男人停下脚步，谨慎敲了敲门。
好半天，屋里才有人开口：“谁？”
这声音很威严，敲门的男人笑着答道：“我，老五。薛师兄，来了四个朋友，说是找吴师叔。”
屋里的人明显迟疑了一会儿，但终究还是打开了门。他额头似乎有一团淤青，不知怎么受过伤。看了看我们，他朝那自称“老五”的男人使个眼色。老五走了，对方这才拉开门，把我们让进屋里。
屋子很小，里面根本没有牌桌，反而像是个办公室。
分宾主落座，姓薛的男人递给我和老牛两支烟。
我没开口，对方也不说话。默默抽了一会儿烟，我才问道：“您姓薛？”
他是个刚刚迈入中年的汉子，头顶却有些秃，就穿着打扮而言，比起楼下那群人要光鲜不少。不管是桌上的手机，还是腕子上的手表，看得出都是名牌。他一边敲击着笔记本电脑，一边懒洋洋答道：“就别客气啦，林师叔。我的事，你在C市不是都打听过了嘛？在下薛昆，通算门第二十七代地支弟子。”
不出所料，眼前这人果然是崔丁师兄的徒弟，通算门南方分部的首领——薛昆！
通算门遭遇变故，他头一个背弃师门命令，早早跟着吴炘空跑来了Y省。
对方既然不拐弯抹角，我也便开门见山问道：“柳小川来过这里吧？”
他点头，“三天前的下午，他来了一趟。”
“现在人在哪里？”
他摊手苦笑，“我也不清楚。”
“什么意思？”
“你那位姓柳的朋友一点儿也不客气，一脚就踢开了我的办公室，找我要人。要不是吴师叔来得及时，我差点被他打死。”
“哦？他见到吴炘空了？”
“见是见到了，但吴师叔不许我旁听，把我轰走了。后来他们聊了什么，我可不知道。两个人关起门谈了老半天，后来便一起出门。临走时，只告诉我说，要去拜访戏龙门的朋友。”
“再后来呢？有没有回来？”
“没有，”薛昆答得爽快，“我也愁啊，这都快三天联系不上吴师叔了。不过嘛，他这人做事历来如此，天马行空，从来不给我们下面的人打招呼。”
“你没去找过他？”
薛昆连连咋舌，“我
可不敢招惹这位太岁爷。”
我点点头，基本相信他的话。早就听闻通算门有扩张势力的举动，南方分部也渐渐打入了Y省，还和当地几个门派抢起了生意。薛昆既然是南方分部的首领，在这边有间办公室，再正常不过。另外，他既然铁了心要跟着吴炘空干，自然要俯首帖耳。小川因为找不到我的下落，暴脾气起来，将他揍了一顿，也在预想之中。薛昆吃亏在前，既然明白我的身份，也没必要撒谎。
我朝老牛说道：“人应该的确不在这里，我们走。”
“等等，”薛昆一扬手，“林师叔，吴师叔临走的时候交代过，要是你来了，让我务必留住你。我看你们几位还是安安心心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如何？”
“留住我？为什么？”
他耸耸肩，“这我哪里晓得？吴师叔说了，你是贵客，让我好生招待，千万别把你放跑了。”
我不禁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必须把眼下所有的事都推到一边，老老实实等他咯？”
他笑嘻嘻又递来一支烟，见我不接，自嘲笑道：“林师叔，您别为难我啊。我只是个打下手的人，哪里敢跟您较劲？不过，吴师叔既然发了话，我也只能遵照执行。丑话说在前头，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承星路18号是我们通算门的地盘，楼下那几十个人，全是我手底下的弟子。真要闹起来，吃亏的可是你们……”
他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几声咳嗽声。我这才突然醒悟，原来门外早就有人堵门，看来我们这回是赴了一场鸿门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