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别离

第九章 别离

那日清晨,还没有到早饭时间,我正在屋中和兰端看书,讨论卓文君的《怨郎诗》,我笑道说:“看那卓文君才是女子的典范,用自己的才华把司马相如抓的牢牢地,要我说,女子就该是这样,要用智慧赢得男人的心,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兰端说道:“说来这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我倒是更喜欢那最后一句‘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要是生的为男儿,那还用花心思去把男人握在手中。”

锦庄正在教宜主怎样摆腰肢,听见我们说,忍不住说道:“姐姐们好羞人,怎的就整天想着‘男人’怎么怎么样,要我说,这辈子只要我能跳舞,一直跳下去,我就满足了。”

兰端笑说:“我们可是比不得妹妹呀,妹妹是看透了红尘,忘却了尘世,妹妹要好好练舞,将来还能去西王母面前跳一跳呢,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东方先生呢。”

兰端说的是当初传言武帝的俳优东方朔曾被西王母指认偷了三次仙桃,这本是传说,什么神神鬼鬼,谁也没有见过,,这两件事情本来没有什么关系,兰端只是想玩笑一下锦庄,锦庄竟然稍有不悦,说道:“姐姐,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来伤我。。”

我连忙圆场道:“妹妹多想了, 兰端姐姐的意思是妹妹的舞跳得独一无二,只有天上的西王母才有福气有资格看呢。”

锦庄美目一扬,假意质问道:“兰端姐姐,你可是这意思吗?”

兰端说:“正是正是,还是合德知道我的心意。”说完我们相视一笑。

锦庄对宜主说道:“姐姐先别练了,停下来歇一会吧,练得时间长了伤身体呢。”说完又跟我们说:“二位姐姐可不知道,宜主姐姐学的可是认真,连我都要认输了呢。”

宜主这才停下来,微微喘气说:“我也和妹妹一样,喜欢跳舞呢,而且,我也不想落在妹妹后面,要不然人家还说我长你两岁是白长了呢。”

说的我们忍不住齐笑了。正说笑着,外面进来丫鬟说:“合德小姐,管家夫人要你过去一趟。”

我们这边的事情除了必要,管家夫人一向是不会插手的,我这才想起来我们的礼仪已经学完了,接下来就是要开始学自己选的了。

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单单把我叫了去。

我进了屋之后,管家夫人和赵临都在,自从上次送我们来过之后,赵临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赵临见了我之后说道:“为什么选医术?”

我一愣,总不能说我将来是要离开这里的吧,那样估计现在就要被送到那勾栏瓦肆了。

我只是说道:“我们以后要走的路太凶险,我和姐姐中要有一个学的医术,就能够保平安,至于才艺什么,只要我们中有一人获得皇上的欢心,那就足够了。”

赵临沉默了很久,才说了句:“勉强有道理。”又说:“既然选了,那就去收拾行装,我们两日之后就出发。”

我疑惑:“赵爷的意思是?”

赵临说:“我本以为没有人选医术,现下也没有找下合适的师父,我有一位朋友精通医术,隐居于城南深山中,你明日就去和他学吧。”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虽然我知道现在已经开始要学习,只是并没有想到我并能在此学习。我问道:“这一去须得多长时间?”

管家夫人说道:翻着一本厚厚的名册说道:“合德,年十四,这年纪不大不小,出去约莫能够呆个一年左右。”

想来那厚厚的名册上面是记载了这里面每一个女子的一切了。我在想若是这里的女子当选的多了,那总不能说,全都是赵临的女儿了吧。若是不当选,那这些,或者说我们这些女子的命运又该是如何?

可是也容不得我多想了。告别在即,我总是要跟姐姐和兰端还有锦庄告个别的。想想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就忍不住怆然泪下。

而且自从我们进了这别院之后,就一直都没有出去过,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管家夫人亲自出去买的。我们在别院里面开心也好,伤心也罢,总之有一条,所有的一切都是埋葬在这别院里面的,或许,世人已经不知道这世上是有着我们这样一群人的。

所以我一旦出去了,这一年中,自然是不能回来的。

我跟宜主,兰端和锦庄说了这事情之后,我们四人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日晚上,华初抱着一把琴进了我们的房中,语气也是带着伤感说道:“虽然我和合德妹妹的情分到底是不如你们住在一起的,但是自从妹妹进了‘念奴娇阁’我就能感觉的妹妹并不是凡俗之物,早就有心想和妹妹畅谈,只是苦于咱们的训练太紧,也没能够有时间。”

