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见对方起了疑心，当即打断，“好了，梦儿需要休息，我们不要再打扰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得去一趟乡镇。”
接着他又分别对那妇人和周梦儿道别，拉着我们走出病房。
一路无话，直到走出医院大门，他才恶狠狠瞪我一眼，“你刚才怎么回事？那问题是能随意问的吗？农村的人最在乎名节！依你说，要是小女儿不是亲生的，难不成是她和别的男人……还是说是她拐卖来的？”
我不禁苦笑，“难道你就没看出她在撒谎？”
老牛叹口气，“我怎么可能看不出。但人人有难言之隐，很多时候你要打听消息，是要讲究策略的，不能这么直来直往。我老实告诉你，周梦儿这个姨妈也不简单。她之所以没日没夜来照顾侄女，绝不是出于什么亲情，而是希望我们早点找到凶手，讨回一笔赔偿。我在这里呆了半个月，她就联系了我三四次，每回都催问我有没有找到线索。”
小川无奈一笑，“这就是人性啊……”
老牛不想多聊这个话题，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我们三人直奔汽车站。
此时还是下午一点，乘坐汽车去周梦儿的老家，只需要一个多钟头。
车上，我和老牛并肩坐在一起，说起去年周家的火灾。
老牛说道：“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怀疑过那个小女儿琪琪。但周梦儿首先证明自己的妹妹没有放火杀人的动机，其次我也排查过她的不在场证明。火灾发生当天，她还留在叔父周宽华的家里，根本没有出门。”
“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大概是火灾发生后的两三天。周宽华和自己老婆出门赶集，回来后就找不到人了。”老牛眉头紧皱，从上衣兜里拿出个小小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有关案件的种种记录，“你看，到了九月，另一个周梦儿出现在了咱们C市，冒名顶替上了大学。最简单的逻辑，就是这个妹妹代替周梦儿上了学。”
联想到周梦儿的话，我开口问道：“我有个大胆的猜想，不知道对不对……你说，这次冒名顶替的事件，会不会是姐妹俩串通过的？”
“哦？”
“你想啊，周梦儿明确提到过，她的妹妹特别羡慕自己，很渴望能上学。火灾之后，周梦儿自然不可能再去念书了，可高考成绩摆在那里，入学资格也已经下来了，总不能浪费吧？姐妹俩相貌也有几分相似，妹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不，这说不通。”老牛摇头，“周梦儿在火灾之后，昏迷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在这期间，她不可能和外界有任何交流。琪琪是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女孩子，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我却不认可这个观点，“你别忘了，这个琪琪并不是人类。”
“那你怎么解释她是由周梦儿的母亲亲自生下来的呢？”
这番话让我哑口无言。对于癸女，我一直一知半解，直到最近才和对方真正打过照面。癸女的繁衍是否需要人类的身体作为媒介，这是我所不知道的。依着老牛的意思，冒名顶替的那个女孩，很可能不是琪琪，而是一个假扮为琪琪的妖物。也就是说，在这个原本天衣无缝的冒名事件里，还出现了一些曲折——琪琪要顶替周梦儿，没想到自己却反被另一个妖物顶替了。
老牛反问我，“关于纵火的凶手，你有什么看法？”
“从周梦儿姨妈口中得知的消息来看，主要是两个人。一是周宽华，他嫌疑不算大，但毕竟不能排除。他与哥哥起了争执，这是动机之一；另一个嘛，就是戏龙门。”
“哦？你连这帮家伙都考虑进去了？”老牛拿出笔，准备记录，“你先对我说说这个门派是怎么回事？”
我把小川了解的情况转告给他，老牛认认真真记了下来，一边记一边自言自语，“嗯……操控虫子的门派……和苗人有往来，对吧？但动机呢？别忘了周梦儿一家仅仅是乡镇里的生意人，实际上算不上有多富裕，还不至于到了图财害命的地步。”
“老牛，探案这方面，我比不上你，甘拜下风。但要说起通灵师，我可是内行。如你所说，杀人一定需要动机。但我们做事的动机往往超乎你们外界的想象。”我不禁又想起那个早已覆灭的聚流门，为了所谓的血祭仪式，杀了无数人。
老牛收起笔记本，“行，我先记下来。”接着又语重心长说道：“林辰，到了乡镇后，我估计咱们会分开一段时间。这件案子不仅咱们在查，K市当地的刑警也很重视，早就和我牵上线了。你和小川埋伏在乡镇，我会随时两头往返。到时候一切言行都要慎重，千万不可犯了忌讳。”
“你放心，只要能把到当地人的脉，我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老牛点点头，看向窗外。Y省这些年发展速度缓慢，出了城区便是郊野。当地人大多聚居，村落很大，但相对的，村与村之间便隔出了好多无人区域。尽管森林茂盛，植被丰富，但真要单独行走在乡间小路，却也让人后背发凉。师父当年曾教导我，人类与灵体彼此抢夺生存空间，若一个地方人烟稀少，那么一定便会生出许多灵
体来。
下了高速路，又经过一截省道，车子驶入普通的泥土小路，开始颠簸摇晃。Y省地势复杂，虽有高原地带，更多的还是丘陵地形，这一点倒和C市周边类似。大巴车顺着山路蜿蜒前行了好长一截路，终于又重新进入了水泥道路，而前方不远处，一座位于山谷中的乡镇慢慢揭开了面纱，显露出一丝热闹景象。
几个农夫打扮的乘客率先起身，临时下车。司机师傅也见怪不怪，本着便民的态度打开了车门。农夫们提着竹篮，一个个依次下车，沿着路口一条往下延伸的小道回家去了。
车子则继续前行，一路开到了乡镇的车站，我们这才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后，抬头便看到路边的指示牌，上写几个大字：“猫场镇”。
先前老牛早有吩咐，我们三人并没有穿得花枝招展，连服装风格也和当地人一般无二，因此并没有引来什么关注的目光。
老牛大手一挥，带着我们直奔周梦儿一家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