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水道回返。
星子镇依旧,汤饼美味。
洞庭湖更见浩渺,他们雇船探访,很是看到几头江豚。孟弢发去心念,无有回应。黯然而去。
没有探访美食。只吃了蒸饼。
可行值荆州,就不可再前了。
连天的雨幕经久不散。江水浩浩瀚瀚,直如洞庭一般。所有水上人家和岸边百姓,都知道,洪水要来了。
季夏的江汉之地,每隔些年总是会有这样的洪水。有时洪波会如山峰一般从上游奔来,瞒过江堤,冲刷去千里人烟。
于是孟弢和小张氏滞留于荆州,近一月。直到秋风卷去雨云。才能成行。
城里城外,都是灾民。入城中的当然是颇有地位的乡野贤达,他们投亲靠友总有出路,唉声叹气中,还掺杂着一些喜气。
喜气?!孟弢很快从道观中同道处,得到了答案。
一月滞留,孟弢没有选客栈,还是回到了他熟悉亲切的环境中。道观收了“香火”,很乐意招待这位年轻的同道中人。
老道士说,每遇灾年,地主士绅虽也难免损失些浮财,但灾后,就可发财了。田亩重新划定、绝户人家的土地、趁机借贷夺产,凡此种种,还算是正常的。
有恶人趁混乱,施手段夺取早已觊觎的土地,也不是没有过先例。jiqu.org 楼兰小说网
那些有“喜气”的士绅,最重视的还是土地。世情如此呀。官府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引起民变,都是不管的。
老道士叹息,似乎想起了自己的某些经历。
孟弢想做些什么,他略通医术,先贤孙公思邈的《千金方》就有记载灾后防疫之法。他把自己想法说出,向老道士请教。
老道士摇头,说,城中有医官,乡野也有不少好郎中。缺的是钱粮药材。我观中也会施汤药,只是,唉……希望神灵庇佑吧。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划过孟弢脑海。神灵,这是孟弢擅长的领域。
于是一个计划,在他心中形成。
真武大帝为黑水之神,观中就有供奉。且于这江汉之地广有信众。
孟弢用了十日,观想一尊威严更带凶煞之气的神邸。他并无祥光护体,而是黑云缭绕,就如这些日的天空一样压抑。面目青紫,身披甲胄,手持出鞘利剑,足下龟蛇盘踞。
又十日,就辛苦小张氏了。她日日梦中被孟弢神意惊扰,终于清晰的听到了“神邸”的言语“尔等残害众生,必受天罚。急危扶困,可得永生。”
再十日,辛苦的就是孟弢了。每个夜晚,风雨无阻。他都身贴轻身符,穿梭在荆州的朱门大户府邸。也不知惊扰了多少富贵人家亲眷的美梦。
期间颇是出了一些叉子。
比如,看到老翁与女子一直缠缠绵绵,还口称媳妇呀。你们给我快点睡呀!
比如,看到男子戏弄清秀童子呀。你们给我快点睡呀!
比如,小姐给黑暗中摸来的男子开门呀。你们给我睡呀!
太多太多了。
你们能好好睡吗?孟弢,淋着雨趴在屋顶,很是悲伤。
当然,也是有年轻的士子,唉声叹气感叹天地不仁。
也有中年的官吏,忧心忡忡,与手下连夜商议灾情的变化,灾民的抚慰。
看到这些听到这些,孟弢就利索的奔去下一个目标了。很是轻省愉悦。
只是终归,前者多,后者少。一叹。
身体的疲倦还能压抑,但风雨侵体,神思耗尽。孟弢终于还是病倒了。
但做了这种神怪之事,还是早早远离为好。世间又不是真没有其他高人。
孟弢夫妇与老道士话别。对方目中颇有些闪烁,但终无其他言语。
这几日,礼拜真武,供奉“香火”的人很多。“香火”也丰厚的让人咋舌。观内施舍汤药,也有了规模。所以,有些事情,就这样让他过去,不好吗?
船过巫峡,终是回返了渝州。渝州也有水患,较江汉为轻。孟弢还是拖着未恢复的病体,走访了一些官宦大户。
也没来得及寻访老船东与少年。便又匆匆离开了。
一路沿水而归,也一路沿水恐吓他人。孟弢时不时想捂脸,自己可真是一位心善的“恶神”呀。
小张氏,看他捂脸,也很配合的一起捂住。心意相通。
孟弢行事,不无危险,且真的伤了身子。但得夫君如此,她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这才是仙家呀。她也要如夫君一样修这仙道。
孟弢最终回返天庆观,向师弟们讲述了这一路的故事。虎娃羡慕万分。
他请求师兄传他真武神意。虎娃要把这神意凝练成真正的神通。
柴娃也同意。他对灾民与饥饿更有同理心。期待某日行游远方,也能如师兄一样,救助天下人。
孟弢沉思很久,认为可行。真武之神可通剑意。真武之德可运水韵。虎娃可于剑中见真武。柴娃的“凌波蹈海”可蕴含水德。
于是孟弢运以神意,展现真武真身。并为他们两人各编了一道歌诀,也是心法。
虎娃。“龟蛇盘,能于火中种金莲。七星剑,摇光定指北极星。分善恶,辩浊清。一剑斩去了无痕。”
柴娃。“水中君,踏海凌波如等闲。神灵铠,弱水恶波不沾身。分清浊,混层云。来去自如观世间。”
这两套歌诀各有指引。
引导虎娃由心中的“火”,斩出无回之剑。这火就是他心中的正气与杀意。不仅可带无匹锋锐,还能让奸邪之人心神俱丧,神为之夺。
引导柴娃由水德化神,体悟水之真意,入众生观。也颇合道祖的指引的水意。只是孟弢也在途中,并不能明晰将来的发展如何。
能这样根据师弟们的性情、经历与成就,指引神通。已经是宗师手段。
孟弢并无这种自觉。对于他在灵机中沾染的种种,有些他能觉醒,有些只是在遗忘之乡潜伏。等到缘法到来,自能领悟。
然后,师兄弟三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饿死我了……”
“徒儿们。徒儿们?……”
“我要这徒儿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