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盗墓的犯人是谁？”我有些吃惊，“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阿黎的父亲既是当地的苗人首领，她自己又是镇上的临时治安员，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隐瞒真相。
阿黎也很纠结，低声说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
她凑过来，拉住我的手腕，脸上满是哀求，“林哥哥，这件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你一定要保密，好不好？”
看她如此严肃，我只好点头，“行，你相信我。”
她这才慢吞吞开口：“去年春节时候，村里确实来了一批陌生人。一开始，我只是听别的村民提起，没有放在心上。可有一回，真让我遇见了。那一天，阿爸半夜咳嗽，咳得厉害，还吐了血。我很着急，于是天不亮就去山里采药。”
“山里？哪座山？”
“当然是王爷山咯。那里山高，林子也深，最适合草药生长了，我平时都去那里。”阿黎继续回忆道：“途中一切都很顺利。天快亮的时候，我便找到了想要的草药。可就在我准备下山回家的时候，走到半山坡，就听到有人在说话，还有一阵阵敲击石头的声音……尽管很好奇，可我当时只想着回家，也没太在意。”
“说话的声音？是汉人还是苗人？”
“大概是汉人，一个说的是普通话，一个说的是K市的方言，总归都是汉语。我正准备下山，可脚下突然一滑，摔了下去。我一着急，便喊了一声。就这样，不小心惊动了那些人。”
“然后呢？”我全神贯注听阿黎往下说，心中隐约生出不安的预感。
“结果……他们就发现我了。我听到一个人高喊：有人！于是身后便传来了着急的脚步声。我当时扭了脚，根本走不动，他们很快来到山坡下，找到了我。”
“这么说……你看清他们的长相了？”
“对。一个是大胖子，满身肥肉，脖子那里有条疤，看起来特别凶！另一个人瘦高瘦高，跟竹竿似的，眼窝子很深，留着八字胡。我见了他们，知道一定就是这几天来猫场镇的外地人。”
“他们怎么说？”
“他们先是问我的身份，又问我为什么来山上。可我那时候害怕极了，根本说不出话。”阿黎回想起去年的遭遇，依旧浑身发抖，就似经历了一场梦魇，“后来，那个瘦男人看到我背篓里的草药，明白我是来山里采药的。他便说：小姑娘大清早不要乱跑，回家去吧，不许对别人说看到了我们！说完，他拿出一把刀，凶神恶煞似的，威胁我。我连忙点头，可脚下发软，根本站不起来。然后……”
“然后怎么了？”
阿黎口中带着哭腔，“然后，见我迟迟不起身，那个胖男人笑了。笑得……可恶心了！他说，既然小姑娘不愿意走，就陪他玩玩……还说什么……说什么自己已经素了好长时间了，正好遇到个女人，不如就……”
“这群混蛋！”我气得咬牙切齿。
阿黎虽然是个小姑娘，但一定知道那胖子想做什么。她红着脸继续说：“我当时……当时只想一死了之。万一被这个坏蛋……侮辱了，那我也不必活下去了。林哥哥，你知道我们苗人采药的时候，都会带一把镰刀。那个坏蛋一边说，我一边在背后悄悄拔出镰刀，心想他要是敢过来，我就立刻把自己脖子割了！”
“别！”我想象着那天的画面，生怕阿黎一时冲动。生命诚可贵，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想不开。
见我紧张，阿黎反而笑了，“林哥哥，你真笨。我现在还活着，不就说明那天没有出事嘛。”
我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还是一口气说完吧，免得我替你担心。”
“嗯。其实，说是没出事，也不对。我虽然握着镰刀，可对方真的走过来了，我又吓得没法动弹了。我只感觉自己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一直不停往下流。那个胖坏蛋走过来，一下子抓住我衣领，用力撕开了！我紧紧闭上眼睛，几乎能感觉到他鼻子里喷出来的恶心空气，知道大事不好。可就在这时候，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熟人？”
“对！就是赖小金啊！他突然出现了，看到了我，连忙阻止了那个胖子。他把我的身份告诉了胖子，让他不许乱来。”
“那胖子听他的吗？”
“当然不听了。胖子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是谁，一把将他推开。赖小金后来便跪在胖子身边，死死抱住他的腿，还说什么：大事要紧，不要误了大事！见他这么说，那个瘦男人喊了停。他让胖子把我松开，又说：小金说得没错，不能贪小误大。接着，他让小金送我回家。临走时，又说：小姑娘，你的身份我们现在已经晓得了，你全家性命就都在我们手上了，不该说的话一定不许说出去，明白吗？”
“他们就这样放你走了？”
“嗯！赖小金背着我回家，一路上还劝，让我千万别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他说这群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绝对得罪不起，还说自己也是受了威胁才配合他们做事。后来到了家，阿爸问起我，当着赖小金的面
，我遮掩了过去。”
“哦，我明白了，你是害怕被对方报复，才一直隐瞒到现在？”
阿黎先是点头，接着摇头，“这只是一方面。林哥哥，你不明白，对于我们苗人来说，知恩图报是头一件大事。虽然后来我已经明白，这伙人就是盗墓贼，赖小金也是其中之一。可那一天他既然救了我，我也答应了他不对外说，那就一定不能讲出去。”
“原来如此……”我彻底明白了，“后来他们盗墓发了财，赖小金之所以买了一堆礼物去你家，并非想孝敬你父亲，而是希望你继续保持沉默，对不对？包括昨天他见了你，那么毕恭毕敬，也是不想惹怒你。你俩现在的关系，其实有种互相制约的味道？”
阿黎无奈承认了，“没错，他有把柄在我手上，可同时也能威胁我。这一年多，我无数次在想，到底应不应该举报他……可一想到阿爸，想到两位阿兄，我就……哎！”
我伸出手揉揉她脑袋，笑道：“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换成是我，大概也不会说出去。可是……”我拉住她的手，“阿黎，现在你不必害怕了。我既然参与了这个案子，那就绝不会让你的家人受到伤害！咱们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一定查他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