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九十四章一个绵延的春天。

第九十章

归归签完字画完押, 盛淅不知从哪变出一盒红印泥,『逼』龟龟在名字上又按了一个指印。

“要按在名字上的,”盛少爷温地说, “否则谁都可以造假。”

思归被他搞得脑子不太清醒,在自己的名字上按完手印之后呆呆看手上的红朱砂, 问:“……印泥从哪里来的?我们家明明有红印泥的呀?”

“我今早去买的, ”盛少爷柔地回答, “去超市的时候顺便拎了一盒。”

余思归睛变成小蚊香:“等等为什么早上你……”

“未雨绸缪嘛,”他说,温贴地笑了起来, 用湿纸巾把龟龟红红的手指头擦干净,问:

“晚饭吃什么?”

夜里,秋雨如织, 客厅里一盏灯火如昼。

他们俩人在一块儿呆, 异常上。

余思归甚至有种感觉——盛淅在一起,窝在客厅写作业, 比在高复班上自习效率高得多, 俩人一旦投入状态,是有点互相激励的意思在里面的。

可能这是当初贺彬调了这么多次位置, 他俩却像窗边钉子户似的, 从来有分开过半天……的原因。

——贺老师。

余思归总觉得自己到这么大, 是在被一些人一点点的塑的。那些人有时是辈, 有时是朋友, 可能是母亲,有时则是老师,而这些老师里,自然也有贺彬。

不如说, 他其实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她看自己的卷子想了许久,道:“……张爷爷……张老师,现在怎么样了呀?”

盛淅正试做课本例题,手头压思归的演草本,稍一想,回答:“其实看上去挺硬朗的。”

思归呆嗯了声,盛少爷又淡淡道:“张教授当年在里面,其实吃什么苦。”

归归一愣。

“知道他无辜的人很多。”盛淅平淡道,“张教授是个很好的人……只不过我们当时不够有力量,能保住他。”

思归有点难以言说的难过,轻轻地嗯了一声。

“……”

盛少爷静了一下,轻声道:

“也能保住你们。”

余思归那一刹那愣住了。

「你们」。

“对方……”盛淅稍稍停顿了一下,“是那些人,你对他们也许还有些印象。”

“——十年前,那群人用‘费用违规’这一条扳倒了张教授,连带把你们也一并遣散了,攻势非常猛烈……”

思归笔尖按在本子上,笔头微微颤抖。

“当牵扯到的金额足够大时,有人将法律视为无,”盛淅轻声说,“把你们……柳阿姨,还有她的师弟师妹们留在北京,对你们也是不负责任的。所以十年前,张老师开庭前夕,我父母对手足无措的学生们说,走吧,离开北京,至少自己的家人过上平淡又安的一辈子。”

余思归想起妈妈在留校破灭的那天,不曾挣扎的模样。

“——因为非舍弃不可。”盛淅说。

思归鼻尖酸。

那青年停顿了一下,声音非常轻:“……但是有忘记过你们。”

余思归只觉心要碎了,小声说:“忘不忘的有关系……我们只是一群普通人,记住也好,记不住也好,我们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柳阿姨她的师弟师妹们是那个满怀理想的学生。”盛少爷轻声说,“也是前行的唯主义者。”

一名唯主义者。

“所以,”盛淅柔道,“我们是平等的。”

一个唯主义者的来生,是什么?

他们不信灵魂,不信来世,却仍有不灭的来生,他们的生命永生不息,在继承了他们的志向的人之中永远鲜活。

一个更独立的梦,一个更富强的梦,不再受制于人的梦。

——一个以蚍蜉之躯存活于世,却仍愿撼动世界的梦。

思归泪都要出来了,哽咽一句话都不肯讲,盛淅刷他早八辈子刷过数遍的微积分,刷了两道题后忽然好笑地开口:“不然我下次去找张教授搭搭话?”

归归忍泪水,愣了下:“诶?”

“他聊聊你。”

盛少爷笑说。

“告诉他,小龟已大了。”

余思归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少爷笑眯眯问道,“害羞?”

思归气鼓鼓:“你才害羞。”

她低下头继续做手头的题,写了个“解”字后停顿了下,愤怒地回答:

“——我是要自己去的。你不准替我出场。”

初秋夜雨。

有人异常嚣张。

“所以,”盛少爷擦脸时忽然挺温地道,“你有有现,其实无论生什么,我们其实都能碰上?”

