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多不喜欢看悲苦的事情，因为会让他们自己也感觉到绝望。
好的悲剧会被人奉做经典，但大多数人却不会去读。
世人好圆满，这些年就连戏台上的悲剧也少了许多，进了戏楼，处处可见欢声笑语，没有了早年还会有人为戏子哭的肝肠寸断的景象了。
青楼妓子得嫁状元，俊秀书生得娶深阁小姐，白狐报恩成功修成正果。
可这都不是他喜欢的。
他喜欢看世人沉沦在无尽苦痛中，在翻涌着的污浊欲念中挣扎痛苦。
他喜欢看世人求而不得，得而复失。
所以他常看佛书，看里面的人们在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的七苦中尽展贪嗔痴象。
所有的故事他都只去看一半，因为他知晓结局从来都只是著书者用来警示世人，要么恶人永堕地狱，要么放下屠刀转身成佛偿还因果。
可这从来都不真实。
现实的世界上人们该苦痛的仍在苦痛，该挣扎的仍在挣扎，欲念是挣脱不出的网。
他看着世人在网中苦苦挣扎，也将自己沉堕入欲念的密网。
他享受着别人的苦痛。
也享受着自己的苦痛。
所有的欲望的存在都必然有它的意义。
他喜欢欲念被满足时的酣畅，也喜欢欲念烧灼时的焦灼急切。
他坦然正视自己所有的欲念，也会适时的进行矫正。
他贪恋这个垂死的女人所带来的温暖，却也不可能一直纵容她动摇自己心智。
她该死的。
他的种种冷漠的表现，并不避讳环月，不是因为相信，而是因为在这府中没有人敢背叛他，也没人能承担得起背叛他的后果。
但环月还是自觉的在他撩起床帐时便转过了身。
他坐在床边，将昏迷的人抱紧怀里，她灼热滚烫的体温一点点驱散他周身从外面带来的寒气，让他心间戾气变得温和平顺。
他将头埋在她的发旋，又一点点下滑至她颈肩，深深地嗅着她身上温柔的香气。
怀里的人似乎是因为被抱着的姿势不太舒服，昏迷中纤细的眉头也忍不住微蹙。
他伸手像是抚摸瓷人一般，描画着她的眉眼，在她苍白的唇边停顿，唇瓣柔软却干燥，像是濒死的花，带着极致的苍白脆弱，反倒是平白生出了几分颓艳。
他将手落在她的颈上，轻轻搭着，感受细白皮肉下血管一下下的跳动，鲜活却又脆弱。
她会让他想起那个废物兄长，一样的病弱无用，可她却又是不一样的，她有着一层惑人的皮相，连病态都好像带着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亲近。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她的脖子，似是不带任何杀意，也不含半分情色，只是单纯的抚摸。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短暂的几息里他的脑海闪过了多少足以被世人唾骂为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想和她在一起。
就是和这样的她。
和一个病弱的无法反抗的她。
也想要掐死她，感受她的生命在自己收紧的虎口慢慢消逝，感受她的体温变得冰凉。
那该是多么美妙啊……
他搭在韩雨霏颈上的手无意识的收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