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喜大悲,谁死谁生

大周皇储西山阅兵,受到魔门巨擘围杀。

六位先天大宗师布下大阵,欲要屠龙灭周。

这一惊天消息不胫而走。

迅速传入天京城中。

毕竟。

四十余里连绵峰岭晃动不已,恍如地龙翻身,掀起大片泥土。

天穹之上黑云滚滚,魔焰滔天。

这等动静,也瞒不过有心人。

很快地,各种流言飞起。

天京各大世家门阀,江湖帮派皆有风闻。

众人反应不一。

担忧有之;

欣喜有之;

一派众生相。

有许多人,想着那位大周皇储就此身死。

也有许多人,希望圣地功败垂成,行动受挫。

登时之间,西山汇聚无数视线,成了决定未来天下走势的风云地。

……

……

皇城大内。

东宫。

十一皇子赵原来回踱步,阴柔俊美的小脸上满是焦躁。

等了片刻,刘进和谷大勇步入大殿。

他强行压抑心中情绪,沉声问道:

“黑龙台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刘进和谷大勇躬身垂首,摇头说道:

“西山确有天象异变,地动山摇,疑似有数位先天大宗师一同出手,致使元气紊乱,声势浩大。”

“只不过四十余里皆被滚滚黑云覆盖,内外隔绝,我等闯不进去,难以知道其中的情况。”xizu.org 柚子小说网

赵原眉头紧锁,双手藏于袖袍,指节攥紧,捏得有些泛白。

已是凡境六重的两位大宦官,暗自屏住呼吸,不敢多说半句。

虽然说,十一皇子赵原武道修为并不高深。

但是,兴许是自幼长于深宫的缘故。

他所表现出来的慑人气势,并不比其兄长差上多少。

甚至于,许多宫中下人都觉得皇储殿下更温和。

年纪尚幼的十一皇子却要显得阴沉,让人不愿过分接近。

“闯不进去?不管用什么样的法子,你们都要保证皇兄安全无虞!”

这些天跟随在皇兄身边,赵原已然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立刻调遣兵马,给本殿下围住西山,摆上五十架破神弩,凡有魔门余孽出现就地射杀!”

“天京城中的世家门阀,江湖帮派若有任何异动,黑龙台派出缇骑镇压!”

“谁敢反抗,以谋逆大罪论处!”

刘进和谷大勇点头称是。

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否则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此前,天京风平浪静。

无非是有皇储殿下坐镇东宫,总揽大局。

赵穆继位,本就合乎礼法、正统。

加之本身手段强硬,压服世家门阀,扫荡江湖帮派。

金沙帮、银钩坊、乃至于右相那伙人,统统都被铲除。

干净利落,如雷霆扫穴一般。

如今。

皇储还未登基。

威严、气度都已经立住了。

满朝文武,再无谁人敢反对科举,反对变法。

真正做到了乾纲独断,一言而决。

可以说,自天子驾崩,皇子皆薨后。

大周王朝没有陷入混乱,仍旧保持着平稳的运转。

其中大半原因都在于赵穆!

这位囚于冷宫十五载的当世真龙,才是支撑江山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若是这位皇储殿下真的遇刺,发生意外。

恐怕,大周二十六州很快就要变天了。

“另外,给我彻查!是谁在散播流言,居心不良!”

赵原嘴唇抿紧,眼中遍布冷意。

他如今所能够做的,也只有稳定局势了。

想到皇兄陷在西山,遭人围杀,自己却帮不上忙。

这位年纪尚幼的十一皇子,不由地心绪激荡不已,狠声道:

“把孤鸿子派去西山,我就不信了,先天大宗师也破不开大阵!”

刘进和谷大勇大惊失色,连忙劝阻道:

“千万不可啊,殿下!”

“孤鸿子乃是皇储亲自赐下的亲卫,防止有胆大包天的狂徒行刺杀之事!”

“若是调往西山,万一殿下你有什么不测,我等百死难赎其罪!”

