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哪儿去啊？”我站在店门口，抱着我俩的衣服，看着郗阳慌不择路，走到商场办公区门口，又折返回来。
“不跑了？”我说。
郗阳摇摇头，认命似的。“我往哪儿跑？一会儿还不是要跟你回家。”
“走吧。”早有这觉悟多好。
我往电梯口走，郗阳跟上，问：“去哪儿？回家吗？”
我要说回家，他下句准得问“回家做吗？”，清心寡欲小百合，是在下看走了眼。
“楼下有家冰淇淋店，裴欣推荐的，那吃货相中的，应该不错。”
“冰淇淋？我不爱吃冰淇淋啊。”
“牛乳冰淇淋，我看你挺喜欢奶制品的，见着芝士茶连我都不要了。”
郗阳吐舌头：“哪儿有？芝士哪儿有师兄好吃？”
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算了你别说了，你能说一晚上。
商场人多，小百合在前头走着，我抱着衣服在后面跟着，突然想起那个霾成寂静岭的日子，我俩在校园里，也是这样一前一后走着，那天郗阳照着个宽宽松松的白大卦，跟个小幽灵似的，我怕鬼，但对于这个小鬼，我却莫名喜欢。
我俩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店门口，排队得还真不少，我看了看海报，问他：“要不要尝尝？”
没等郗阳回答，我俩身后响起一个清脆明朗的男声：“要！”
我回头看向那人，并不想掩饰心中的嫌弃：“郝帅？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相了个亲。”郝帅回答，那口气，跟说我刚吃完饭一样自然。
郗阳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又……失败了？”
郝帅点头。“对对，唉小嫂子怎么知道的？”
还用问吗？我替他解答了：“成功了你还能自己溜达？
郝帅就跟我俩说的不是他似的。“嗨，常规操作，多失败几次，自然就习惯了，别往心里去！”他心也是大。“你们俩呢？这是干嘛呢？”
“约会，你看不出来吗？”我说。电灯泡你好，需要我提醒你撤退吗？
郝帅说：“是吗？那好啊！准备去哪儿玩儿？带我一个。”
你长没长心？
郗阳说：“好啊。”
靠……你俩长没长心？
就这么着，两人约会变三人游了，郝帅那健硕的体型，拿着个牛奶冰淇淋，我老觉得别扭，郗阳嘛……“你干啥呢？”我冲郗阳说。小百合吓了一跳，舌头还没来的及缩回去，嘴唇上全是牛奶。
“咋了咋了？”郝帅凑过来看着郗阳。“小嫂子你干嘛了？”
“你上一边儿去。”我把他拉开，回头跟店员要了个勺子，插在郗阳的冰淇淋上。“你，用这个吃。”
郝帅又过来：“怎么了然哥？这蛋卷儿，用什么勺啊？咬着吃就行。”
你懂个屁！滚！我才不跟他解释呢，让他好好当纯情少男，我还好放心让他跟我俩这儿掺和。郗阳用了勺子，一口放进嘴里，撮半天才肯拿出来，还是吃到了嘴角上，这小混蛋就是故意的。
被郝帅这么一搅合，郗阳也就没再追问七年前的案子，郗阳我俩本来想着逛逛就回去了，突然多了这么个累赘，一时还真不知道干点儿啥好。我想了想，问：“要不打真人CS去？”
郝帅说：“郗阳跟我一伙。”
我不干。“我媳妇你媳妇？”
郝帅说：“那你跟我一伙。”
我还不干。“跟你一起打我媳妇，我要疯啊？”
郝帅说：“那不玩儿了。”
“就不能我俩一伙打你？”
“不能，我吃亏。”
“我英语专业，他一个大夫，你可是正儿八经在警大里学过的，还要欺负我俩？”
郝帅摆摆手：“算了算了，你枪法准，小嫂子心眼儿多，我才不丢那个人呢。”
郗阳看了看楼层指引，指着最顶层的游戏区，问：“有什么想玩儿的？”
郝帅说：“我们去玩儿鬼屋吧？”
我说：“不去。”怎么跟裴欣一个爱好？要不你俩一起玩儿吧，我一次解决俩电灯泡，省心了。但这话我可不敢跟裴欣说，我要是说了，换来的绝对不会是天下太平，而是天下大乱。
“去吧然哥，挺好玩儿的，也不比咱们平时出的现场吓人。”郝帅不死心。
“凶杀侦探可以，有鬼的不去。”
“不都是血呼啦一片，没啥区别。”
“当然有。生死是自然现象，鬼怎么解释？如何摸清他的习性、规律和思维方式？摸不清楚如何应对？”
“大哥，玩儿个游戏你应对啥啊？”
“总之不去。”
郗阳知道我怕鬼，赶紧拦着郝帅：“我也觉得鬼屋不好玩儿，刚吃完东西跑跑跳跳的，也怪难受的。”
“也是。”郝帅就这么被说服了。
我怀疑郗阳都哪儿来的这么多理由，之前说服裴欣时候就头头是道，今儿同样的问题面对不同的人，小百合直接换了个思路，又给搞定了。
最后，郗阳出了主意：“我们抓娃娃吧。”
“啥？”
“啥？”
我和郝帅同时说。
郗阳解释，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郝帅多多练习抓娃娃，以后再相亲，就可以约女孩子一起抓，到时候展现实力，赢得女生赞赏，自然可以提高相亲成功率。我心说这哪儿来的歪理？郝帅信以为真，欣然同意。