我心中一动,虽然不知道华初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但是造这种别离的时刻,情绪总是容易被感染的,听着听着心中的悲伤又被勾起,忍不住滴下几滴泪水来。

华初又说道:“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能够送给妹妹的,今天就让我用拙劣的琴艺给妹妹践行吧。”

华初的琴弹得是极好的,就如同锦庄的舞,是‘念奴娇阁’里数一数二的,那一双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优美轻舞,琴声清澈透亮,浓淡合度,还隐匿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这一曲弹得我们几个顿时间都陷入的 悲伤地情绪之中。

送走了华初之后,天已经暗了下来,兰端今日倒是没有缠着我要和我一起睡,我为她的细心感到感动。

我钻进了宜主的被窝,如今的天气已经透着浓重的寒气,算一算我们来到这里已经两月有余了,入了深秋。

宜主为我掖好被子,继而我们二人都是沉默不语。

我突然想来两个月前我们在那个黑店的时候,那晚上下着雨,天气冷,宜主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给了我,自己却只盖着薄薄的被子,不禁动容。来这里这么久,我和兰端惺惺相惜,但是把她冷落在了一边。

我握住她的手说道:“姐姐,我这一走,你在这里就是一个人了。”

宜主在我耳边低低的说道:“妹妹对我就尽管放心,只要照顾好自己,姐姐就安心了。”

我又说道:“姐姐,以后你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要留一个心眼的,万万不敢把什么事情都说与他人。”

宜主挠我的手心说道:“你看你,叮咛我就跟叮咛小孩子似的,说到底,我也是比你长了两岁的,难不成这两年我都只顾着吃白饭长个子,倒是没长脑子了?”

说着我们两人忍不住的逗笑出声了,听闻外面弄静悄悄的,怕是扰了别人睡觉,赶忙捂紧嘴巴。

这一笑,我恍然以为我们还是当初在吴县地时候,快快乐乐的,我还不叫赵合德,她还不叫赵宜主。

宜主又悄悄地跟我说道:“妹妹,你可知道,华初像是宫里的人呢。”

我疑惑:“姐姐何以这样说?”

宜主说道:“妹妹,你看华初的气度是否像是大家闺秀,以前还听说过华初的祖上跟兰端祖上一样,也是官家。”

“那姐姐怎么就能断定她是宫里的人呢?”

宜主低声说道:“那日我走在院中,刚好见她走过,身上掉下了东西,我悄悄走过去捡了,上面竟写着两个字‘回宫’。”

我问:“姐姐,可断定那是华初写的?”

宜主说:“我后来专门的去对照过华初的笔迹,确实是她的没错。”

我说道:“姐姐,这件事情就当是没有发生,一定要拦在肚子里,我不日就要走了,也不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件事情若只是我们猜忌的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姐姐现在肯定已经被华初盯上了。”

宜主的手禁不住握紧了,说道:“妹妹,那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我说:“姐姐,先不要着急,你只要按兵不动就好,她在暗我们在明,谅她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次日华初来我们的屋中时,我看着她的时候就觉得,总觉得那张绝色的脸上,露出种种的心机,但是想着昨晚她为我弹琴践行,我又怀疑自己多想了。或许只是姐姐的主观臆断罢了。

管家夫人还派人为我送来了几件厚厚的斗篷,说是山里不比城里,到了冬日,自然是更冷的。我已经把该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两日兰端总是拉着我的手,总是说着:“妹妹这一去,就是一年,一年太长了罢。”她出出进进总是拽着我的手,我其实是能理解她这样的,虽说经过我当初的调和,我们四个的关系并不像当初那般僵硬,只是,把她真正当成姐妹的,掏心窝子对她的,也只是我一个人。

兰端是一个怕孤单,怕寂寞的人,说要是对她好,她就是要还上十二分,也总是觉得她还欠着的。

约是黄昏的时候,兰端拉着我说:“妹妹,你看我,也不会弹琴,也不会跳舞,不能用那些好看的法子给你践行,我如今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也就是这一个凤钗了,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当年一个先皇帝的宠妃赏的,也算是一个值钱的物件,我母亲悄悄地送了我,如今我送了你。”

我拒绝道:“姐姐,这是你最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你也知道我在乎的是我们之间的情谊…….”

兰端似乎是有些恼了,说道:“我终是该送你一样东西,不是说我俗气或是怎么,我只是怕有朝一日,妹妹见不着我了,留着这物件,算是有个念想!”

我见她竟然说出了这样重的话,怕她多想,于是只能接下来。只是我没有想到兰端这样说出的话竟然一语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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