那天晚上,他们正睡前洗漱,归归正在他旁边咬牙刷,听了一愣。

“包括我有转过学的话。”三年前来的转学生笑眯眯地说,“算我转过学,其实你还是会遇见我。”

思归将不满写在脸上,心想遇到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有有朋友呢,好意思跟我提这个——静了一会儿,气愤地说:

“…我才不关心。”

盛少爷哧哧地笑,将脸擦干后,回客厅,给自己的预习收尾——将带回来的课本与笔袋井井有条地放回他的书包。

他是带了书包来的,自然也会带书包走。

思归洗完脸出门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僵了一僵,意识到明天又要盛淅说再见了。

——与前不同,这周似乎格外难过。

之前那几周归归有彻底接纳他,他走了走了……但这次不同。这次龟龟心里的硬壳被彻底撬开,已开始将盛少爷视为自己的所有。

归归难过地看他,那一刻平白生出许多酸怅。

客厅里,盛淅拉上背包拉链,看见小同桌在浴室门前站,忍不住哧地一笑,走上前来,把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呀?”盛少爷搂她,柔地问。

思归摇了摇头,踮起脚,他专心拥抱。

盛少爷的怀抱温暖,犹如一个绵延的春天。

漫漫夜,秋风在乌黑大雨中,摇了一地白月季。

他们晚上仍睡在一处。

这是俩人之间的、不需要说什么的默契。思归的房间,两个枕头,两床被子,基本不太开灯,外加一张软软的、孩子从小睡的床。

龟龟心里隐约觉得这么搞不太合适,总要有点戒备的心理,但她是觉得同桌这样的人,不需要任何防备。

……毕竟这是盛淅呀。

归老师想。

她喜欢正人君子,也喜欢钻正人君子被窝;尤其是明天要分开,总想盛淅多相处一些。

盛淅正处理手机上的杂事,思归躺在他身边。

他周末时一般一整天都不动手机——龟龟在一起时他从不碰半下电子产品。但晚上睡前会处理下未读。

思归睡惺忪地看少爷微信问学选课事务,小声问:“盛淅,你是不是把班同学都加过一遍了?”

盛少爷思索片刻:“嗯。”

“……”

“那我呢?”被陪了一天的归归气呼呼地说,“你把我放在什么地方啦?”

我要他们不一样!

盛少爷自手机上收了目光,真诚道:“你能这么问,我真的很惊讶。”

龟龟:“……?惊讶什么?”

然后他祥地讲出缘由:“你原来还好意思问。”

那封两千多字诀别信的独立作者:“……”

少爷说完,回去他的学聊选课事宜。

余思归含泪心想可恶真是被你拿捏住了……在一边闷闷地、可怜巴巴地看他,盛淅问完选课老师,确认今天事务已处理完毕,然后转了个身,将龟龟揪了起来。

“要对我说什么?”盛淅眯起睛道。

被他揪的余思归十分刚强:“我他妈的下次还敢!”

“……”

盛淅睛危险眯起,吧唧一声,把龟龟丢回她的枕头上。

余思归在软枕头上摔得七荤八素,冒金星。

……

他们又温存了一会儿。

盛少爷显然不是真恼,睡前还是要思归多抱一抱温情片刻,归归被他吻得化成一滩水,泪朦胧,几乎喘不过气。

好像还愿意他继续接触……龟龟朦胧地想,却又不知道下一步的接触是什么。

亲亲,抱抱,然后呢?

但归老师一凑过去,盛少爷温情脉脉地,用被子把她裹紧了一点,甚至不许她贴自己太近。

“小心凉。”他柔地说。

然后他又揪被角,在孩子唇上湿润地亲了亲。

归归不太懂为什么自己不能亲他,他却可以亲自己;但又被他吻得朦朦胧胧,睡意涌动得十分惬意,被他抱在了怀中。

“盛淅。”归归模糊不清地说。

盛少爷抚她后脑勺:“嗯?”

“……贴贴。”她朦胧道。

思归几乎像有渴肤症,竭力贴近盛淅『裸』『露』小麦『色』的脖颈处,中雾蒙蒙;但在几乎贴上时,却又被同桌轻轻地,一根指头推了出去。

“乖。”他轻声说。

带一点几不可查的坏。

思归有点受不了再被推开,小小地抽了气。

然后她难过地说:“……可是,明天……”

“明天见不到你啦。”

……

…………

「明天见不到你啦。」

次日下午,周末请下的假期正式结束,余思归要回去销假。

余思归的假只请到周日上午,下午要回去上自习,毕竟高复班学习压力比较恐怖;而盛淅,也得回去赶去北京的火车。

他这周要开始正式开课了。

思归颇为低落,盛淅也心事重重,离别在即,连他这样的『性』格似乎也无法缓解空气中弥漫的酸楚。

这世界的规则太过强大,他们的人生短暂交汇——

却马上要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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