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回证物

察必赣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再次投向骆明扬身上。

院中的官兵均来自一省两院,还有一部分来自刑部。

——————刑部的兵役在胡同里外把守着,没有察必赣的命令,未等通传是谁都不允许进来的。更何况,是骆明扬这种盗取门下省平章政事令牌之人?

洪簇拉着浪晓、巴鲁切到一边商量了许久,看浪晓表情就知道,他极不乐意让骆明阳插手这件案子。

至于巴鲁切,看他眼神、表情起初显得还很纠结,后又不置可否。

等了许久,三人达成一致,走到察必赣和骆明扬身前,说道:“骆明扬可以查案,只能是从旁协助,到结案之后,功劳要归一省两院。”

骆明扬就是那种哪里有案子,就得去把案子的真相给查出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他生怕这几个人让他放弃查案,要是真的放弃,他会浑身难受,心中打定好主意:就算官府不让我查,我难道自己不会查吗?

察必赣最后那句,既然归功于朝廷,只要自己还有案子查,无论怎么样都可以享受其中解谜的乐趣。

五人不再各执一见,查过了院中每寸角落,均无结果。

骆明扬跟在洪簇四人身后,在进入屋内的时候,右足踏进屋内门槛,发现门槛上有一点微微的擦痕。xizu.org 柚子小说网

——————这擦痕已带起来门槛上的一根极小的木刺,似乎是用兵刃拖地时碰到的,

骆明扬脸上有了笑意,取出手帕,刚要蹲下去。

浪晓就在骆明扬身前,他回顾了四周,房间正厅内除了通向内室的线型、水滴型干涸了的褚褐色血迹,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这个时候,他回身盯向门槛。

“骆公子,果然心细!”

“不敢,我只是比浪捕头多一分心眼罢了。”骆明扬语气之中,毫无谦逊低调之意。

浪晓哼了一声,回转过去,他眯起双眼,见到内室之中有点不寻常,他一个箭步冲上去。

余下三位大人自然没他跟骆明扬那么心细,纯粹盲人摸象。直到看他和骆明扬说话,冲入内室才跟着一起过去察看。

骆明扬没有理会,只是慢条斯理的继续将门槛上那点擦痕,用手帕上早就准备好的柔软泥人按了上去。一切妥当,骆明扬慢慢走到四人身后,内室与外厅的交界处。

“三位大人,死者的身份已经出来了。”

洪簇等人围在一起看着浪晓手中的一截棉麻面料,这是市面上供应西域人士所穿的衣服原材料。

巴鲁切和察必赣为官之时,游历过西域各国,这种只产自中土的棉麻布料,在当地也是极少看见。

而最爱穿这种面料的则是从洛迪苏丹国、米西尔远赴京城来定居的富商和骆驼客。

洪簇见这一小块棉麻面料,不由好奇道:“浪捕头,这块面料何奇之有?京城乃至全国各地布料铺、制衣坊随处可见,莫非被害者是汉人?”

巴鲁切笑道:“洪大人此言差矣,这块面料寻常汉人是不会看上的,普通百姓虽有买此布料制衣,可在这个民宅凶案现场显得过于突兀。”

察必赣看着洪簇一脸茫然,接口解释道:“巴大人所言甚是,这种面料只会在苏丹、米西尔两国赴京而来的客商中盛行。”

浪晓嗤笑一声,冷冷道:“洪大人,现在该明白线索往哪里查了吧?还有我看了一下屋内布局,这明显是一个旧宅,而且茶台、几案、妆奁、盥洗盆以及床榻应有尽有,我断定此间应该是男女幽会的秘密之所。”

“如今室内已经一尘不染,可想之前明显是常有人打扫过,只是隔了三天,房间不再如往常那般窗明几净。”

洪簇三人皆默然无语,不得不佩服浪晓的洞察能力。三人回身去看骆明扬,骆明扬脸上毫无表情,察必赣开口说:“骆公子,可还有什么高见?”

骆明扬说:“没有,既然这间屋内的陈设都让浪捕头勘验完毕,那么我们还是去内室底下那间地窖看看吧。”

三人点头称是,浪晓先由骆明扬开路,自己紧跟其后,洪簇、巴鲁切、察必赣跟在后面。

打开地窖翻盖,一股刺鼻的酸臭腐味直冲上来。五人衣袖捂住口鼻,径直朝下踩着悬梯入内。

地窖中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将顶层翻盖打开,光线投入进来,根本就看不见里面存放的东西。

浪晓从怀中摸出火折,地窖里瞬间明亮起来。

“还真如那个醉汉所说,这里就是第一凶案现场。”

“不错,凶手如此凶残,这个西域人在京城摊上这等大事,当真死的极冤。”浪晓语气中充满冷漠。

骆明扬没在搭理他,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朝着那十几个装满碎尸的酒坛、菜坛走去。

