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价值

失业者的身形轮廓被染上了黄色,即便不是隔着建筑物也是能被叶正青看到的,区别只是亮度稍微暗淡一些。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众生并不曾意识身边发生了什么,最多偶尔有目光落在这一大一小对视的智蜥身上。但恐怕多半是将这两个衣着破旧之辈视作寻常的父子,等走远了几步后就会自然而然地收回各自目光,毕竟还得为了窘迫的生计而奔波他处呢。

大众依旧按照原有的步调缓缓行事,半条街外的畜力车辆却突然改变了行驶方向,顿时引得街头秩序微微混乱。心有所感的叶正青便随之望了过去,大致能确定那是两个黄色轮廓的身形在活动,而且正在向着他所在的位置而来。

驾车的熟练地控制着驭兽停下,立刻就有助手将大饼和清水从货车上取出传递,那刚刚被控制住的失业者就伸手接下后开始进食。提供者和接受者在整个过程中都不会多说一句话,默契得仿佛将这动作演绎了成千上万遍。

但这也就是别人的视角,在背后操作这一切的羽高海看来是再简单不过,根本就是下意识地左手与右手配合一样。哪个正常人吃饭喝水不都是这样,自然而然地就事情给办了。

才不会右手拿起食物时说句“你拿好”,嘴巴嚼动时再说句“谢谢”呢,真要这么干的怕得是精神分裂了吧。

毕竟皇帝不差饿兵是基本的道理,即便是身负秘密使命的外来客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总得为部分经济状况不好的受控者提供后勤才行。也不过就是稍微花点工夫弄来一些资源,换来那些受控的土著不要走着走着就饿晕了还是很划算的。

“你就不用跟来了,我知道你见不得这个。到刚才那个垃圾堆再去死是吧?嘿,我刚才可是看了好一会热闹呢,就准备等那个倒霉鬼被吃得差不多了才出手。倒是你突然跳下来把事情给打断了,啧啧……”没心没肺的叹息声从流浪儿的嘴中道出,但那略显嘶哑的童音难掩躯体上的疲惫,更能从小胳膊小腿的加剧颤抖中看出状况在恶化。

而且这话语突然就艰难地卡在嗓子眼里,转而切换成了可怜巴巴的求救声:“不……救我……”

艰涩的声音比刚才的风凉话还要嘶哑,眉目间也在半边流露出慌张困惑的神情,半边依旧持续刚才的冷淡表情。

叶正青意识到这是那流浪儿的意识在挣扎,只不过一眼看去就能发现其眼中的血丝在逐渐加重,他便冷漠地站在原地并不打算做什么。而那略微出现纰漏的小身躯很快就浑身微颤,嘴也闭上了,面色也冷下来了,还拔腿就向着小巷子跑去。

正在吃喝的成年体则是加紧两口将东西送下肚子,一边将找工作的胸前挂板随手丢下,一边头也不回地向着小巷那边尾随而去,并且还微微摇了摇脑袋,说道:“你说的没错,他的大脑机能正在遭到严重破坏,不仅饥渴感在暴涨,就是求生欲也跟着旺盛起来。”

叶正青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没救了,毁灭吧。”

大个子的黄色轮廓不紧不慢地跟入巷子,顺嘴回应道:“唔,是这么个理。数据还要收集,不能让他将整条街的秩序都给搞乱了。”

之前提供情报支援的声音再次出现:“记得使用器械,据观察是体液传播,所以要避免沾染上,尤其不要与黏膜组织发生接触。”

“不就是接触感染嘛,避开就是了。空气呢?需不需要让这小子到时候将脸扭开?”

“扭开吧,避免面对面,我想背对着就行了。”

闲谈之中涉及的是一个生命的取舍,但从语气和内容上却冷酷淡然,谈论的仿佛只是一个玩偶的制作步骤。全程旁听的叶正青就略微不满地冷哼一声,但又不觉得该为此当面与队友起冲突,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此处。

心念闪过时便以手指微弹,大幅的地图界面就瞬时从戴着的戒指上展开,于是立刻就有一张高低起伏的地图出现。食指和大拇指再一搓动就能对比例尺进行调整,很快就从中轻易地辨识出不同的区块差别。

壮丽建筑扎堆的区域无疑是高档社区,共同的特征就是不但占地广大且设计华美,还配备有与之体量相称的花园和水池。至于用料上也不用说是相当舍得的,专门就要选择那些坚硬光滑的优良材质,以至于使用上很久的时间都不会被风雨磨灭。

而这样的社区周边都被一定宽度的人造林所环绕,这样那些平民城区就会被挡住了,也省得脏了上层的目光。但所谓的平民区也是分的,有规划和无规划的是两样,有市政设施和居民各想办法的也不同。

大致的规律就是越在城区河道的下游就越是房屋低矮,整体的环境就越是向着杂乱污秽渐进,以至于很难真正确定他们之间的明确分界在哪里。

叶正青手指轻点中就很快找到了自己,在地图中是以一个不断闪烁的蓝点为指示,位置大致就是在中低档社区的中部位置。而在整个地图上还有许多的红绿色标记,只不过基本都是以他现在的位置分在两边。

刚刚出来的小楼和之前“拜访”的博士也在地图上,只不过现在都已经变绿了,接下来还有许多红色的记号等着他挨个“拜访”过去。

至于整个地图上的绿色标记大概是六成的比例,红色标记的比例约占四成,可见几周以来已经完成了不小的工作量,再辛苦辛苦的话就很快能全部完成了。

就这点而言还是很值得欣慰的,叶正青看了地图后便伸手一点,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红色记号就被选中,同时就有一条红色的线路在那红点和代表自己的蓝点间生成。

只要看一眼地图就知道那是两点之间最短的路线,以此作为参考的话显然便是最为省时省力的。而这条路线不仅存在于虚拟地图上,也显现在了叶正青的视线中,虚浮在空气中就指向最近的房顶,若无意外的话又将是从一处房顶到另一处房顶的跳跃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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