皇城大内谁人不知,赵穆格外珍视自家弟弟。

不仅传授武功,还亲自带在身边。

连御书房批阅奏章都不避讳,时常询问治国之策。

显然是有培养的心思。

按照殿下无心于权术的淡泊性格,哪怕以后把九五之位禅让给赵原,众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蠢材!我之性命,难道能比皇兄的安危更重要?!”

赵原眯起眼睛,呵斥道。

刘进、谷大勇哪里敢反驳,只得心下腹诽:

“要是皇储殿下安然无恙,返回天京,发现自家弟弟遇害身亡,别说自己这帮人得下去陪葬,整个天京都要再来一场腥风血雨。”

赵原似是有些疲乏,坐于靠椅上。

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

一袭黑袍的孤鸿子,如泥雕木塑般立在身后。

这是皇兄赐下的亲卫,专门用于保护他的安全。

“六位先天大宗师……”

赵原望着大殿之外,眉宇之间显现出一股浓浓的担忧。

他知道皇兄武功盖世,少有人敌。

可面对那么多魔门巨擘的围杀,真能全身而退吗?

……

……

万隆记酒楼。

雅间内。

诸多士子高谈阔论,指点江山。

“我早就说了,那位皇储殿下绝非人君之相,还未登基,就去西山阅兵,哪里有半分老成持重的样子。”

穿着绸缎长衫,一身富贵气的年轻人,举起酒杯,高声说道。

“王兄,慎言啊。”

坐在旁边的同学连忙劝阻。

“这要是被黑龙台听见了,小命难保。”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大周并无成体系的教育机构,反倒是门阀的家学盛行。

所谓的国子监,又名天京书院,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最低等,也得有个寒门身份。

那王姓年轻人不以为意,大手一摆。

脸上带出几分醉意,笑道:

“为何不能说?自皇储上位以来,天京四方城门上,哪日不是挂满人头?”

“只知道滥杀残暴,不知施政仁德,迟早都要生出大乱。”

“右相是天下士子之表率,却被阉宦所害。”

“还有卢兄,谢兄,一个范阳名门之后,一个陈郡谢家玉树……这些都是一心为国的栋梁之才啊。”

他一边痛心疾首,一边大口饮酒。

坐在旁边的同学摇了摇头,没有附和。

在座众人多数出身寒门,家境普通。

论及门第,远比不上与琅琊王氏都能攀上几分关系的王姓年轻人。

后者之所以挥斥方遒,述说不满。

无非是因为右相倒台以后,原来的门路走不通了。

想要入仕,又得再找机会。

空等几年不说,万一科举制度真的推行开来。

那么多上进无门的贫苦人家,寒门子弟,蜂拥而来。

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周兄,我心里苦啊。”

“想到以后既要与那些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去争,还得与寒……大字不识几个的泥腿子一起科考,我就头疼。”

“殿下此举,害人害己。”

“掘门阀的根基,那陈郡、范阳、琅琊、清河四家岂能善罢甘休?”

“这场西山阅兵遇刺,其中若是没有世家参与,消息会传得这么快?”

王姓年轻人故作神秘,压低声音说道:

“我以及听说,朝中有大员拟好了奏章,夜深便就入宫,恳请十一皇子殿下登位,替代其兄长。”

那周姓同窗心中一震,大惊道:

“西山一事都还没有确定,皇储殿下也不知道安然与否,迫不及待地劝进,万一……”

王姓年轻人眼底掠过一丝轻蔑,似是鄙夷同窗缺少见识。

他仰头饮了一口酒,笑道:

“周兄,你可明白六代先天大宗师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股能够扫荡三大正宗的强横力量,莫说刺杀一人!”

“放到战场上,攻城掠地,占领一国都不算难事!”