浪晓不甘示弱,跟在他身后。

七年前明王堂的案子结束,骆明扬在华阴尚鹏楼点破他以官家的名义勾结尉迟单,后来两人经过一番打斗,败在了骆明扬手上,浪晓无颜再在西南地界待下去,自动辞去捕头一职,归隐深山。

七年过去,物换星移,骆明扬的名声大噪。江湖中称颂的并非是他武功如何、轻功了得,也不是称颂他人品极好,而是对他破案的手段,解决问题的思路无不津津乐道,甚至盖过了他这个当年的神捕。

听到这个消息,浪晓自然不甘示弱,他决定复出,第一件事情就是上京找到昔日好友赵匡,拜托他利用共工行会和官府的关系举荐自己。如今在京师中书省再次任职捕头,对他来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浪晓一直在骆明扬身后,见他绕着地窖来来回回,起身伏低,俯瞰坛内、坛外的碎尸内脏,冷冷道:“不知道骆公子有没有看出什么名堂?公子可是要找的东西是这个?”

骆明扬回头一看,见他手中捏着一张纸条,白纸上已经被血迹浸染,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依稀可辨的只有两个正楷所写的大字“借据”。

骆明扬不以为然,把手一摊,笑道:“既然浪捕头找到了关键证据,那没我骆某什么事了,此间实在是太臭,几欲让人作呕,我想去外面透透气。”

浪晓见他如此,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骆公子也有没找到关键证据的一天。”

接着笑容收敛,脸色一正,眼神犹如刀锋般盯着骆明扬说:“骆明扬,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就别充好汉。不会查案就不会,你以前查的那些案件都是你走了狗屎运,要不是你的朋友邢跖帮了你,你在江湖上哪有这么好的名声,你别忘了,你自己的人品可是天下人皆知晓的。”

骆明扬听他讥讽自己,心头火起,开口骂道:“草泥马的,不知道事实真相就不要乱说话,老子查案如何还需要你这种手下败将来指责,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他妈的还有什么脸回京城,你他妈根本就不配拥有神捕这个名号。日你妹的,勾结明王堂尉迟单,都已经归隐了,朝廷也是瞎了狗眼,还在启用你这种欺世盗名之辈。”

浪晓被他提起七年前的旧事,心中早就忍无可忍,左手食指和拇指扣起,欲待弹出指劲。

洪簇和巴鲁切见到这情景,拦在二人面前,一个面对浪晓,一个面对骆明扬。

洪簇对浪晓道:“好好地查案,何必要夹带私人恩怨,大伙不是商量好了,骆公子协助朝廷查案,结案之后功劳就归我们一省两院吗?”

察必赣没有作声,只见一道灰影掠过两位大人身侧,两位大人已被提起,如同标枪一般掷出地窖翻盖出口,接着地窖内瞬间黑了下来,只听“噗噗噗噗”衣袂带风之声不绝于耳。

巴鲁切和洪簇站定地窖翻盖两侧,惊魂稍定,两人一齐往里面看去,结果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偶尔看到有三个人影不停转换身法往这边打来。

借着翻盖入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骆明扬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骆明扬知道察必赣一直质疑自己的轻功和武功,是想试试自己。他也深知察必赣不会和浪晓一样,对自己痛下杀手。就算如此,他也有办法躲过他施展的幻身大手印。

在此之前察必赣先将洪簇、巴鲁切用巧劲送出地窖,这等手法若是没有深厚功力,常人根本就无法办到。

浪晓早已注意到察必赣打算动手,见他送出洪簇、巴鲁切,于这斗室之内更加方便铲除骆明扬。

三人身处黑暗之中,凭借听声辨位之法攻击双方身体,哪知三人身法奇快无比,偶尔碰撞到手臂,偶有碰到双腿,偏偏无法触及躯干。

“哧哧哧哧哧”几声响过,忽听浪晓大吼道:“快快拦住那个贼子,他拿走了重要证据,事情关系到共工行会,察大人,快!”

就在方才响声响起之际,骆明扬辩明方位,绕到浪晓背后,不知不觉间,已伸手点住浪晓灵台、神道、膏肓穴,从他劲装袖子中抽出了那张纸条。

察必赣听见浪晓闷哼之声,立刻惊觉骆明扬点了浪晓穴道,自己听明骆明扬在西边,立刻发出大手印掌力,哪知道扑了个空。

翻盖出口边,一个人哈哈笑道:“多谢浪捕头的证据,多谢察大人、洪大人、巴大人。”声音后来去的远了。

察必赣解开浪晓穴道,抢出地窖外,四人呆呆地看着庭院中四周,目眦欲裂,如今四下哪里还有骆明扬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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