往游戏中心走的路上，我问郗阳，为啥又想抓娃娃，郗阳说，上次抓的那个太圆，垫着不舒服，这次抓个扁一点儿的回去。
垫着？你是要垫哪儿？不是，你个小色狼，生活里还有没有点儿别的乐趣了？
我们仨忙着抓娃娃的时候，一架飞机缓缓从建兴机场下落，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一阵子，客舱开门。最先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他行李不多，穿得也特少，没等出机舱便打了个哆嗦，但却片刻没有停留，快步走下舷梯。
另一边，傅月月下了班，在办公室里待了两个小时，才把报告今天的写完，虽然下午已经完工，但她修修改改了数次，精益求精，倒不是因为认真惯了，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白天还好，忙碌的工作能冲淡一切，她感觉自己还可以应付，但到了晚上，情况就不同了，所有的事情像开了闸似的，从某个狭小的空间里涌出来，全堆在了她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时候下了班，傅月月想出去透透气，却不知道去哪儿，开着车绕着龙城转圈儿，最后也只是找一条无车无人的公路，把车子停在路边，看星垂四野。
王小山死之后，很快有新人来接替了职务，除了他自杀那间办公室被上了铁锁，其他万事如常，甚至没有人议论这些事，大家上班各忙各的，下班，各忙各的，并不关心别人的生活如何变化。
家里，许叔叔的精神状况大不如从前了，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如今是何年何月，还站在窗边等许朋回来。许朋回不来了，傅月月心里知道，却没办法对许叔叔说。她请了个阿姨，帮助照顾许叔叔的起居饮食，算是对许朋的安慰，也是给自己的安慰。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傅月月回到家，许叔叔已经睡下了，她轻手轻脚，放了东西，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有阿姨给她留好饭菜，装在保鲜盒里，可傅月月一点胃口都没有。她找了半天，两盒牛奶，几枚鸡蛋，再就是一罐预调酒。这是她前阵子随手买的，当时觉得罐子好看，也给自己换换心情，买回来一直没想起来喝。
拉开拉环，傅月月灌了一大口，稍微有点呛。这酒味道甜甜的，她又连续喝了几口，原本想平复一下情绪，可酒精下肚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很快不安分得搅动起来。
傅月月靠着椅背，勉强支撑了一会儿，但她酒量实在太小，只觉得自己像个滚筒洗衣机，躯体里的一切混在一起，不停的翻腾翻腾，她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眼泪扑簌簌落下，脑袋沉沉的，踉踉跄跄走到沙发边，倒下去，睡着了。
半夜，傅月月醒了，口渴得厉害，暖水瓶里是阿姨下班之前烧的开水，很烫，傅月月不想喝，好在头疼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她穿了衣服，去小区便利店。
傅月月穿羽绒服，脚上却只穿了拖鞋，一进店便开了瓶苏打水，一边喝一边来回在店里晃悠，想找点儿吃的，但转了半天，却不知道自己想买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继续逛，她什么都不想吃。
曾经有人告诉过她：“伤心的时候，零食是不会背叛你的。当然，凭本事得来的脂肪，也会对你不离不弃。”这话是谁说的？傅月月想了半天，哦，对了，是张超。想到这儿，傅月月就更难受了。
“要冰淇淋吗？”
傅月月抬头，撞见张超略带疲惫的笑脸，大惊，怀疑自己没醒酒：“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下飞机。”张超搓了搓手：“龙城有点儿冷，我穿少了。你家借我暖和暖和呗！”
傅月月不理他，问：“为什么在这里？”
“我想等你早上起来，再去你家找你。”
“找我有事儿？打个电话不行吗？”
“对不起。”张超一把抱住傅月月。冰淇淋掉在地上，那是傅月月最喜欢的口味。店员过来，张超抬抬手：“我一会儿付钱，借你的地儿哄哄媳妇。”
“去你的！谁是你媳妇！”傅月月一把推开张超，自顾自往外走，却笑了。
“唉你等等我，我还没付钱。”
傅月月不等，张超慌了，掏出钱包随意扔了几张就往外跑，小哥儿愣住了，数了数，一盒冰淇淋，一瓶水，二百七十块？小哥儿追出去大喊：“先生，找您二百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