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冥笑道:“肆意妄为？女菩萨，何出此言啊？”
此时船上坐着的，哪里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只见她约有二十七八岁，一身缁衣，手拿佛珠，宝相庄严，而论容貌虽然不丑，但跟绝色二字却也不沾边。
这位佛门女菩萨合十为礼，缓缓说道:“灵山困了教主八百一十年，普海菩萨在应天府暗算教主，这两桩因果，与贫尼无关，教主何故相戏？”
闻言，叶青冥一怔，这位菩萨说的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年灵山镇压自己，以及后来应天府之役，她都没参与，而冤有头，债有主，自己确实唐突了。
叶青冥是有错便认、知错肯改的性子，当即躬身施礼，歉然说道:“真是对不住，贫道失礼了，还望女菩萨海涵。”
那女菩萨说道:“无礼冒犯，毁贫尼清誉，一句轻飘飘的对不住，就罢了不成？”
叶青冥微微一笑:“菩萨定下规矩，不论何人，若能扔中你，便可娶你为妻，请问贫道是否犯规？”
这次轮到女菩萨一怔了，叶青冥虽然戏谑，但规矩确实是她自己定下的，真要算起来，叶青冥并没有做错什么，而他扔中自己，自己便该嫁给他为妻了，这却如何使得？
女菩萨哼了一声:“依教主之见，今日之事，该如何了结？”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叶青冥说道:“缘灭道友，今日之事，因戏谑而起，不如一笑而罢，你看如何？”
闻言，那位女菩萨似乎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本座法名缘灭？”
叶青冥淡淡一笑:“当代佛门之中，共有九位菩萨，而贫道与广迦傩、普海、灵娑、宝摩等七位结仇，只有缘灭和声谛两位，久已不居灵山，贫道未能会晤，而据传言称，声谛菩萨身如巨钟，法体魁梧异常，至于缘灭菩萨，却是女儿之相，自然一猜便中。”
缘灭默然，过了片刻，才说道:“依教主所说，今日之事，一笑而罢？”
叶青冥点了点头，忽然看到缘灭菩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隐隐觉得不妙。
只听缘灭说道:“今日之事，罢了就罢了，那么以前的事，又该如何了结？”
叶青冥不由自主的问道:“以前的事？”
缘灭笑道:“昔年教主曾受雷掌旗和大唐人皇攻击，本座与狐族圣祖相助，才使教主转危为安，这一桩因果，教主要如何报答？”
闻言，叶青冥大吃一惊:“当年是你出手救我？”
缘灭说道:“然也。”
叶青冥将信将疑，但看缘灭的神情，此事似乎不假，便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缘灭道:“因为贫尼要你报答。”
叶青冥笑了:“施恩图报，是君子乎？”
缘灭亦笑:“受恩不报，是君子乎？”
叶青冥默然，过了片刻，才问道:“你要我如何报答？”
缘灭叹了口气:“佛门本是清静之地，如今却藏污纳垢，众佛子向善之心日减，利欲之心日重，贫尼发下宏愿，要重振灵山，再造净土，还盼教主施以援手。”
听了这话，叶青冥当即说道:“惩恶扬善，济世度人，亦是贫道心愿，自当鼎力相助。”
缘灭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施主请上岸吧。”
叶青冥一愣，足下所踏，已非小船，他举目四望，也不在河边。
无河、无船，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身前只有一座不起眼的佛堂，破旧的匾额上写着:牟尼庵。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叶青冥若有所悟，说道:“原来不是贫道用铜钱扔中了菩萨，而是菩萨用铜钱扔中了贫道。”
缘灭合十而笑:“此言大善！”
这位菩萨相貌平平，算不得美女，但她展颜一笑，却透出一股浑然天成的温润，如同寒冬中的一杯热茶，而她的目光总是带着慈悲，济世度人，又何尝不是度自身？
忽然之间，叶青冥明白了，为何缘灭会离群索居，远离灵山，独自住在这座小小的牟尼庵中，只因她不肯同流合污。
望着缘灭脸上的笑容，叶青冥不由得感慨万千，若是佛门弟子的心肠皆如缘灭，那自己又如何会跟灵山结仇？
却见缘灭已推开庵门，说道:“叶教主，请。”
叶青冥道声叨扰，跟着走了进去。
