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刚】
他喘着气把话给说完，没有想到三公子惊得喷出了一口热茶。
无奈之下，齐刚立刻闪到了一旁。
而林夫人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凌阳公主的未婚夫，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他活着，他还活着。”
“余此！”相爷的反应比齐刚想的还要快。
“是，爹，爹怎么办？”
三公子站了起来，看向相爷说道。
“立刻进宫，将此事告知凌阳公主。请她出宫前来相见。”
“是！只是爹，如果陛下不让殿下出宫呢？”
“不会，他的满脑子心思都放在怎么弄死我上面。断不可能会关心凌阳公主之事，去见她，现在，马上。”
“是！父亲。”三公子立刻踏步离开。
林夫人带着诧异看向相爷。
“齐叔，府内安全做的如何？莫玉紫入城时，难道无人追踪吗。”
“有，是赤蓝司的人马。只不过我们恰巧遇到了在外买米的青龙护法，他替我们拦住了一条道上的追兵，我才可以带莫玉紫回到相府。”齐刚说。
“好，破其之道，在其根本。青龙在，无虞。嫂夫人。”
相爷向林夫人抱拳说:“在下先行告辞，等林大哥归京定当再聚！”
“好，左相大人请。我也是时候要进宫向贵妃去请安了。”
齐刚默然，他知道一品诰命夫人有陛下特许的入宫请安之权。更何况令贵妃是林夫人的小姑子。皇帝只是幽禁不许令贵妃出宫，并没有不许他人探视。
“哦？齐叔，稍等。嫂夫人，请宇峰过来，我与他单独多说两句。”
相爷停下脚步，齐刚看到了林夫人点了点头。
一直站在一侧的林二公子，走到了相爷的身旁，相爷低头说了几句，他连连点头。
“相爷，林夫人还在为七少爷的事不高兴吗？”
踏步走出府邸，齐刚忍不住开口问。
此事已被相爷知晓，齐刚当然可以松一口气。
“搜查了林大哥的府邸，嫂夫人的心情自然好不出。你也是，应该多解释些。慎儿纵然保了命，皇帝却险些成功撕裂余林两家的关系。若不是嫂夫人终究是识大体，她今日便和我翻了脸，又有何妨？”
相爷坐上了马车，示意齐刚一道上宽阔不窄小的马车坐着。
“从江南路余慎犯下死罪开始，就是皇帝的一步接一步的连环棋。而且中间无论产生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可以伺机改变自己的棋路，我们的这位陛下一如十多年前那样擅长顺势而动。”
轻叹了口气的相爷说道。
“但，相爷。我以为，凌阳公主被绑应该与陛下无关。”
“不一定，羽林卫中并非有顶尖高手。但杀禁军，不像是四大羽林将会做的事。我好奇的是，在慎儿被皇帝封赏，寻回凌阳公主以后。皇帝突然就不在意这件事是谁做的了，甚至只是让总缉衙派一小撮人在追查，难以明白啊。”
“相爷，难道皇帝身边也有江湖高手的存在？”
齐刚不得不说出自己以为的可能性。
“武玄榜前十，嗯？”一名骑着马的佩剑护卫掀开车帘。
“左相大人，齐叔。刚刚收到消息，红衣刹罗进京了。”
“哦？好，我知道了。”
红衣刹罗……齐刚心中一惊，看向面露微笑，拍了拍自己衣袖的相爷。
“相爷，她又是按照往年惯例入京杀官差吗。”
“每一年这个时候，秦王的腰板会硬不少，但是脸上就未必挂的住了。这将近过年的帝京，真的是越发的精彩。”
相爷轻声说:“皇帝的脑袋，估计都不一定装得住了。”
“相爷，总而言之明日，您无需退位了。”
“让出左相之位，是为剑儿。但既然莫玉紫还活着，那我就不必对皇帝退让。明日我会联同我余氏一党逼迫皇帝出兵北境，林二公子也会允准。北境其他军营必须尽快将军队派往北都大营。”
