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一桶金

清朝末年设立在南浔有两大丝行,京庄和广庄。京庄是朝廷开设,只为杭州和苏州两大织造局收购贡丝,收购价连成本都不够,但各家丝行都有摊派额度,须先满足京庄。而广庄是广东商人开设,收购的生丝从广州口岸出口给各国商人。广庄的生丝收购价一向高于京庄许多,但品质要求也高。

自从鸦片战争开始,朝廷和英军的战争屡屡失败,湖州府生丝出口亦受到严重影响。南浔的大小丝行(厂)从乡下收购蚕茧摇制成丝径,经整理归类后都卖给京庄和广庄。如今广庄陆续已撤,京庄只顾收足贡丝便万事不管。生丝卖不出去,蚕茧便也卖不出去,乡下蚕农更是嗷嗷叫苦。

一年,春丝又上市,辑里丝源源不断售向丝行。广庄挂出的牌价也不低:每两丝价白银9分左右。南浔各大小丝行都备足了人力财力收丝,交够京庄摊派的任务后,就可卖给广庄赚钱了。

刘恒顺丝行的生意也很好,日出忙到日落才打烊。急忙把丝打了包,装上人力车送往广庄去卖,刘镛在前面拉和妻子毓惠在后面推。累得满头大汗。

来到了广茂行,这时,广庄中最大的收购行。伙计将丝细细验看了,准备写票。随后说:刘东家,现在行情走低,我们也高不了,以每两7分银收购。

刘镛一听,惊叫着:什么?京庄的官价是6分2,而丝行的零收价在6分8,这明明是在压价,我们收购来就是7分。这样岂非亏了老本?

刘镛说:快,我们换一家看看。

主仆三人匆匆连跑几家,不想广庄各收购行全是统一口径,无一例外,看起来今年广庄是要杀价压南浔丝行啊。随后,刘镛生气地对妻子说:回家!老子不卖了。转身拉起车就往回走。

回到家,夫妻俩饭也不吃,发着呆坐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

刘焕章坐在那里吸水烟,看见儿子媳妇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嘀咕,平时小夫妻回来总是乐呼呼的,有说有笑,说今天挣了多少等,看今天这样子,估计行情不好。就说:做生意哪有天天都赚钱,这就好比打鱼,十网九网空,好比打短工。天天赚钱那还了得?

过了许久,妻子毓惠起身拿起茶壶,到了一口水喝了,然后说道:这样由人家说了算,生意是做不下去的,不如我们自己把丝贩运到上海去卖?

刘镛说:到上海有那么容易?我们一没大资金,二没大丝船。小木船进了黄浦江那不是开玩笑的。

刘镛的父亲坐在那里,一边吸着水烟,也说:到上海水路长,如今兵荒马乱的,路上也不安全,如果遇到抢匪岂不人财两空。

刘镛母亲也关切地说:不赚钱是小事,阿惠又是女流之辈,万一有个事,怎么办?

毓惠又说:与其坐而待毙,何不放手一搏?当年从小学徒小伙计,不也这么过来了吗?那时候行,现在为何反而不行?本钱小可以小做,没有大丝船可以租农船或航船我们试试吧,总不能让人挨着头割耳朵。

刘镛说:你的话也有道理,不错!路是靠人走出来的。他们这种大鱼吃小鱼的做法,让人想想都来气。

于是,刘镛起勇气,决定租一只航船一闯上海滩。

夫妻俩提着灯找到了船泊停泊处,定了一只航船。

第二天一早刘镛把丝全部装上航船,另外再雇了两个伙计,四个人轮流摇櫓,日夜兼程去上海。

一路上,小木船穿过京杭大运河、途径芦墟三白荡,进入黄浦江。

整整三天三夜终于到达上海十六铺。船从大轮船的夹缝中挤进靠岸,刘佳康迫不及待上去打听丝行丝价。

刘镛看了牌价:上门写着:辑里丝每两收购价2两1白银。吓了一跳,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有这么高的价格,表示怀疑,于是,上前问丝行伙计:请问今天辑里丝的行情。

伙计说:牌子上不是写着吗,辑里丝每两收购价2两1白银。

刘镛喜出望外,这相当于收购价的近3倍,利润竞有这么高。于是夫妻俩立刻把丝卖掉,马不停路赶回南浔。

妻子毓惠笑拎着一袋子白花花银子,笑得嘴巴都合不拢,笑着说:看来这条路走对了。

刘镛笑着说:还是我家老婆点子好。

毓惠又说:我们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刘镛说:那这样,我们干脆把这条航船长期包了。回去抓紧收购,哪怕比人家稍微高出几分都可以。反正,只要有利润就行。一周来回一次,这样,整个春季还可以跑几十次。

夫妻俩一路商量日后的安排。

这一季春蚕丝,刘恒顺丝行大发了一笔财。

刘焕章喜得老泪纵横,他索性把铜木作坊关了,到丝行给儿子帮帮忙。刘镛娘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儿子如此出息,年纪轻轻地开了丝行,街坊邻居谁人不夸她好福气。

好事成双,刘家喜事连连。

这几天,毓惠整天有点疲惫样子,没有胃口只想睡,吃了就感到恶心要呕吐。

刘镛妈是过来之人,于是,关心地问:阿惠啊,妈问你,你何久不来列假了?

毓惠红着脸说:有二个月了吧。

一听,刘镛妈喜出望外,然后说:那你要当心,打包之类体力活不要再干了。

刘镛妈还是有点不放心,第二天就请来了当地有名的丁郎中。

丁郎中诊了毓惠脉,又看了毓惠舌苔。说了一句:恭喜,少夫人有喜了。

一听毓惠已有身孕,刘镛父母实在高兴。他们商量,把桐木店铺卖了,添上刘镛娘手里的积蓄,置进了一座带天井的三进深院落,大大小小有六间正房,毓惠哪怕再多生几个,也是够住了。

毓惠身子渐重,考虑到姆妈身体不好,刘镛请了老妈子英嫂照顾家里,英嫂是苏北逃荒来的,在南浔居无定处,刘镛看英嫂可怜,便让她丈夫阿荣去了‘刘恒顺’丝行打杂,晚上宿在店里看铺子。他们夫妻俩有了安定去处,自是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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