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用

其实这一群人都不清楚各种数据具体意味着什么,但谁让诊疗机器在大众的心中有着足够高的权威性呢?所以只要看到处于绿色黄色的显示便放下了心,都觉得机器说没事就一定是没事,各人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但羽高海的心思却多转了一圈,便将自己的不同意见问了出来,道:“脱离强加速的不适感那么强烈,我都恨不得把内脏吐出来,怎么会有人一直陷入在深度睡眠中呢?你确定吗?”

阿诺德一时语塞,他是机械专精,然后会就专业机械读一读数据而已,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些医疗问题有什么发言权。

挠了挠头后只得摇着脑袋答复:“这个……好吧,我并不是专职医生。是医疗程序说她在深度睡眠,那我就报告她正处在深度睡眠中,这么说就比较严谨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就没法继续下去,因为现在不是信不信某个成员能力的问题,而是信不信他们日夜相处的机器是否完好。可关于机械方面又只能相信阿诺德的判断,继续要质疑的话不就会陷入死循环了吗?

如此无解之事实在不是大家想要的,所以在头疼之后就干脆看向了子桑合,准备听听这个能拿主意的人会怎么做。

但受到注视的组长也是差不多的困惑:驾驶飞船的教学程序中设想过各种飞行问题,可着实没教过这个,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呢?

然而子桑合再是困惑、再是头大也推辞不得,因为他是是这趟自由任务的领受者,是召集并领导团队的组长,更是雨季小猎犬的所有者和驾驶者,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得对乘客的安全负有责任。

所以他必须尽快拿个主意,而首先就得排除机械问题,于是他便下意识地问道:“那会不会是程序问题?之前薇薇安搞乱了好多设备,虽然事后做了清理复原,但会不会有遗漏的?”

阿诺德面露为难之色,然后看向了沉睡的女子,道:“那……就不清楚了,这得问咱们之中唯一的专家。”

听闻此话的子桑合真想给自己的脸上抽一巴掌,虽说大家多多少少会点简单的电子手段,但是要说具备更深能力的也就是一个人。而此时沉眠不醒的是谁呢?除此之外他们又能指望谁呢?

只能说这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不巧,着实让船内所有清醒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无奈之中。而情急之下往往就会使人的脑回路另辟蹊径地脱离一般思考范畴,转而跳入其他的角度进行考量。

比如以此行的任务为出发点,完全可以看作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达成,不管是早回去还是晚回去都不太会有人催。而一场睡眠不过是清醒之前的休息罢了,多等一等的话也应该是可以的吧?

子桑合便表示道:“既然她的数据一切正常,那就不妨多等一会。有人想休息,想娱乐的都可以,我们一起等她醒来。”

没有精妙绝伦的技术展现,也不需要展示领导者的魄力,只需要足够的耐心就是。听闻此言的组员们都觉得是句废话,但除此之外也都没有更好的意见,便都只能是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赞同。

但愿只是一场熟睡,为此稍微浪费一些时间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不过这么一等待就有人闲了起来,随手就习惯性地与先前联通的设备相连接。

基于生物工程技术的侦查器虽被吓达了终结命令,但是从状态全满再到声息全无就还得有一个过程。

像是体型最小的那些是首先熬不住的,在脱离了后方支撑后就快速终结了活动迹象,并且开始出现从内到外的整体性溶解。到现在而言都已经有部分化到渣都不剩,倒也算是契合了秘密行动的某些需要。

至于鸟类大小的侦察器则损坏得慢一些,不过到现在而言已经有七成连接不上了,即便能连接上的也正在处于逐渐腐败的状态。而以如此模样就肯定是没法继续保持活动能力的,反倒是再有一两天的功夫就会彻底完蛋的样子。

目前唯一的作用就只能作为固定的摄像头使用,从那些渐渐浑浊的眼珠中才能稍稍窥得地面的情况。

比如突然加强的活尸蔓延,比如艰难求生的智蜥群体,怎么看都是彻头彻尾的末世模样。

发现这一状况的羽高海本意是随便瞅两眼,但在发现如此惨象后就立刻转发给了叶正青。而叶正青则有着全组皆知的直脾气,在看过后便毫不犹豫地转发给组长,然后挥舞着拳头叫道:“这些杂碎还真狠,他们是不折腾费那些蜥蜴不甘心啊!这么整套流程下来该弄死多少?五成?还是七成?”

然而子桑合的表现反不如小组成员那样义愤填膺,反而是颇为冷漠的说道:“大概八成吧,或许九成,以往案例的结果都很糟糕。不过然后呢?这些不都是早该有心理准备的吗?当初签约也不是为了那些原始种而做的,主要就是确保不要干涉我们的行动,而他们也的确遵守了。至于我们现在,走都要走了,当地是山崩海啸还是小行星撞击都是他们的事情,或者说是谁留在那里谁负责。你想怎么样?我们花几天时间把你送回去,还是一会开了跳跃就走,咱们一起回到文明星域里,然后开开心心地领取酬金?”

“……”

叶正青一听这话就沉默下来了,连同刚才的义愤填膺也都快速降低,仿佛被打了强效镇静剂一般。

这家伙虽然个性混账了些,也在智蜥的国度里做了许多不当人的事情,但并不意味着他有多么邪恶,更做不出那种大规模灭绝的事情。

然而有限的同情心毕竟比不上不可预测的成本,只要点明这一点就很容易让他快速冷静下来,然后开始从利弊关系重新思考刚才的愤怒,以及是否要为着愤怒而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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