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虽说夏末的白天还有些燥热,但是当天色灰下来的时候,伴随着徐徐的晚风,倒也带了点凉意。

沈知窈想着上次落水后身子还未好全,又因着要见赵氏等一众人,为了给自己塑造一个柔弱可欺的形象来迷惑众人,她索性穿得单薄了一点。

宣平侯府有个规矩,就是每个月的月初都要一大家子一起吃个饭,沈知窈穿来的这些日子恰巧便宜夫君有公事外出,所以一直没见到他。

今天刚好是他回来的时间,又逢上这样的日子,她一时之间有些忐忑,毕竟她是知道一些事的,沈瑶和她的便宜夫君顾昭其实成亲到现在还未有过肌肤之亲。

沈知窈看过书,自然是知道为什么,沈瑶还未嫁给顾昭的时候有个竹马,这个竹马同沈瑶的关系不一般,顾昭在成亲当天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事,他表面上并未说什么,但也当晚也同沈瑶说了她不愿的话他也不勉强。

于是二人顺水推舟,商量好了在人前扮演恩爱夫妻,人后各过各的。

沈知窈在脑中想着剧情,等她走到正院的时候,就隐隐听见三夫人杨氏的笑声。

她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害怕,她抬手放在胸口,感受到心跳有些加快。

其实她并不怕这杨氏,现在的身体反应大约是沈瑶残留的意识在作怪。

只是她为什么会害怕杨氏?

“五夫人来了!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三夫人都到了,您也快些进去吧!”

站在门口的丫鬟已经看见了沈知窈,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里头的人听的,生生喊了出来,打断了沈知窈的沉思。

沈知窈只能继续往前走,将心中的疑惑先暂时搁置,踏着轻缓的步子走进了前厅。

她才进去就听见杨氏那矫揉的声音传来:“前几日贵妃娘娘得了陛下赏赐的几匹绸缎,今天就让宫人送了件做好的成衣给我,我瞧着宫里的绸缎也就那样,哪值得娘娘这样费心。”

说罢她伸手理了理绣了精致的芍药的袖子,面上也是自得的神色。

一旁的二夫人孙氏看着杨氏身上穿着的新衣,眼中的艳羡显露了出来,她话语中都带了点奉承:“还是你有福气,在宫里有个做贵妃的姐姐,哪像我,只有几个不争气的哥哥。”

杨氏对于孙氏捧她的话十分受用,她虽是庶出,但父亲现任礼部侍郎,而同胞的姐姐又在三年前选秀被皇帝看上,三年来一直盛宠不衰,从小小的才人一跃成为本朝首位贵妃,可谓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孙氏的出身倒是没那么好,父亲只是从四品的言官,但好在她的几位兄长争气,大有前途。

这些都是沈知窈让春桃去打听的,当时她看书的时候没怎么在意这些配角的背景,光顾着期待着沈瑶的反击去了,哪知道沈瑶居然一直纵容着这群人,直到最后也没有报复回去。

沈知窈不再回想书中的情节,安静地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感觉到了沈知窈进来,杨氏和孙氏停下了互相吹捧的话,二人齐齐看向她。

这一看就觉得面前的人似乎哪里不一样,从前看见她们一向拘谨的沈瑶,今天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甚至周身的气度似乎也变了。

那张漂亮的脸加上弱柳扶风的姿态,真真是叫人见了就移不开眼。

二人在看到她后脸上的神色变了一瞬。

从前的沈瑶总是在她们面前抬不起头,所以即便长得再好看也很少能让人注意到她的脸,如今里面换成了沈知窈,她自小在国公府长大,规矩礼仪都是自小就训练成的,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如大家闺秀般行云流水。

更何况沈瑶这张脸长得跟她原本的脸有三分像,她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并不会作出扭捏的姿态。

沈知窈瞥了一眼杨氏身上穿的料子,心中暗自腹诽,这样子的料子她以前见得多了,她祖父和爹爹受皇帝重视,宫里赏赐的东西如流水一般往国公府送,国公府的一切吃穿用度并不比宫里的差。

杨氏不过得了件宫里料子做的衣裳就这样显摆,大约是平时也用不上这样的好料子,她暗笑杨氏上不得台面

沈知窈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不甚走心地同三位夫人问了好,不等她们应她就直接坐了下去。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听着二房三房聊天的大房周氏这才出了声,她声音柔和:“听说你前段时间不慎落水,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沈知窈这才看向周氏,周氏长了一张温柔娴淑的脸,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但是沈知窈偏偏对她喜欢不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她表姐也是属于这款的。

正打算敷衍周氏一句了事,杨氏那尖酸的语调就响起了:“人家那可是为了亲自替母亲采集清晨荷叶上的露水才导致落水的,母亲因着她落水的事情还自责了好一会儿呢,要我说就不该为了表孝心出风头。”

说起来书中确实提过沈瑶落水一事,说是侯夫人赵氏闲来无事,突然想喝用荷叶上的露水泡的茶,才会暗里让沈瑶去采集露水。

于是就有沈瑶落水一事发生,具体书中也没有描写她落水时的场景,只是在当时她身边没有随侍的丫鬟在,至于如何落水的更无人知晓。

书中对于这件事着墨不多,就算沈知窈有疑惑也无从查起。

她被杨氏吵得头疼,于是揉了揉额角,有些不解地看向杨氏:“孝敬母亲本就是我们这些做儿媳该做的事情,怎么到了三嫂口中就成了出风头,莫非三嫂是觉得我不该孝顺母亲吗?”

