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弢说完,柴娃依然专心的,舔着嘴角。
虎娃依然想推开挡在嘴前的手。
而师父面露哂笑,良久,口中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念叨得孟弢只觉头昏脑涨。
仿佛听见什么“力拔山兮……打得好……时不利兮……断井颓垣……”
然后,看见师父抬起手指点向他眉心,而他与师父之间的距离,绝不是一臂之间。
却是眉间一凉,感觉有所触,便陷入昏昏沉沉之中。
念念不忘的是,师父手这么长?有一丈了呀。摘山桃可方便了。再过两月就不用我和师弟们爬树了。真好……
(师父暗笑:“哈……哈……哈……霸王别姬?陈导封神之作呀!可惜后续……不能说不能说,可能会收到传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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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艳红。(程蝶衣母亲)
白雪也掩盖不了的污浊巷口,转角墙根残破的竹席下,掩着一具青白干枯的尸体,没什么味道,但我还是嗅到了死亡的气味。
也许它并不是常见的臭味,这毕竟是白毛大雪下的,三九寒冬。不用半个时辰,那具尸体,也只会像是雪下的一堆煤渣了。jiqu.org 楼兰小说网
耳边有人喊:“戗菜刀来磨剪”,前面是一张宽大的条凳,自己手中有一把菜刀。污浊、死亡、菜刀,我要做什么?愣怔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怀中还抱着一个瘦小的孩童。
自己正抓住他的手,按在条凳上。一只小小的有六根指头的手。
然后便是一片血红。奔涌的红色冲淡了死亡的气息,我懵懵懂懂的追逐着它,最后抹取一丝嫣红在唇间。
艳红、嫣红,多么相称呀!所以,当转身投入,更加雪白的世界时,我很眷念转身前的那一刻。
这纷纷而下的白雪,会掩住巷中的污浊,会盖好竹席下青白的尸体,也会清洗我身下的梅疮,或者至少掩下它的臭味,只留纯净的死亡之息。
让那一抹嫣红,融入天地间的雪白中。
(身为妓女的母亲,为送儿子入戏班,切去他的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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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弢滴泠泠的打了一个寒颤,想着师父手长,桃子好摘,不用爬树,也不会蹭到树胶,衣服就好洗了的,诸般问题。
却看见师父,收回手,口中嘀咕着什么“白、红、痒?”说着还当着三个徒弟的面,很不讲究的抓了下裤裆!
师父说道:“确是为师思虑不周。我师徒四人,不可同时入道,也需留人护法。刚才为师已用尽心力,为你们师兄开启玄关,展示灵机。虎娃、柴娃,若是弢娃近期如为师一样一睡不起,你们要好好照顾呀!师父有点困,去睡午觉了,要是还是像上次一样,一睡不醒,一连十日,你们可要在想办法救我呀……”
师父打着哈欠走出后殿,潇洒自如而去。
而一直被捂着嘴的虎娃,也借着师兄的手打了个哈欠。
连舔完嘴边面酱的柴娃,也跟着伸手打了个哈欠。
孟弢收回挡住虎娃的手,还没来得及掩口,也来一个哈欠。就听到虎娃说:
“师兄,什么是玄关呀?”
“师兄,刚才师父抬抬手,晃两下,就帮你打开玄关了?”
“师兄,你是不是也会像师父一样,一睡好几天呀?”
说着,声音转悲。
“师兄,帮你晒被子我也愿意的,但我不想天天喝白粥呀。”
柴娃跟着点了点头。
孟弢无力的又一次捂起自己的头,他很烦恼!
忽然,孟弢脑海中灵机一动,对两位师弟吩咐道:“虎娃,你去观后菜地,把我们种的萝卜挖出来,两筐就可。菜地边的蒜也取一些。
“柴娃,按今早师父的配方,再熬一锅甜面酱,不过,盐要加倍,然后洗干净师父装酒的大瓮。
“都准备好后,你们一起洗净萝卜,切成细条,掰开蒜瓣,放入瓮中,然后淋下面酱,最后用胡麻油封口。”
“听清楚了吗?”
“嗯嗯。”
此时,一缕笛音,呜呜咽咽的传来,孟弢有一种,找长筷敲陶盆,响应的冲动。
孟弢忍耐中,道:“三日后,就可取萝卜和蒜瓣食用。”
叹了口气,孟弢道:“若是,师父与为兄,都是一睡不醒,你们二人,清粥配酱菜,也可度得几日了。”
说完,孟弢又是一个哈欠打出,马上虎娃跟上,柴娃想着面酱与酱菜,才缓缓跟上这个哈欠。
不管如何,大家都转身走向卧房,准备先睡个午觉,再论其他。
只是柴娃,蹑手蹑脚的跟着孟弢,想与师兄一起午睡。
因为他昨天尿床,而被子还没晒呢!瘦小的七、八岁孩童,自己可以晒被子吗?柴娃觉得,付出很大努力后,也是可以的。
但还有孟弢师兄呀,师兄会帮他的。就像甜面酱,像有鸡子的煎饼,像师兄温暖的被窝,柴娃是不能抗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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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菊仙。(段小楼妻子)
“锵……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在汹涌的掌声和喝彩声中,我转身离开。
我很喜欢台上那个威武雄壮的男人,我和他睡过几次,说过一些没边没际的情话。
其实我更喜欢台上那个文静秀美的男人,总觉得自己能听懂他眼中泛起的哀伤,这并不是生存的必需品,却很美。
我尝试让自己眼中也容下哀伤,推开大洋、摘下手镯、抛去耳坠,最后把绣鞋砸在桌上。
一番日常辱骂后,老鸨说:“我告诉你,那窑姐永远都是窑姐,你记住我这话!”她可憎的面目上,似乎也泛起了哀伤,不美。
握着手中沾满焦灰的宝剑,听到那个一直文静秀美的男人,呢喃着,说:“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我要揭发……我也揭发,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井颓垣……天良丧尽,狼心狗肺,空剩一张人皮了……自打你粘上这个女人……就完了,什么都完了……报应……我早不是东西……我要揭发……她是婊子、潘金莲……”
而跪在一边那个曾威武雄壮的男人,也附和道:“我不爱她。”
所以,我终于从自己眼中,听到了哀伤,就像自己也走上了掌声与喝彩声汹涌而来的戏台,也像骂了满嘴脏话发泄完心中全部怨毒后,目光开始失去焦距的老婊子。
“锵……今日是你我分别之日了……”1
(菊仙之死。是她美好幻想的破灭?她难道始终只是个婊子?!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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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恭喜宿主两次身入轮回空间,获得酱菜常识《六必居》他家邻居版与《唱念做打,无声不歌,无动不舞》劣化版。”
一脸懵的孟弢,懵懵的从床铺上坐起,看到蜷缩在身边的柴娃和对面床铺上呈大字摊开打着呼噜的师父。
只是师父手中,好像抓着,上次去铁匠铺做铁板时,顺手要求打造的三角形铁框,平时挂在厨房门口,替作开饭前敲响的铃铛。
所以,不明也不觉厉的孟弢,捂着头,表示自己很烦恼。
1注《霸王别姬》2003年,经过一所艺术学校小教室时,第一次看了霸王别姬,震惊莫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