相爷说:“即使北燕只有三部到四部的部落出兵，剑儿的第六营守住北都大营也已经很困难。唉，如今的帝朝，已不复武帝爷北伐时那般风光了。当年武帝爷号称聚集百万雄师，将屁股在皇位上没坐热的北燕帝一路赶出了乾北行省，又打过了铁阳山口，一路追入极北腹地。可如今，我帝朝的主力大多在西北和南境，在铁阳山脉以北的据点，只有北都大营一座了。”
“当年武帝爷吞并的三府之地，不都并入了乾北行省吗？”
皱着眉头的齐刚说。
“是啊，武帝爷年间连番劳师远征对国库的消耗过于巨大。先帝穷尽大半辈子，修修补补才为咱们的陛下留下了一个不错的底子。却也造成了诸王近乎等同于分封在各地的尴尬局面，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边军一旦不稳。则天下要乱呐。”
相爷表情有些凝重地说。
“有林上柱国坐镇，再加上四大羽林将统领的凶悍羽林卫。那些王爷断不敢对陛下不利啊。”
齐刚清楚相爷所说在理。
一切根结，在于当年武帝北伐导致朝廷的国库消耗过于巨大。不得已裁撤了一批地方上的官府，可这又造成了朝廷征税出了问题。
先帝决议之下将诸王分封到了地方，由他们来代替朝廷征税。
但如此做后，造成了这几位王爷在地方上的权力愈发膨胀。封王容易，撤王难。依照朝廷律令，才将几位诸侯王撤掉。
尤其是当初封在乾北的另外一位先帝兄弟，因其子女毫无建树，被陛下亲派羽林卫‘请’回了京城。还让陛下最为宠信，也是对他最为忠诚的毅王去接管了他的封地。
“崇王是根结所在，他果然没有出我所料率先挑起了事端。诸王中，最为善战的便是崇王。他不懂政务，但他懂战争。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是我承诺嫂夫人的事，越国那边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相爷，您不会支持林二公子出使越国吧？”
齐刚刚刚救回莫玉紫的惊喜心情，顿时有些被岔开了的感觉。
“行了，别多说我的这件事。救回小紫的，是慎儿的那个朋友？”
相爷似乎并不打算回答齐刚的疑问，看了一眼车帘外熙熙攘攘的路人，对齐刚问道。
“是的，莫将军让我务必告诉相爷，此事是皇帝所策划。而出卖相爷押运路线的，是，是二公子。”
齐刚不愿看到兄弟相残，父子相杀的局面。
但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余林要出卖自己的父亲。
“他的权势，来自于我。如今，他想更进一步，就要靠自己在皇帝面前扳倒我。我深知，他为何要这么做，他对剑儿不满，他想要比过剑儿罢了。”
“二公子与大公子是亲兄弟啊。”
“他与慎儿不同，慎儿向来都是风流成性，调皮捣蛋的性格。也不在意我对他不好，只要有银子享乐就足够了，对权位并不在意。但林儿，他想要我重视他，给予他和他兄长一样的荣誉。”
相爷眸光渐沉:“他对李家小姐一见钟情，我却否决了他代余氏向李家求亲的请求。他心中怨恨我，也实属正常。”
齐刚口中沉默，他清楚余林对李婉儿爱之深。
七少爷只是用了一封信函，当时在江南路统兵的余林就不管不顾，带领相爷调派给他的死士赶赴大道支援。
“他想要取代剑儿在朝中的位置，让皇帝许配李氏女给他。”
“为此不惜出卖兄长，出卖家族。若相爷你倒了，他还真的能够？”
“林儿认为，若剑儿死在北境，我被逼退下位置。余氏一党的成员就会站在他的身边，不知不觉，我都喜欢上了皇帝对我们的称呼。”
“这样么。”如今文臣中，相爷的门生不在少数。
如此考虑，齐刚认为并无不妥。大公子若出事，则有能力统帅相爷朝中门生部下者，只有二公子。
三少爷和五少爷是断无此能力的。
在西北军中领军职的六少爷，更不用提。
至于七少爷，齐刚也没指望过他。
“嗯，正是出于这一点。他认为，剑儿死，则他就可以上位。”