“我看那位殿下是凶多吉少,大局已定,无需多等。”

此等狂悖,僭越之言。

换做往常,王姓年轻人自然不敢说出来。

可要是真的改朝换代,世家门阀重新起势。

批评几句,倒也无妨。

“魔门刺王杀驾,我们却还要饮酒作乐……”

周姓同窗眉头微皱,心情略有不同。

似他这样的寒门弟子,对于科举并无抵触之情。

相反,还很期待。

皇储殿下若能压制世家门阀,于寒门、贫户而言,上进之路便会宽阔许多。

这是好事一桩。

“莫非真就如此之难么?圣地在上,纵然是真龙也翻不了天?”

周姓同窗无声叹气。

……

……

王氏大宅。

听松斋。

自右相倒台,满门下狱以后。

身在京中的二房主事王璞,便低调许多。

尽量减少宴客次数,不再举办诗会、茶会。

往日门客众多,名流遍地的宅院,都显得冷清下来。

他很清楚,眼下让黑龙台、或者说给皇储殿下抓住任何错漏。

最轻也是一个下诏狱的处置。

“西山那边,可有最新消息传出?”

王璞羽扇纶巾,相貌清逸,颇有名士风采。

他坐于榻间,烹茶看书,从容淡定。

“已经叫人去打探了。”

管家立于门廊之外,躬身说道。

“数刻之前,十一皇子调派大军围住西山,黑龙台也加大巡逻,城防营增派人手,想必……”

王璞端起茶水,轻轻吹了一口气。

仔细品尝许久,方才说道:

“火候正好,香气也足。”

管家领会意思,小声问道:

“关于皇储遇刺身亡的流言,还需要再放出去吗?”

王璞摇头,继续品茶,缓缓说道:

“过犹不及,世家门阀与皇储殿下的斗法,最后还是要落在西山围杀的结果上。”

“六位先天大宗师……圣地的手笔,果然不同凡响。”

他自己也修武道,见识不浅,很清楚其中的凶险。

换成当世任何一人,面对六大宗师,惊天杀阵。

除了身死道消,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听死掉的卢子维曾说,他与紫霄宫有点交情?”

“那人志大才疏,没甚可取之处,圣地门人应当是冲着卢氏四骏去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已经开始遴选潜蛟,好助其化龙,再立新朝了。”

“自古以来,琅琊王氏簪缨不替,冠冕不替,世禄不替,乃是第一大门阀。”

“历朝历代三公、丞相、尚书,不计其数。”

“如今,大周气数将尽,赵氏皇族……”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打扰了王璞畅所欲言的得意心情。

“发生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管家板着脸,转身看向小跑而来的探子。

“西山……来……消息了!”

轻身功夫了得的探子,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道。

“有六名骑士入城,从……四方城门而进,正沿着天京一百零八座坊市绕行。”

坐于屋内的王璞心头一跳,故作镇定。

抿了一口热茶,问道:

“这是为何?倘若殿下出了什么差错,不应该先行去皇城大内汇报消息么?”

那探子奔跑太急,心肺像是烧热的锅炉,整个都要炸开一样。

他跪伏于地,脸上带着惶然之色,迟疑道:

“那六名骑士满城传首!一边纵马而行,一边大喊,‘魔门大逆,尽数伏诛’!”

“据说皇储殿下西山遇刺……他一人灭杀六大魔门巨擘,如今正在返回天京的路上。”

王璞心神震动,好似被雷击中,陷入呆滞。

急切之下,打翻放下的茶杯、茶壶,热气腾腾的滚水泼在身上。

可他浑然未觉,只是盯着探子,脸上充满不敢置信的惊疑神色:

“你说什么?他……殿下一举诛杀六位先天大宗师?!”

探子低垂头颅,也不敢肯定。

“再去打听!我要确凿的消息!”

王璞适才的意气风发,从容气度全部消失不见。

眉头紧紧凝成一团,摆手道:

“赶紧把手底下那些做脏活儿的,散播消息的‘尾巴’清除干净!”

“要快,千万不要让黑龙台给抓住证据!”

管家心头凛然,赶忙准备下去。

“不必了,王大人,咱家都替你办了。”

身着大红色内侍袍服的年轻太监,押着那名才离开庭院的探子,闲庭信步一般走进后苑。

噗通!