沈知窈声音虽然听着娇柔,但是并不似从前那般小心翼翼,所以落在杨氏的耳中就变得极为刺耳,她心道这破落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

其余二人也开始拿正眼去看她,这一看倒是让她们对她这副娇弱的样子产生奇怪的感觉,从前沈氏似乎不会作出这般模样来的?

杨氏头一次被她经常拿捏的人堵得没话,心中不爽,便只得讥笑她:“你少给我们装傻,你是不是不满母亲让你采集露水,才会故意落水好让母亲自责的?”

闻言沈知窈换上惊讶地表情,旋即委屈地说道:“三嫂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母亲素来待我们极好,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由己及人,莫非是你心里早就对母亲不满了?”

既然杨氏喜欢颠倒黑白,沈知窈也现学现用,且在二人的气势上来看,怎么都是趾高气扬的杨氏看着咄咄逼人,而沈知窈只不过是被嫂子刁难的可怜人罢了。

杨氏还要开口,就被走出来的赵氏一顿训斥:“吵吵闹闹地像什么样子!”

方才二人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虽然她不喜欢小门小户出来的沈瑶,但是杨氏这种出身的闺阁小姐跟个乡下妇人一般尖酸刻薄,同样也让她不喜。

同时沈知窈的话让她心中有了怀疑,杨氏一再提沈瑶落水的事情,要是传出外面,指不定外面的人会说她一个婆母苛待儿媳,莫非杨氏是故意提这件事的?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沈知窈,发现她正低眉顺眼地坐着,那单薄的身子看着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莫非真是她的错,她不该暗示沈瑶她想喝用荷叶上的露珠泡的茶,让她亲自去采集露水?

赵氏微微摇头,立刻将心中的想法掐掉,做婆母的哪有错,错的都是沈瑶,怪她自己非要去采露水,才会不小心掉进荷池里。

这样安慰着自己,赵氏的心里瞬间就舒畅了。

翠玉扶着赵氏坐在了上首,她刚坐下,杨氏就跟变脸似的挑了话头,捡了一些京城中近来的趣事说给赵氏听,意在哄她开心,仿佛刚才被训斥的人不是她一般。

周氏和孙氏见状也在一旁搭腔,终是逗得赵氏笑了出来,方才的不愉快好似并未发生过。

这样其乐融融的场景,并不包括沈知窈,她从前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也懒得去讨赵氏的欢心,对她来说赵氏和杨氏都是一丘之貉,在她这里都排不上号,她没必要去可以讨好自己的敌人。

倒是书中一直以温柔贤慧著称的周氏让她上了心,沈知窈看了一眼认真听赵氏说话的周氏,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虽说沈知窈并不想参与进这场面和心不合的聊天中,但是架不住有人要拉扯上她。

孙氏一直不喜欢长得出众的五弟妹,原本也是存了排挤她的心思,当发现沈知窈并未因为融不进来而黯然伤神,反而盯着大厅角落里摆着的一盆攒了花骨朵的菊花出神时,她眼珠一转,有意给她添堵。

她呀了一声:“瞧我们光顾着说话,都忘了五弟妹了,五弟和五弟妹才成亲没多久几就因公外出,二人聚少离多,如今五弟回来了,五弟妹想来也是高兴的。”

她知道她这五弟妹未出阁前有个竹马,还打听到她这竹马似乎有意于她,若不是公爹突然上门提亲,说不定他们二人已经水到渠成了。

且孙氏得知五房的夫妻二人并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和谐,她说这话也是为了试探沈知窈的反应。

结果发现沈知窈面上并未作出任何反应,面上仍旧带着浅笑,搞得孙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打听岔了。

孙氏的这番话说得实在是突兀,加上沈知窈不接招,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陷入沉默,周氏为了缓解尴尬,只得笑着接话:“想来这会他们已经要回来了,五弟妹也不用苦苦相思了。”

苦苦相思,她在说什么笑话吗?谁会去想一个面都没见的男人,沈知窈心中嗤笑。

周氏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宣平候的声音,还伴随一两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沈知窈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紧张,她原本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如今穿成了嫁做人妇的女子,多少有些别扭在身上。

她跟着站起身有些好奇地朝门外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那道挺拔的身影,等他们进来,沈知窈视线慢慢往上移。

那是一张长得很是出尘的脸,如书中所写,顾昭的相貌在京中没人能比,加之那不俗的气质,犹如谪仙,怪不得是不少闺阁小姐的春闺梦里人。

尤其是顾昭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眼睛,那双琉璃色的瞳孔里面仿佛藏着漫天的星河,一不小心就会沉溺在其中。

一向不怎么看中男色的沈知窈暗暗吃惊,要说这样的相貌谁人能比,也只怕是他们大楚的那位三皇子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一想到三皇子顾谌,沈知窈心中又不痛快了,不为别的,就为了顾谌在她膈应表姐的时候时常帮着表姐,经常把她气得不轻。

这样一想她越觉得他们二人的眼睛极为像,于是她有些不悦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顾昭。

而同时暗暗打量沈知窈的顾昭则审视了一眼她,他方才扑捉到了沈知窈眼中的不悦,心中虽有疑虑,碍于众人都在,只得先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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