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永富刚走到七班门口就听到八班躁动不安的声音，他登时火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迈来，一搡开门。
北风从他身后缱绻进来，教室内的纸张被刮得飞飞扬扬，人都围作一团。这场面，尤永富当老师这么久，也是从未见过，接着一声女生尖叫，有人倒了下去。
救护车是在早读下课后到达教学楼下的，从下往上看，每层楼都挤满了乌压压的人头，看热闹的看热闹，八卦的八卦。
说是八班有人上早读的时候晕倒了，从不凑热闹的翟千暮也跟着从教室里出来，站在阳台上往下看。
看着陆羡匀抱着江舒窈从楼道拐出来，在几位医护人员的迎接下，将人放上了担架床。
大家都以为江舒窈的膝盖跟她的水貂绒外套上沾着的那些红色玩意是血渍，只有翟千暮看出来了，那是颜料。
一周前，翟千暮跟纪梵订了一批颜料，还没到货。自从用了没有味道的颜料之后，翟千暮便不再购买丙烯颜料。她目前在画一幅对开的画，衬布是红色的，手上的红色颜料又没了，便买了一瓶红色的丙烯颜料。
就在昨天晚上，她打开工具箱的时候，发现那瓶颜料不翼而飞了，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一支护手霜。
救护车离校后，尤永富给舅舅打了电话，让他现在去医院。
舅舅放下手头的工作，蹬上自行车，破天荒的舅妈也跟着去了。上次就没跟左家索到什么赔偿，这次她必须亲自出马，这一天天的。
“这叫了救护车得花多少钱啊，我这开张才几个小时就闹这种事。”
“进医院了，是不是还得住院啊？”
“我听说医院那病房一天得一千来块钱。”
“我开店一天都赚不到一千块，哪有钱给她住院啊！”
舅妈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个劲叨叨叨。
舅舅在前面蹬着车，汗流浃背，也无暇回应她。
到医院后，舅妈看给安置的是单人病房，赶忙捞住一个护士就问：“医生啊，这单人病房一天得多少钱啊？”
路过的护士也不了解情况，给的官方回复：“具体住院费用出院那天到窗口结算便知道了，走医保的话是有报销的。”
病房内，医生给江舒窈检查完情况之后叫家属。
舅舅迎上去问情况如何。
舅妈挡在前面，最关心的依然是钱的问题，抢着问，“医生啊，这什么毛病啊？治的话贵不贵啊？”
闻言，医生愣了下，看看两位家长，没回答什么病，而是问：“病人以前有没有其他病史？譬如精神或者心理上的？”
舅舅不知道，被医生这么一问，心就悬起来了。
舅妈抢答：“没有啊，一直都健健康康的，每天在我眼皮底下干活，身体素质也好，能抗好多东西呢，她有时候睡着了我都盯着她。”
舅舅把她牵到身后，先关心江舒窈病情。
舅妈还在一个劲嘀嘀咕咕，“在家挺好的啊，我天天好吃好喝供着她的。”
医生：“她这不是普通的晕倒，建议到精神科去做个深度检查。因为她刚刚醒了一次，情绪很激动，已经打过一针镇定剂，现在睡过去了，平时可以多关心一下病人的身心健康，了解一下她在生活中是否有遇到过激或者难以承受的事？这些都有可能成为引发病症的原因。”
听后舅妈吓得一个哆嗦，她那张霹雳嘴，此刻竟不知道说啥好。嚅了嚅唇，还是暴露出本性来，“能不能在家里保守治疗啊？”她往病房内瞧一眼，心说着：住这种病房太贵了。
医生：“建议先留院观察为好。”
舅舅还看不出她的心思吗，把人拉到一边，冲医生点点头，小声地给舅妈撂了句：“她现在需要安静，住单人病房是最好的。”
这时江俏兮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堆单子，“住院手续我办好了，你们回去吧，我会看着她。”
“哎哟！你个小没良心的！”舅妈看见人之后伸手就要去掐人，被舅舅拦住了。
“小声点，这医院呢。”
陆羡匀将人抱上救护车之后也跟着去了医院，在路上，他给陆铭辑打了电话，让他帮忙联系的江俏兮。
恰巧江俏兮本人就在医院，收到消息之后便在院门口等。
人送到之后，那也是江俏兮第一次跟陆羡匀打照面，互看两眼，微微颔首，两人全程都没有说话，安置了病房，江俏兮去办住院，陆羡匀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才去留意自己手掌跟衣襟上沾到的红色颜料。
丙烯颜料的味道他在李牧遥家的画房里闻到过，那会纪梵还说这玩意味道太臭了，上网查了一下，说这颜料刺激性很强，纪梵便去寻了一种没有味道的颜料，买给李牧遥的同时也面向翟千暮等人销售。
陆羡匀把手掌凑到鼻前闻了闻，除了颜料味以外，还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茉莉花香味。
这股味道，陆羡匀曾在翟千暮的身上闻到过。
因为翟千暮常常找纪梵代购护肤品，香水，口红等，买得又多，纪梵就会送她赠品，而赠品就是一款茉莉花香味的护手霜。
纪梵第一次给翟千暮挑赠品的时候拿不定主意，送太贵的他又舍不得，翟千暮毕竟是自己的大客户，送上不得台面的产品也不好，于是陆羡匀就给他出主意，送个护手霜就挺不错的。
玫瑰味的俗，牛奶味的又腻，最后敲定了茉莉花味的，到货后，纪梵还挤出来抹在手背上给陆羡匀闻。“茉莉花味不俗啊，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品味的。”
即便如此，陆羡匀也没有去怀疑翟千暮什么。
他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后起身，去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手掌置于水柱下，反复冲洗。颜料脱离皮肤，混进流水里，像鲜血一样往出水口淌。
有脚步声拐过来，走得挺急的，又突然在身后停住了，陆羡匀下意识抬头，视线透过洗手镜的反光，看见了顿在他身后的人。
是陈意。
显然，陈意也很意外，竟在这里碰到陆羡匀，她神情慌张，错愕，加上心虚，退后两步，拔腿就跑，陆羡匀关了水龙头追上去。
陈意腿长，跑得也快，她拐到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