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搅局之人,不该出现!

【余慎】

“咳。三哥啊,你不觉得。老爹花在藏书阁见客的时间,实在太长了点了吗?”

苦笑着的余慎看向专心致志看着官文的余此说。难道他就真的没有任何怀疑,只认为老爹是在后院见客吗?

他对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向来不感兴趣,余此爱看官文。

而小时候的余慎,只爱捧着一堆老爹认为的杂书看。特别是讲风花雪月的东西,越杂,他越爱看。

而那些越显得冠冕堂皇的东西,余慎就越不喜欢看。

“你小子管那么多干吗,陛下给了你五天时间。父亲花掉半个时辰又不为过。额,母亲。”

余此放下了手中的官文,看向门前。

而他也回过了头,看到温和的中年妇人看向他们。眼角间依稀还可见往日的美貌,但更多的是岁月带来的皱纹。

“母亲!”余慎连忙站起来向她行礼。

当年他亲生母亲侍奉的女主,父亲的正室,梅月。出身安宁梅氏。

“慎儿,你没事就好。可把香儿担心坏了。”一个怯生生的貌美少女泫然欲泣地站在梅月的身后看向余慎,他连忙踏前了一步握住了她软糯的小手。

“母亲,她怎么会。”

“你走了之后,你父亲对你的几个小妾多有不满。我就让她们随着我,侍奉在旁,也省的你父亲多说什么。”

梅月示意站在一旁的余晨端了几份糕点上来。

“你爹呢,脾气不好。但你要体谅他,饿了吧。这里的都是我让晨叔去从后厨带来的糕点,我新请了四个厨子,给你们做了新鲜的。”

“谢谢母亲。”余慎摸了摸香儿的秀发道。

“七少爷,你现在没事了吧?”少女担心地看向他,低声说:“你还未与香儿同房呢。”

“放心吧,傻丫头。”

香儿,余慎给她加了明姓。户册上记为明香儿。

刚被卖到青楼,就被一眼看上了她的余慎赎身。

“慎儿,安心处理好你爹交给你的事。”明香儿站到了梅月的身后,余慎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拿着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梅月语重心长地说:“她们几人都有我照料,你不用担心。”

“谢谢母亲,我会的。”余慎眉目垂下。

“不要多说了。”威严的声音在余晨背后响起,晨叔立刻弯下了腰:“相爷。”

“小月,你和她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他们两个小子说,尤其是被陛下限定了五日期限的慎儿。”

父亲依旧是刚刚和卢尚书夫人在藏书阁密会的时候的那套衣服。

没有解开半分的纽扣,让余慎在自己的心里打消了对于老爹偷情可能性的猜测。他清楚,当年对姿容不差的亲生母亲冷落到那种地步。

老爹绝非好色之人,以他的权势,想要任何女人都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卢尚书夫人提起,南晋王的月梅夫人。当年南方第一绝色的名号,余慎以前在混迹一些风月场所的时候,确实听一些风流男子提起过。

“是,相爷。不过,等一等记得喝我给你熬的鸡汤。你已经好多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梅月瞪了父亲一眼,父亲也只是微笑回应。

但当母亲离开房间,将房门带上的时候,就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之上。

以冷酷威肃的目光看向他。

“你在江南路干什么?谁允许你去拍翻皇帝的龙徽的。”

“我……不是,不是你让我南下去找风刃的。不是为了那个皇帝大哥的……”

“给我闭嘴!”父亲的怒意勃然爆发,余慎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察觉到了身旁三哥露出的疑惑表情,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么……

像黄花菜焉了一样的余慎把自己的身子弯了下去,避免被老爹骂。

“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坏事做尽。我让你去甩皇帝的龙徽了?北家的三少爷没有牵扯到他二哥的事里,司马公公就算想动他也绝对不可能能够动大的。皇帝此行要求以刑部会审为基准,没有证据的事他拿什么做,你冲什么动!”

“是是是……我怎么能够有老爹你这种级别的定力,毕竟对于我来说。我只是你的一个犬子啊,看在明安府的差事我办的还算不错,路上一堆人想杀你儿子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你这位犬子在江南路闯的祸了。”

余慎自己主动地低下了头,避免他继续在这件事情上发怒。

他太清楚老爹重视什么,不重视什么了。自己在离京之前,和齐叔最后一次见到老爹的时候,老爹要自己做什么,他得去做。

明安府那件事,他的重视程度明显超过自己在江南闯的祸。

用那作为转圜。余慎知道他能够接受。

“够了。”父亲的语气明显一松,余慎也是露出了笑意。

“想杀你和王连的是秦王的人,我已经派人去警告他们了。”

“什么?爹,秦王一向不涉党争。杀七弟和王巡守的,是他的人?”

