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小题以大做

水壶砸在地上, 瞬间被砸得四分五裂,滚烫的水溅洒出来。

萧宁身手敏捷不假,躲的同时不忘把身边的人全都拉了一起避开。

大面积是躲开了, 总水溅在地飞起,好在衣裳穿得厚, 水溅来, 只是湿了裙摆, 并没有受伤。

纵然如此,卢氏和孔柔皆大惊失色。

第一时间冲过来, 关心地询问萧宁,“可有伤着?”

“没事没事,我躲得快, 水壶是密封的, 抛起来水溅得不多, 地上虽然洒点,衣裳厚,无事, 只是湿了裙摆而已。”萧宁不见慌乱, 她是离水壶最近的人,她没事, 其他人自然都安然无恙。

不过, 抛出水壶的侍女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吓得连忙跪下道:“公主,公主,奴有罪,奴有罪。”

差点伤了萧宁,确实是有罪, 连连向萧宁告罪,侍女浑身都在颤抖。

“此事与你何干?不必告罪,起来吧。”萧宁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意外或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要找出罪魁祸首,不难。

“所有人,就站在你们原定的位置,谁也不许动。”意外是意外,但如果是有人有意为之,不可不查。

随着萧宁一声令下,那不知为何摔倒的侍女们好不容易爬起来,连忙跪着,如萧宁吩咐一般,不敢动弹。jiqu.org 楼兰小说网

“今日的事若是意外,我不会同你们计较,可若不是,谁蓄意谋之,定要追查到底。”萧宁先出言安抚人,让她们不必害怕担忧,只要问心无愧,萧宁不会借题发挥。

“现在,你们一个个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倒下的。”萧宁继续丢出问题,等着一个又一个的人给予答案。

追根溯源,人只要齐,谁站的位置没有改变,必然能够找到第一个将人绊倒的人。

萧宁走到一个端着水壶的侍女面前,“你是第一个人,你告诉我,谁把你绊到的?”

听到萧宁的问话,几乎在场的人都开始回想,她们是怎么倒下的。

“是她,是她撞到了奴。”萧宁只是要追查真相,并没有直接问罪,这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配合萧宁。

一个又一个

的人被萧宁问起,都根据一开始的印象,指出是谁人将她们放到。

问到最后一人恰好就是朱三娘,这时候的朱三娘已经吓得浑身颤抖。

显然她也明白,她的所有诡计,都已经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带下去。”让人意外的是,查出是朱三娘蓄意为之,萧宁却没有要处置的意思,只是一声吩咐,命人将她带下。

朱榇唤了一声公主,萧宁摇了摇头道:“人,你们带回去,如何处置?由你父母做主。不过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萧宁的确是看在朱榇的份上,没有要立刻处置朱三娘的意思,但萧宁也相信,朱三娘回到家中,必然讨不了好。

这样的结果,朱榇若是知道,不知又该是怎么样的反应?

萧宁的仁慈,并不算真正的仁慈。

现在,萧宁并不打算告诉朱榇。

“多谢公主殿下。”这一声感谢,朱榇说得真心实意。

“原想将你直接留下,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回去吧。”萧宁并没有打算问朱三娘为何这样做,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没有任何例外。

朱三娘是冲朱榇来也好,冲萧宁来的也罢,这桩事扯上萧宁,便无人再问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管问责她一番行事带来的影响,尤其是对萧宁造成的影响。

位高权重之人,她的生死不再仅仅是单纯的一条命,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太多的人拼尽所有也要上位的原因。

如果这个时代的人都接受了这一切,认为只有活在上位者才有资格在意生死,萧宁愿意用她这条在众人看来关系重大的命,为平凡的人争取属于他们的公道。

朱三娘,定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去吧。”萧宁不打算将她的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人问她的。

朱榇朝萧宁一拜,拉起一旁发抖的朱三娘退出去,只是萧宁更注意到,朱三娘一直低下头,却在走出院门时抬起头望向萧宁,恰好,萧宁亦望着她,就那么一个眼神,惊得朱三娘险些失态。

萧宁看着她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往后到公主身边的人,定要小心再三,同样的事,不可再发生。”卢氏的脸色其实很是不好,谁让这桩事的引头是她,若不是她把人带来,哪里会让萧宁遭遇这一切。

