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沈知窈是被春桃唤醒的,她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枕流院。

她想起自己在顾昭的书房抄写经书睡着的事情,忙让春桃帮着她穿戴好了衣物,然后下床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东西呢?”

“夫人在找什么?”春桃见沈知窈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最后坐到了妆奁前。

发现屋内所有桌子上都没有经书,沈知窈知道自己多半是没把经书抄完,她泄气地问春桃:“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春桃替沈知窈挽了一个略微复杂的发髻,正往她的头上簪着一套冰蓝色的珠钗,听她这样问,便打趣道:“昨夜是公子抱着夫人回来的,奴婢还以为夫人会宿在公子以前的院子里。”

这确实是有些丢人,她昨晚不知怎么的,在顾昭的书房才坐了没多久就困得不行,趴在矮桌上就睡着了。

沈知窈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辛苦他抱着我回来了。”

昨夜公子抱着夫人回来的场景,仿佛怀中抱着的是什么珍贵的物品,公子将夫人放在床榻上时也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夫人被弄醒。

想到这些春桃脸上的下笑又深了一些:“公子对夫人真是好,如果不是公子公事繁忙,怕半夜归来会吵着夫人,怕是会夜夜都宿在枕流院。”

话题怎么就往这来了?

沈知窈不自然地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垂,嗔了春桃一声:“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说的话这般的露骨,小心我告诉秋梧,你拿我取笑,仔细她教训你。”

从前沈知窈身边的奴婢哪敢像春桃这般同她说话,在她跟前都或小心翼翼或唯唯诺诺,就差把她当成菩萨供着,春桃现在行为已经算得上是放肆了。

但是沈知窈并没有反感,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她从来都不喜欢被人那样对待,和仆人之间有说有笑才是她喜欢的相处模式。

春桃眨了眨眼睛,并不怕沈知窈的这番话,她把最后一支镶珠宝蝴蝶簪子插进沈知窈的发髻中,笑道:“夫人,头发弄好了,您看看。”

看着镜中精心打扮的自己,还特意上了妆的自己,那相貌像极了前世的自己,她惊讶地睁着眼睛,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

倘若她还活着,嫁了人后也许就会是镜中的样子。

“夫人就应该多打扮打扮,夫人虽然平日里素着一张脸也难掩风姿,但是这样打扮起来,不是奴婢拍马屁,京中怕是没有谁能够在相貌上压夫人一头。”

春桃对着镜中的美人一阵感叹,她知道自家夫人美丽,但是没想到认真打扮起来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这样的夸赞没有让沈知窈开心,她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兀自起身,理了理衣裳上的带子,今日是多半是要进宫见刘太后,她今日的穿着虽然看着跟平日里去别的府上赴宴差不多。

可是却处处都是细节,比如裙子的下摆用丝线绣了精致的鸢尾花,身上的料子也是千金难得的绸缎,不识货的人一般看不出来。

而头上珠钗上面镶嵌的珠子,则是外祖家去外藩做草药生意时花了不菲的价钱买来的,因着只有她这么一个外孙女,所以将这珠子给她打了一套首饰。

沈知窈今天这一身,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不易察觉的精致。

早在她嫌弃宣平候府的吃穿用度之后,她身上穿的衣物都是自己花了点前让秋梧从外面的成衣铺子定制的。

因着做着花的钱都是她自己的,赵氏想挑刺也挑不出来,只说她败家。

沈知窈对着妆奁旁的铜镜转了一圈,满意地出了里间。

她吃完早膳正要去顾昭的书房拿她手抄的经书,正巧看见墨砚进来,墨砚微微低着头,不敢去看沈知窈,将手中的一叠宣纸呈上:“夫人,这是昨夜您在公子书房抄写的经书,公子今早特意让奴才送来给您。”

沈知窈抬手翻到了最后一页,发现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沈瑶的,没有任何的怀疑,就让秋梧收好了一起带着进宫。

因着是进宫,秋梧比春桃稳重一些,所以沈知窈只带了秋梧,而春桃则被她留在了枕流院。

到了宣平侯府门口,沈知窈就看见停了一辆稍显华丽的马车,而尹姑姑则恭地站在马车旁边,竟是亲自来接她了。

许是刘太后怕道出自己的身份会吓着沈知窈,于是在昨天的时候就让尹姑姑同她说好,今天会派人来接她去小聚。

看来刘太后应该是挺喜欢她的,沈知窈心道。

“尹姑姑久等了。”