几颗布满血污的人头被抛出,滚落地面。

一双双充斥恐惧的空洞眼神,直勾勾盯着坐于屋内的王璞。

“造谣生事,搅乱人心,有谋逆嫌疑,按照大周律法,斩首示众。”

那名年轻太监脸上带笑,温和无比,轻声道:

“王大人可还满意?”

王璞曾是正六品的通判,后来又被提拔成了正二品的武散官。

被对方叫一声大人,也属正常。

“这位公公……”

王璞到底是门阀俊才,混过官场,文臣武将都做过。

挺直腰板,气势上没有太弱。

“咱家魏丙,忝为黑龙台影卫指挥使。”

“这些闲散人士,竟然编排当今皇储殿下,全部被当场拿下。”

“王大人,你是咱家动手,还是自己来?”

王璞昂首,坐于榻上,高声问道:

“敢问公公为何要抓我?莫非只因为几个下九流的诬陷栽赃之语,就要拿我下狱?”

魏丙嗤笑,摇头道:

“刘公公、谷公公说得确实没错,你们这帮世家门阀的读书人,一个个都自以为是得很。”

“那右相、卢子维、谢敬先死前都曾这样说过,可他们还是死了。”

“黑龙台说你谋逆,那你就是谋逆。”

“对殿下不敬是谋逆,造谣生事,煽风点火也是谋逆,乃至于,你今日走进这座园子,先用左脚踏进来,咱家也算你是谋逆。”

“王大人,杀人这种事,其实不需要太多理由。”

笑容温和的魏丙扬起右手,黑甲缇骑右手抽刀,左手持弩。

“王璞心怀鬼胎,意图颠覆大周,对皇储殿下更有不敬之心,黑龙台抓捕途中,动手反抗,就地格杀之。”

“执法过程的报告,稍后就这么写。”

“动作快点,刚收到线报,万隆记酒楼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读书人,一并拿了。”

丝毫不给王璞辩解的时间,三支弩箭破空而出,分别钉在胸口、额头上。

登时,这位琅琊王氏的二房主事,便死得不能再死。

“凡参与者,一起杀了。”

魏丙淡淡说着,手掌如闪电般拍在管家头上,击碎天灵盖。

“殿下是何等人物,区区几个魔门贼子,哪里能伤得了。”

“一帮跳梁小丑主动显露踪迹,正好再让黑龙台肃清一回!”

半炷香的时辰后,魏丙带着缇骑大步离去。

只留下数具冰冷尸首,以及惊恐不已,吓坏了的家眷仆役。

黑龙台大肆抓捕的同时,天京雄城的朱雀长街上,依旧浩荡的仪仗队伍如长龙蜿蜒。

夜色渐深,星火点点。

连绵不尽,映照车马。

为首者,正是骑马而行的赵穆。

明黄云舆车辇损坏,他也就没有按照皇储规格,随意挑了一匹神骏的黑马。

满城皆震动!

无数百姓闻风而来,只为一睹这位大周皇储的真容。

其风采,其相貌,其气度。

引得众人欢呼,为之折服。

“绕行完一百零八坊后,让人把那几颗头颅悬首城门,暴晒三日,再用盒子装好,送到圣地山门。”

赵穆目不斜视,传音道。

那六大魔门巨擘都被炸成肉泥,并无尸首。

他如此做,只是为了让天下四十九州都知道。

圣地并非高高在上,不可触怒。

大周王朝,更不是任由宰割的猪狗牲畜。

“万载威严,迟早有坍塌的一日。”

赵穆眸光闪烁,静心感受开始如涓涓细流,之后似滔滔江河的心念愿力,汇入自身的念头当中。

这就是大势!

一城之念。

一国之运。

乃至于天下之气数。

无数人心念所至,便能汇聚鬼神辟易的时代洪流。

“皇道,人道,天道……原来如此。”

赵穆感悟着,理解着,嘴角勾起一丝微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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