牟尼庵虽小，但比遇到小乞丐的那座土地庙要大一些，除了正殿，尚有两间厢房。
想到小乞丐，叶青冥不禁忧心忡忡，而缘灭已取过两个蒲团，招呼叶青冥坐下，跟着说道:“教主心中在担忧？”
叶青冥叹了口气:“正是！我有一位忘年之交，突然失踪，心中非常担忧。”
缘灭说道:“教主道行高深，法力通玄，何不推算一下，查明此人下落？”
叶青冥道:“已算过了，但天机被人遮掩，卦象一片空白，因果难卜。”
沉吟片刻，缘灭说道:“若教主不嫌弃，本座与教主联手施法，探究天机，或能窥得真相。”
叶青冥大喜:“萍水相逢，怎敢劳动菩萨？”
缘灭道:“教主何必客气，如此言不由衷，反而着相了。”
叶青冥脸上一红:“菩萨教训的是，贫道着相了。”
缘灭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话音一落，缘灭缓缓闭上双眼，运气调息，叶青冥也闭目调息，不再开口。
过了半晌，叶青冥手掐法诀，四周的水元力在身前聚集，化为一面水镜，而镜中闪过许多情景，往生相、后生相、真相、假象，纷至沓来。
缘灭伸出手指，轻点水镜，与叶青冥合力探究天机。
水镜中的情景一变，浮现出一座大殿，以青石砌筑，十分雄伟，叶青冥和缘灭对望了一眼，心中均想:“这是何处？难道所寻之人，便在这座大殿中？”
水镜变幻，浮现出大殿内的情景，一张宽大的暖床上，有对鸳鸯在交颈。
叶青冥登时急了，可仔细一看，那行周公之礼的女子并不矮小，绝非小乞丐，而缘灭也愣住了，因为那女子的面容，赫然竟是自己，而那男子……
她猛然抬起头，朝叶青冥怒喝:“叶教主，你的玩笑也开的太过分了！”
叶青冥叫起撞天屈来:“没有！贫道如何敢开这种玩笑？”
缘灭叫道:“不是你弄出来的幻象？难道是真正的天机？你是说，将来我和你……大胆狂徒！无礼！放肆！”
叶青冥十分尴尬，为证清白，当即以元神起誓:“贫道绝不敢对菩萨不敬，更没有以幻术相戏，若有半句虚言，教贫道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听他立下毒誓，缘灭便不再心存怀疑，而怒气也消了大半，可她眉头一皱，问道:“若你没做手脚，那怎么会浮现出如此……荒唐的景象？”
叶青冥道:“谁知道呢？或许……”
缘灭立刻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或许！现在不会，将来也根本不可能！”
叶青冥解释:“贫道是说，或许是假象，推算时遇到假象，不是很平常的事吗，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听了这话，缘灭菩萨忽然脸上一红。
而见她脸红，叶青冥登时大感惊奇，说道:“菩萨，你着相了。”
缘灭登时一惊，低头闭目，缓缓说道:“罪过！罪过！久闻教主乃是祸水，果然名不虚传。”
叶青冥直接被气乐了，心想:“拉不出屎来怨茅房！你着了相，还怪我是祸水？”
只是他涵养甚好，并不宣之于口，而缘灭已岔开了话题:“教主来大唐，是否为了解救狐族圣祖？”
叶青冥心中一凛，问道:“正是，但菩萨如何得知此事？”
缘灭坦然说道:“狐族圣祖被困已久，解脱之期将至，教主受她救命之恩，定会报答，自然一猜便中。”
她说话时的语气，竟与叶青冥先前的口吻一模一样。
叶青冥暗想:“这位佛门女菩萨看似古板，其实颇为顽皮，看似宝相庄严，一尘不染，却会发怒大喝，也会羞得脸通红，真是古灵精怪，难怪古人讲: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可缘灭道行高深，法力通玄，却是不争的事实，而她久居大唐，更对地形、局势了若指掌。
因此叶青冥诚恳请教:“如今周天六道局势纷乱，贫道本是众矢之的，而解救狐族圣祖之事，既茫无头绪，又大犯群敌之忌，还请菩萨指点迷津。”
缘灭叹了口气，心想:“当年镇压狐族圣祖，灵山广迦傩、宝摩等也曾参与其事，可佛、妖虽然有别，但大道殊途同归，佛即是妖，妖即是佛，助狐族圣祖脱劫，也是了却业因，结下善果。”
当即说道:“狐族圣祖便在长安附近。”
叶青冥心想:“狐族圣祖果然在大唐。”
只听缘灭接着说道:“叶教主，你虽神通广大，但想解救狐族圣祖，也绝非易事，而本座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有件东西，希望你能归还。”
叶青冥好奇心起，问道:“不知是什么东西？”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