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悲喜

陈迁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洪玲就是闷头狂吃了。

看着两个人吃的这么香,牛杂店老板牛旺满脸笑容。

对于一个厨师而言,有什么能比食客的认可更让人开心的呢?

吃着吃着,牛旺又给陈迁和洪玲端上了一壶酒。

陈迁看向牛旺,一脸的迷惑。

牛旺笑着说:

“没事,我不收钱,送你们的,放心喝吧。”

陈迁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

“我们俩都不喝酒的,就算你给我们端上来了,我们也不会喝的喔!”

牛旺没说什么,他只是斟了两小杯酒放在陈迁和洪玲面前,说道:

“这是菊花酒,重阳节喝的。菊花用的是我们邺水城本地的菊花,很香的,特别适合酿酒。既然你们都尝了我老牛家的牛杂,不喝点我们邺水本地的菊花酒尝尝吗?”

陈迁低头看去,那是一小杯浑浊的、淡白色的米酒,上面飘浮着碎掉的菊花瓣。

仔细闻闻,确实,在酒香味和淡淡的酸味以外,还有着清香的菊花味。

一仰脖,陈迁将菊花酒饮下肚。

怎么说呢,这一杯东西,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有点酸味和菊花香味的醪糟。

见陈迁喝下了那杯菊花酒,洪玲也一仰脖喝下了肚。

也不知道是不习惯酒精的味道,还是喝的太急了呛到了,总之洪玲喝下菊花酒以后就咳嗽个不停。

陈迁站起身来转过桌子,轻轻拍抚洪玲的后背,帮她顺气;洪玲抓着陈迁的衣服、脑袋抵着陈迁的肚子,咳得满面通红。

牛旺看着两人的互动,一脸“嗑到了”的表情。

“呵呵呵,现在的后生们啊,就是细心,还不害羞。”

牛旺感慨道:

“我年轻那时候啊,要是婆娘呛到了,哪会想到帮着顺气儿?就是想到了,也未必做得出来,羞。”

陈迁摇摇头:

“然而我们真的不是夫妻俩。”

陈迁没注意到,洪玲揪他的衣服的时候,手上更用力了。

牛旺惊奇道:

“不是夫妻俩也这么亲密?现在的年轻后生也太……”

陈迁耸耸肩:

“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们俩的年纪可比你要大多了,我们可不是什么年轻后生。而且,我们俩虽说不是夫妻,但却能互相托付,是过命的交情。”

听着陈迁说话,洪玲转过脸去,把脸埋进陈迁衣服里。

牛旺则是撇撇嘴,一脸不信:

“比我年纪大?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不是一会还说你们是修行者,长生不老什么的?这话我听多了,我才不信呢。”

陈迁注意到,牛旺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黯淡了一下,恐怕“修行者”这三个字对他有着别的什么不好的记忆。

于是陈迁也不说话,只是继续轻拍洪玲的后背。

过了一会,牛旺主动开口了:

“客官,你说……修行者,这世上真的有修行者吗?我咋不信呢?”

关于修行者存在不存在这种事,牛旺也不知道该说自己信,还是不信。

牛旺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生意人,平常没什么机会见到修行者大展神威。

或者说,一般凡人都不太能见到修行者施展自己的本事,修行者并不常在凡人面前显圣。

而修行者大展神威的场面,一直都是各类战场。

以修行者的身体素质还有花样百出的战斗手段,哪个凡人如果能看清修行者显圣的样子,那基本上也算是误入靠近战场中心的地方了,离死也不远了。

不相信修行者存在的凡人大把存在,牛旺这样的真的说不上反智或者消息闭塞什么的。

对于不相信修行者存在的凡人,陈迁也见的多了。

他也没有为此显圣、证明自己的意愿,只是回答道:

“不相信就不要强迫自己了,强迫自己去信不相信的事,那是很痛苦的。”

牛旺叹了口气:

“如果我能像您说的那样,那么简单的信或不信,就好了。只是我的儿子……”

牛旺现在孤身一人经营着这家牛杂店,但是他以前也是有着一个家庭的。

那个时候的牛旺可还不是牛杂店的老板,只是一个佃户而已,租村子里黄老爷的地种。

牛旺以前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一个穷得掉渣的佃农怎么能取得上媳妇?

但偏偏他运气不错,还真有人给他说了个媳妇,还说成了。

娶了亲以后,媳妇很快又给他生了个儿子。

村子里的人都调笑牛旺歹竹出好笋,牛旺和自己媳妇虽说手脚够勤快,但长得都不算好看,但儿子牛宗却是个好儿子,身体又壮长得也帅。

牛宗不但头脑聪明,还继承了父母的辛勤刻苦,除了家里穷其他地方都可以说得上是一声完美的女婿。

听说就连黄老爷都曾考虑过,把牛宗招到家里当女婿;不当赘婿也行,这样的小伙子肯定能让家里越来越兴旺。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家三口都是勤快人而且运气还好,很快牛家就脱了贫,有了自己的两亩地,再也不当佃户了。

但那也就是牛旺这一家所能达到的顶点了。

很快,牛旺那个好媳妇就因为积劳成疾逝世了。

牛旺和牛宗父子俩悲痛欲绝。

给牛旺媳妇守灵那天晚上,牛宗问了一个灵魂问题:

“爹,娘为什么会死呢?”

牛旺只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庄稼汉,哪里懂得这么高大上的问题呢?他讷讷以对。

再之后,厄运再度光顾这个已经缺了一角的家庭。

牛旺本以为那天晚上只是牛宗一时想不通,才问了那个问题。

谁想到,牛宗居然钻牛角尖了。

他是真的想知道人为什么会死,也想知道人怎么样才能不死,怎么样才能再见到死去的亲人,怎么让死去的亲人再活过来。

自问出那个问题以后,牛宗活也不干了饭也不吃了,成天就仰头望着天,喃喃自语,思考那些在牛旺看来十分疯狂的事情。

再之后某一天晚上,牛宗悄然失踪了。

牛旺疯了一样去找自己的儿子,但最终却只得到了只言片语。

“后来我在邻村找到一个老头子,那个老头子说他那天大清早,看到我家牛宗往外走。”

牛旺情绪低落道:

“他当时还问牛宗来着,问那么大早干什么去?我家牛宗说,他要修行去,要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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