同时也让卢氏警惕起来,这世上想置萧宁于死地的人不少,而人心各异,有时候很多事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奇妙,如同这朱三娘突然发疯。

卢氏相信,朱三娘担多冲的并不是萧宁,可是萧宁同样受到影响。萧宁想让人自行解决,然卢氏,断不可能容此人。

“人换了。”卢氏此话落下,原本要应下卢氏方才叮嘱的人,全都吓得叩头道:“太后,求太后饶恕,奴知错了。”

“都不必紧张,阿婆说的不是你们。都退下吧,受了伤的治伤去,没受伤的好好当差。今日之事,你们记住教训,往后小心再三就是,受累于人,非你等之过。”萧宁真是有些担心卢氏一气之下把人全都换了,莫可奈何地出言解释,总不能等卢氏解释吧。

“下去吧。”可是,就算萧宁发了话,一群人都不敢动,巴巴的望向一旁的卢氏,卢氏发了话,这些人才敢退去,由此可见,卢氏的威严甚重。

萧宁点点头,意料中的事,不值得她大惊小怪。

卢氏道:“我原以为朱家不错,知根知底,对我们萧家一向忠心耿耿,难得又养了几个女郎皆通医术,自当留在你身边用。出了这桩事,再忠心的人,心里总会起了疙瘩,人,换一个。”

在卢氏看来,再没有比萧宁的安全更重要的事,一点点的冒险,她都不愿意。

“阿婆担心我,我都明白。我观朱榇并非不能容物之人,且她心智坚定,又是一个专注之人,在她的心里,医术比外头的勾心斗角要重要得多。恰好这就是我要的人。”萧宁一直都在观察人,她可以确定,朱三娘的事,无论是何结果,朱榇若是想将来能够更进一步,都会选择萧宁。

“五娘。关系性命之事,容不得赌气。”卢氏发话,表明了态度,她,并不愿意萧宁因为任何理由冒险。

萧宁道:“自然。但阿婆有更好的人选?

卢氏寻来一个朱榇,便就这性别就不是一个小问题。加上朱榇这沉稳的性子,那就更难得了。

“宁可无,亦不能冒险。”卢氏自知萧宁说的是实话,那又如何,没有女人,男人也可以将就一二。最重要的是,不能把有仇怨的人放在身边。

“阿婆知道我为何不处置朱三娘。”萧宁查出朱三娘动手脚,连问都不问其中的原由,便让朱榇将人带回去,这难道不是对朱榇的示好?

但凡只要朱榇不糊涂,定能想得到,朱三娘动这一番手脚,冲的是她。

也就是说,朱三娘想让热水烫的人是朱榇。

可惜朱三娘的脑子不太灵光,看着萧宁拉着朱榇一块走,难道朱三娘觉得,遇上危险的时候,萧宁会第一时间推人去挡?

方才没有细想,如今想到这个可能,萧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朱三娘因妒忌而生怨恨,动手害人,更不想落人口舌,原以为遇到危险的萧宁,会在第一时间将身边的朱榇推出去挡,不料萧宁不仅不推人,更救下了朱榇!

???萧宁有些后悔了,刚刚不应该耍帅的,早知道把人留下来,问清某人的险恶用心再放才对的。

“你放人,是要让他们朱家自己解决,已然是保全朱家的颜面。然世上懂得感恩之人几何?”卢氏知萧宁打算,之所以不同意,那是想到人性之恶。

本来,世上更多忘恩负义之辈,懂得知恩图报的少之又少。

卢氏绝不愿意拿萧宁的性命去赌!