坐在余慎身旁的三哥露出了极为之吃惊的表情,而余慎听齐子玉提起过他表哥和问羽楼主之间暧昧不清的关联。

尽管齐子玉没有明确提到秦王介入党争,但是余慎隐隐有这种感觉。

秘密培育了一支强大的武力,难道秦王心里存的是保卫天远而并非为自己牟利的心思么。

“不涉党争,这种话他去骗骗皇帝都不够用。你们眼里看到的秦王是风流帝京,拥有无双容貌的潇洒王爷。但在我们的眼里,他是火凤女帅的儿子。”

父亲坐在自己的主椅之上,带着认真的语气回应了三哥的问题。

“他母亲当年以三千士兵在铁阳山口阻挡北燕军南下,避免战火燃烧到两大行省,又在后来的两场大战连斩北燕三名主帅。”

父亲笑了笑:“这样的女人,可能生出不问世事,不谋夺皇权的儿子吗?”

“爹,在宇文家没落以后,他毫无背景,又不受宠。还有什么资格和其他皇子争夺,不说别的,单单是四皇子都比他强上不少。额……”

余慎带着笑意看向心直口快,没太多心机的三哥。

四皇子一向不喜欢父亲,而他竟然在父亲的面前提起了四皇子。亲爱的三哥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此儿没说错,四皇子现在在文臣当中实力不俗,而且他母亲还一直注重和几位尚书之间的关系。外人看来,我余鼎城权倾朝野势不可挡。但单单只是一次皇权的打压,就让不少我们余氏一党的成员心生叛意,也就只有出身低微的王连,我以影儿许之,才能够换来他的忠诚。”

“什么,爹。你要把四妹嫁给王大人!?”余此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是啊。父亲,你别的不说。四姐可能没有那么容易接受吧。”余慎吃了块糕点,他知道余影已经出京。自己不用担心被揍,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说。

“四姐的脾气,这帝京城恐怕都没有几个受得了她的男人。”

“呵。”父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余慎低下了头,没有继续直视他,父亲才说。

“这只是缓兵之计,王连被我派去北燕作为我的密使。北燕的王爷很快就会到达帝京,他还有作用。况且,如果他之后表现出色,能够在朝廷内部晋升。也未必不可以让影儿嫁给他。”

“明白了,不过,爹。当务之急还是七弟的五日期限。”

余此看向了他说道。余慎知道他不虚伪,笑了笑说:“怕是咱们已经多日不回家的二哥,挺吃惊陛下会给我这五日期限的。爹,老实说,真的不是你做的?”

他不需要掩盖,余慎那一日被余影点醒之后就明白老爹的设想。

“父亲,龙虎山人马已经抵达帝京。这是全朝廷都知道的事,龙虎山左护法入城时极为高调地在城门口打了一个索要银子的官差,虽说不至于是什么错处,但实在是太过于高调。”

余此说。

“打了一个官差,厉害。”余慎倒不知道此刻三哥提起的这件事,带着诧异的目光看向了父亲说道。

“那个官差无故索要银两,与索贿无异。这原本就该打,与青龙的决定无异。慎儿,你想问什么,就问。不要吞吞吐吐的。”

余慎没想到自己压着的小心思被他给看了出来,顿时也直截了当地开口。

比起自己的几位兄姐,他应该算是平日里最不遮掩的。

在老爹面前唯一一个可以毫无压力开口说话的只有他。

“老爹,说句实话。现在只有我和三哥,凌阳公主的事,到底是不是你让龙虎山做的?在朝堂上,想必三哥也听到皇帝的猜疑了。”

余慎知道余此站在文臣那一列相对靠后的位置,带着苦笑和认真前视。

父亲那一双浓眉之下的深邃眸子,漆黑而平静。岁月带来的沉淀让余慎看不穿他的想法。

“没有。”

“七弟,爹怎么可能会派人去袭杀凌阳公主的护卫。谋杀禁军,这可是大罪。而且现在整个朝廷都知道龙虎山的人在京城,父亲就算为了救你也一定不会用这种方法,太过招摇,会让我们余氏一族成为全朝廷的活靶子。”

余此看向余慎的目光当中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我当然知道爹不会了,只是确定一下嘛。可是三哥,你说实话。这让陛下不用砍我的脑袋了,但是我又怎么会知道为什么那些狼子野心之辈说要我去救凌阳公主。你说我想破了头也不可能知道啊。”