“顾夫人,请上马车。”尹姑姑见沈知窈这一身装扮,眼中一亮,目光一直追随者沈知窈,像是在透过沈知窈看谁一般。

沈知窈并未发现尹姑姑的异常,坐进了马车里面,心中感叹皇室的马车就是不一样,坐着比宣平侯府的舒服多了。

以后她也要想着法子给自己买一辆这样舒服的马车,她忍了宣平候府的马车这么样久,都是因为赵氏说的要节俭,说什么侯府今日不同往日,须得一切从简。

这么说来,好像也快到了顾三来打自己嫁妆的主意了。

她的准备好在顾三跟前哭穷,那是沈瑶外祖和沈瑶父母给她的嫁妆,又不是用来填补侯府窟窿的。

想要她的钱,门都没有。

一路上沈知窈都在想着怎么对付顾三,顾三这人为了掏空她的嫁妆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甚至知道顾二一直对她图谋不轨,想让顾二勾引她,二人合伙威胁她,将她的嫁妆骗走。

怎么说呢,沈知窈不说这辈子,上辈子也是见过长得姿容清绝的男人,她那一直跟她不对付的表哥顾谌,相貌生得极好,她看了好几年早就对男色免疫了。

不说顾谌,现在她名义上的夫君顾昭,也是跟顾谌不分上下,有这俩人在前,顾二在她这里是真的不够看。

就他那一副肾衰的模样,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也就沈瑶那傻子真的会对他那样客气,才差点着了他的道。

沈知窈还未在心中想好怎么对付他们兄弟二人,这边的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宣平侯府离皇宫只有半个多时辰的距离,因着老侯爷是当年陪着先帝推翻前朝的有功之臣,所以先帝赐下的侯府也距离皇宫不远。

沈知窈下了马车看见的就是眼前一幢幢的楼房,她面露不解:“尹姑姑,你莫不是弄错了,这里不是皇宫吗?”

尹姑姑走到沈知窈跟前,侧身和蔼地伸手示意她往前走:“没有错,顾夫人跟着我来。”

为了不出错,沈知窈跟着尹姑姑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并未如秋梧一般偷偷打量周遭的景物。

别说这皇宫还真是大,沈知窈不知道跟着尹姑姑走了多久,只觉得腿开始发酸,她悄悄跺了跺腿,然后又继续跟上尹姑姑。

“尹姑姑这是出去外面了?”

一道男声从前方传来,沈知窈抬头,就看见一位穿着贵气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从他的打扮来看,沈知窈猜出了此人正是当朝太子萧炎。

似乎书中有描写太子对沈瑶一见钟情,沈知窈当下警铃大作,悄悄地往尹姑姑身后藏了藏。

但是她不动还好,这一动反而引起了萧炎的注意,他看向藏在尹姑姑身后,露出一截浅蓝裙角的女子,面露微笑:“尹姑姑身后这位姑娘是?”

尹姑姑知道这太子表面看着温和,可是内里却是阴狠至极,她不动声色道:“见过太子殿下,这是宣平侯府五公子的夫人,是太后今天特意宣顾五夫人进宫陪她说说话。”

知道躲着也无用,沈知窈只得认真地学着尹姑姑给萧炎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如黄莺般娇脆,里面却带着一丝怯懦,萧炎盯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放在身后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

即便自己半低着头,沈知窈仍然能够感觉到萧炎那带有侵略的目光。

过了半晌,萧炎才将目光收回,让她起身,语气温柔道:“既然是皇祖母让你来的,你便好好地陪她,若是皇祖母开心了,孤还有令赏。”

谁稀罕你的赏赐,沈知窈心中嗤笑。

但表面她依旧称是,太子给她的感觉和顾昭完全不一样,顾昭好歹暂时对她没什么非分之想,就算她已经是他的妻子,跟他成了亲,可她要是不愿 ,顾昭也尊重她,不会做出强迫她的事来。

顾昭是真正的君子,能够慢慢让她对他放心,渐渐收起一开始的防备。

这太子就不一定了,萧炎表面看着像个人,其实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主儿,若是自己落到他的手中,怕是不能好了。

“去吧,皇祖母还在等你们。”

萧炎说了这话,尹姑姑才带着沈知窈绕过他,知道走出很远的一段距离,沈知窈才感觉到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

“去查查,顾五夫人是什么来头。”

萧炎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窈窕背影,眼中是毫无掩饰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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