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地坛中央几案上,一尊小巧的三足青铜螭龙香炉已是烟气袅袅,桐木瑶琴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浅紫金色,静静等待着陪伴多年,心有灵犀的主人。

青衫男子跪坐琴前,右手习惯性地摩挲呈瓦弧形的暗紫色琴面,上面的生漆已有几处冰裂断纹,透出下面以鹿角粉调和大漆而成的浅棕底胎。古桐木纹理梳直匀称,如静水流深般映照出岁月的沉淀。于龙池、风沼二处微微隆起的纳音,纯铜制成的天柱和地柱以及琴尾处由象牙制成的岳山,无不彰显着制造者的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抚琴人手指轻撩丝弦,一串清音高低渐次而出,如素笺铺陈,墨渍浸染;琴韵舒张,似山抹微云,壑荡松风;高亢处,好似登临绝顶,意气风发;低吟时,又如风起青萍,缱绻怡然,犹胜那富贵温柔乡。

音调突变,急促而紧张,但见狼烟直起,剑拔弩张,让闻者揪心,见者动容;一时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重甲坚城,直如缟素;亲朋散失,故旧离殇;锦绣繁华,皆成焦土。

素弦再转,其调哀丽,如梦回故国,旧地重游。巍楼高阙,丝竹含情,香车宝马,名士风流;姽婳临波,俊彦慕叹,华章丽藻,千金买笑。xizu.org 柚子小说网

沉醉迷离之际,铮鸣再起,硝烟未散,山河飘摇,城破人亡,哀鸿遍野;凡尘炼狱,民尽为奴,神器易主,国祚断绝。

终了处却是余音延绵,似恸似诉,直如荣华褪尽,苍凉沉重,仿佛南柯一梦,叫人惋恨喟叹。

一曲奏毕,无人喝彩,场面异常安静。众人神色各异,有的泪流满面,有的仰天凝视,有的扼腕叹息,有的低首沉思,就是平日里最爱嬉闹的孩童,也多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敢造次,全没了往日的活泼和躁动。就连见多识广的观礼台贵客们,此时也是鸦雀无声。

“下雪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抬头望天,原本清朗的天空此时已是彤云密布,人们感受到气温骤降,呼出的都是白气,空气中飘洒的那一团团一簇簇,不是雪又是什么?

“妈妈,怎么下雪了?”一个七八岁的稚嫩女孩边抬手接着天上的雪花边询问身旁的母亲。

年轻女人望了眼台上静坐的男子,幽幽地答道:“也许是老天爷都被这琴声打动了吧!”

陈玉华闭着眼仰着脸,感受着飘落的雪花在脸庞静静融化流淌,仿佛回到了若干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那年老家雪下得格外大,到处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彼时陈玉华的医术已有小成,得到长辈的赞许和嘉奖,她兴奋得在雪地里撒野,浑然没了平日里的清冷傲娇,尽情释放自己的天性。

婢女小兰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又见自家小姐的异常举动,仿佛心有所悟,她看向远处地坛上那个样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感觉那人顺眼多了。

钰王抚了抚颔下长须,心道:此曲一出,即使待会儿那红枫能技压一筹,也无甚遗憾,可安心复命了!想到此处,王爷嘴角不禁向上扬了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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