余慎抱怨了一通,却看向了坐在自己面前的父亲。

他在等老爹的回答,余慎不知道劫持的人是谁。而他又拉不下脸来说自己需要帮助。

“你是我的儿子,难道我真的会看着你去死。让你的脑袋被皇帝当着群臣的面砍下来吗。只是没想到,有人动手比我还早。”

父亲靠在了椅背上,长叹了口气说。

“有人走在了我前面。而那个人,目的之一是保你。另外的目的,我却暂时没有想到。”

纵然是无奈的表情,余慎也能够感觉到那座大山没有动摇过。而一边的三哥更是带着自己最深的信任。

“爹,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为七弟做的。”

“明日给皇帝上一封奏折,连着你的那几位同窗。上一封有关于兴修水利的奏折,不出意外,右相会支持你们。”

“爹,那笔款项是你原定要让朝廷拨给林叔叔的大军的。你为了这笔款项已经和右相争执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了。”余此诧异道。

他不同意父亲的决定,而余慎却隐隐猜到了父亲如此决定的缘由。

“这是让步,我在告诉皇帝我对他的想法妥协。影武军的战力暂时不会因为这一笔款项的缺失而受到大幅度的下滑,等我查明了凌阳公主的事情以后,再行定夺。我已经命人告知另一位朝臣,他会上书皇帝继续支持我原本的观点将这一笔款项给影武军。而一争一让之下,拖上五天不成问题。”

“龙虎山那里,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吗?”

江湖第一大宗,余慎清楚他们的能力。

“不不不不,龙虎山此刻出现太过高调。况且天子崖论武在即,我不能为这件事去打扰他。此儿。”

“在。”三哥前踏一步。

“有些人太嚣张,太不知进退。带着爹之前交给你的东西,去尚书台和御史台同时检举,不必留情。”

父亲看向了心中疑惑的余慎。

“四个月前,我查抄到了三皇子贪墨了一笔赈灾款。原定发往安宁行省,数额在七十万两的白银,最终发放到了地方上的只有二十万两。五十万两被三皇子贪墨走,大头应该在他的府上,小头估计被他分给了同伙的几个官员。”

“是,父亲。”余此接过了父亲交给他的密封信函。

而余慎带着不满靠在了椅背上:“在第一时间,你就应该把这个交到御史台。”

“差不多就得了,你永远都不如你的几位兄长知进退。做事要留有余地,等到三皇子身死那一日你可以尽情地落井下石,但是他现在还没有身死,做任何事都要留空间,他不留,我也不必给他留。带着我的亲笔信和监视你的两名羽林卫,去见这个人。”

父亲将一张纸推到了他的面前说。

“帝京西南的一栋屋子,他为誉德司服务。早年他欠我一条命,先和他打听凌阳公主的下落,等到我的人查出来,五日之内一定可以把公主还给皇帝。”

接过了他的纸片,余慎听到了身旁的三哥开口。

“父亲,陛下其实不想杀七弟,对吗?”

额?不想杀我么。余慎不知道三哥的想法是对是错。但他确实察觉出了在砍自己脑袋的时候,皇帝有犹豫不假。

“子丹城的事,你们以为尘埃落定了吗。”

攻城炮!那个因为自己被送进了大牢,又差点要被砍脑袋而一时之间忘记了的重要物件,余慎清楚帝朝为了打造攻城炮所耗费精力和时间。

“我没有明确的证据,楚倾辉又因为佛宗和毅王闹出来的矛盾跑到了子丹城去给他擦屁股。给了他们彻底毁灭证据的事件,如果小紫死了,这件事将再一次死无对证。”

父亲宽厚长袍之下的大手放在了长长的桌上,旁边被母亲所点燃的香炉升起了一缕长烟,微光之下的威严面容让余慎看清了那张他并不喜欢的脸庞。

更多时候,他像是高居庙堂的左相大人,而并非他们的父亲。

“爹。”余慎把一旁的糕点放下,说:“莫玉紫没那么容易死。”

“莫上柱国,恐怕不会保他。如果能够利用这件事来打击父亲的话。七弟,莫上柱国会好不容易让阿紫去死的。”

余家几兄弟自小就经常和莫玉紫一起玩,尽管莫上柱国与父亲关系不好。

但是父辈之间的矛盾,没有影响他们的关系。

“莫殇必会置我于死地。但是,只要第六营尚在。那皇帝就不敢动我,不知道剑儿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父亲难得露出的无奈和沉重。

让余慎看到了他对兄长的关系,尽管猜测父亲还留有后手,但是他知道他不会真的不管大哥。

“四妹北上,是否与大哥一事有关。”

“是,如今我余氏一族荣辱。在皇权的重压之下,皆要系于影儿一介女流之身。余慎,如果不是你闯出来的这个大祸,皇帝不会能够给我这么大的压力。我终归不能够让他砍了你的脑袋!”