“考虑的太简单了，相爷又岂是那么轻易放手之人。”
“你难道没有看到过，林儿最爱读哪本书吗？”相爷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书？属下不知。”
看了一眼相府方向并无太大动静，心中安定的齐刚认为对手断不敢进攻左相府。所以开口说道。
“两本。一本是《燮白纪要》，而另一本是《武略》。而他最推崇的，便是在我帝朝掌军将领中，其实非常闻名，却被视为明面上的禁书。《武略》啊。”
“兵神叶安宁的著作，还有一本，是。”
惊愕的齐刚回过头看向相爷。
《燮白纪要》是追随太祖皇帝起兵，帝朝初年有兵神之称的叶安宁所著。
他出身寒门，不恋权位。在太祖灭晋后，与妻子隐居山林用尽余生著成《燮白纪要》。
而《武略》，来自南晋。
“是南晋王所写的书。”
“他的心里一直都很崇拜南方那头狮子，发动了建康血变，弑父夺位。一生以武力为唯一准则，著此《武略》造就南晋强军之国策。”
“相爷的意思是，二公子想学他？”
“那就看一看，我的这个好儿子。能不能够把我，给赶下台。”
相爷看向马车登口:“加快回府，令府内全部侍卫取消轮休。今夜，彻夜值守。”
“是，大人！”
“相爷，我们要保住莫玉紫活命。方可让皇帝同意出兵北境。”
“这一次，齐叔你立了大功了。”相爷苦笑着看向他:“与你的赌约，看起来是本相输了。既然如此，那就替那个姑娘赎身吧。”
齐刚听到相爷愿意出资，顿时高兴地连连点头。
“你与那个姑娘的父亲早年是相识，她也是可怜人被卖入青楼。等会儿我让余晨给你点银子，去青楼替她赎身，就说是本相替她赎身，我看老鸨敢不还她自由身。”
“多谢相爷。”
齐刚躬身行礼，不过还是带着一丝笑意说。
“严格来说，相爷。此次莫将军能够安全返京，并非我的功劳。”
“慎儿的那位姓赵好友，他既然护送莫玉紫到了帝京，本相自会对他有嘉奖。不过，慎儿已举荐他出任第十九营副指挥使，在武官中已不是低职。”
“相爷，他去了北境。”
“什么？”相爷刚刚有些闭目养神的意味，讶异地抬起了头。
“他真的，和影儿一道去了北都大营？”
“四小姐向来言出必行，难道相爷以为四小姐是在说谎话吗。”
“好啊，人才。慎儿向来不擅军武，能有如此人才追随左右，乃是慎儿之幸。其气量胆魄非常人所及，既然他能够于子丹城突围，那其武艺便真有可能如慎儿所说，堪比四大羽林将。”
相爷轻声说:“只是，他的目的？是求官，亦或，谋财？”
“与二公子相同。”
“什么？”相爷眉宇间露出了一丝古怪。
“为李氏女。”齐刚点头:“他在江南路，与李家小姐已私定终身。”
这是七少爷说的……
“好大的胆子啊。不过此人非淮王能比，若他能够与影儿在北都大营帮助剑儿，那本相必当助他。若在太祖年间，以此人之勇武，若其有一定统军方略，定可位列，柱国之位。”
相爷笑了笑:“只可惜，这不是太祖立国的年代了。”
“属下代他谢过相爷。”
“这是应当的，本相没有想到。你和慎儿所说，他真的能够做到。是本相低估了这小子，齐叔。待他入京。本相要第一个见他，不过，他还得能够带着影儿和剑儿，一起度过北境这一关。”
“是啊。”
大公子若能安全归来，那左相府就算是平安过了第一关。
“相爷！马上就到相府。”骑马在旁的带刀侍卫说。
“传令下去，本府周围保持戒备。”
“是！”
齐叔看向面色凝重的相爷。
若左相大人能够重燃斗志，而不过度地在意大公子的安危。齐叔清楚，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将面临的是空前的压力。
虎毒不食子。
他赌的，便是相爷对儿子的在意，胜过对权位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