“是,老爹……不过。”

余慎隐约知道,四姐独自北上去找赵墨的事,老爹应该是知道的。

“此儿,立刻出发去御史台。他们应该还有人当差,我单独和慎儿说几句话。”

“是,父亲。我立刻去。”余此站了起来,拿着父亲交到他手上密封的文函离开了书房,转过头的时候顺手将门给紧紧关上。

“爹,是为了四姐的事吧。一族荣辱,没那么严重吧?”

余慎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开口道:“大不了让皇帝砍了我的头。”

“真让他砍了你的头,满朝上下都会知道我余鼎城人善可欺。到时候那些所谓的余氏一党,还会有多少人愿意追随在我的身旁都要好好数一数了。”

父亲凝眸注视着他,威严肃穆。

“一族荣辱,并不夸张。第六营存,则余氏百年荣耀可计。而你,最好不要让我觉得,你对你的那位所谓朋友,吹嘘过分!”

吹嘘,果然老爹的心里还是看不起自己力荐赵墨。

“那,爹。我也向你保证。”拿着他交到自己手里的纸条站起来。

余慎笑意盎然,信心凝聚。

“他绝不会让你失望!一定。”

“那好,我就信任你这一次。不过,皇帝交给你做的事。你还是得做好才行。”

“爹这么说了,那我这个犬子。就先行告辞,嘿嘿。我呢,就去和齐叔一起商量商量怎么把陛下的宝贝公主给找出来。”

凌阳公主地位不高,天子却并非对她没有舐犊之情。

尤其是自幼就知道在他处理政务繁杂时,为他唱歌缓解繁杂心绪的女儿。怎么可能会真的不疼,不爱。

“如果攻城炮的事,是他利用帝朝好不容易建出来的军械打击我。凌阳之事断不可能是帝王心术,我清楚他,辅政十余载,他的心性我了解。他不是太祖,一定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去冒险。”

“嗯。”余慎看了一眼父亲凝重的表情。

烛光之下,两鬓间那几缕白发格外刺眼。

“怎么了?齐叔应该已经在等你了。”父亲刚刚准备低下头抽出公文,看到了余慎停在原地,顿时开口说。

“没事,没事。”他退出了书房,拉上了门。

“七少爷。”

齐刚依旧是那一身装扮,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他。

“齐叔,你没有把赵墨是谁徒弟的事告诉老爹?”

在江南路遇到赵墨是偶然,但余慎担心父亲知晓赵墨的身份会对他痛下杀手。毕竟余慎还不知道老爹要保翌阳郡主的性命是出于什么目的。

“当然不会,魏兄当年与我有同袍之义。我怎么可能会将他的爱徒出卖,再者。”

“果然,齐叔你和我有一样的想法。赵墨的师父。”

余慎停下了步子,在一处墙壁的灯火前与齐刚对视。

在他被齐子玉那个混蛋诬告放出来之后,他告诉了自己赵墨的恩师与当年杜氏的血衣案有关,这牵扯到当朝天子的夺嫡隐秘。

“如果有一日魏兄决定返京,那引起的,会是足以动摇帝朝根基的风暴!”

····

····

【苏贝】

夜幕垂下之后,这座酒家有三栋高屋子。面积不算小,可是在这荒郊野外难免还是显得孤零零了点,他踏着步子上楼。

拿着刚刚从店家那里买来的两份饭推开了门。

徐梦依旧是一身劲装,背着自己的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在听到苏贝开门的声音了之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看向苏贝手中的那份饭食。

“还是要吃饭的嘛。”苏贝笑眯眯地看到徐梦吞了一下口水,将两个饭叠放在了他们面前的木桌上。

“苏贝,赵墨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让我们别出去。”

吕姬那画了妆显得分外美艳的脸蛋看向苏贝。

自从连日的赶路,她与他们一行熟悉了起来。而苏贝调皮捣蛋的个性,让这个在毅王身下饱受折磨的女人对他并非没有好感。

尤其是当吕姬听说了苏贝贫苦的童年,以及与赵墨认识的过程。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老大说,要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帝京,所以没有去听。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来了!”

苏贝语气凝重,却隐瞒了突然出现的李婉儿就是他所提起过。

老大情愫渐生的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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