“那就看看朱家人如何处置朱三娘。”萧宁不慌不忙的回答一句,想必卢氏心里也有数。

果不其然,卢氏听到萧宁的话,瞬间不作声了。

“人到底可信或是不可信,总应该试一试再做结论。”萧宁不掩饰对朱榇的试探。

“阿婆既然把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还请阿婆相信我一回。”萧宁真挚的向卢氏提出恳求。

卢氏纵然心里有其他的打算,面对萧宁言辞诚恳,一时无法拒绝。

“你必须牢记一点。你的性命,绝不能赌。”卢氏生怕萧宁为赌人心,不惜付出一切。

只是几个可用或

是不可用的人罢了,哪里值得萧宁多费心。

纵然这天底下懂得医术的女人不多,还有男人。只要有男人在,卢氏自信能有本事,让男人心甘情愿的为他们所驱使。

卢氏目光透着不容拒绝地望向萧宁,若不能亲耳听到萧宁答应下这句话,她绝不允许朱家的人再靠近萧宁。

“是,阿婆所言我都记下了。”萧宁能怎么办呢?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家卢氏说了算,卢氏要是不同意的事,萧宁想找着个人支持,痴人说梦。

***

朱家,第二日很快送来消息,毕竟人是卢氏挑的,消息自然送到卢氏手中。

朱大夫,亲自处置了朱三娘,对外称朱三娘暴毙!

而眼下,朱家上下跪于家中,向卢氏赔罪,也是向萧宁赔罪。

更有一封信送到卢氏手中,道其教女不善,卢氏看重他们家,不想他竟然教出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女儿,丢人丢到了太后和公主跟前,更是险些伤及公主,他该万死以恕其罪。

但身为部曲,他之命不仅仅是他的命,更是主家所有。

朱三娘做的事,萧宁既道交由他们家来解决,自然就由他们家处置。除此之外,他们一家七口的命,皆听太后吩咐。

不得不说,朱家的态度,还有这封信,都算是让卢氏满意的。

她之所以选中朱家,就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朱家都很识趣,但终是料错了一点,再识趣的人家,也有养歪了人。

养歪了,朱家能当机立断地解决,不想再麻烦主家,这一点也是让卢氏很是满意的。

但是如果只凭这些,就想让卢氏同意朱榇来到萧宁的身边,远远不够。

萧宁对萧家意味着什么?卢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断然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太后,朱家如何处置?”卢氏看着信,许久没有作声,一旁的人拿不准,只能小声询问。

“再看看。”既然卢氏并没有因此而决定,让朱榇留在萧宁的身边,但萧宁明显对朱榇甚有好感,这种时候,卢氏就得继续观望,最后再决定要不要用朱榇。

“朱家怎么了?昨日五娘处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萧钤洗漱毕,突然听了一耳

朵,甚是好奇的人,随口问了一句。

“家里的事,你倒是后知后觉的很。”卢氏嗔怪了一句,目光落在萧钤的身上,透着打量。

“五娘是小娘子,又不是郎君,我就是想管,你能让我管?”萧钤一向有自知之明,不该插手的事从来不插手。

“从哪里听来的,五娘处昨日出了事。”卢氏也不跟萧钤争执,只是追问萧钤那一句话从何处听来。

“外面风言风语不少,还说五娘十分嚣张跋扈,纵然病了,也不忘为难人。”萧钤听到这话,自然是不喜的,萧宁什么个性,他这个当祖父的还能不清楚。

说什么嚣张跋扈,那能是萧宁吗?

卢氏一听,拧紧了眉头,万万想不到,萧钤听到的关于萧宁的消息,竟然是在外面传来的。

“昨日才发生的事,今日就传的沸沸扬扬,此事可有不妥?”萧钤总算是后知后觉的问起这话,颇是担忧。

“自打新朝建立,七郎登基,五娘成了尚书令,早已成为众矢之的,她在外征战,引得人虎视眈眈,纵然回来了,也没人舍得放过她。

“七郎护她护得紧,既然无法挑拨他们父女反目,别有用心之人,只能另辟蹊径。

“嚣张跋扈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一个人的名声若毁了,你不知何意?”

卢氏言尽于此。哪怕萧钤不够聪明,总还是能明白名声好与坏,亦是分外不同的。

听完卢氏的话,萧钤沉下了脸。

“一个两个,都是放着安生日子不肯过,非要闹腾。”萧钤十分不悦,大声的呵斥了一句。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出去多走动走动。纵然无法挑拨七郎和五娘父女反目,你这个太上皇,作为皇帝的父亲,但凡你表现的不满之极如今这状况,想必会有无数人寻你。”萧钤的不聪明,天下人皆知。卢氏的意思,萧钤一听,想必已然明了。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做事,萧钤得想想。

“夫人这是觉得,有我用武之地?”自打来到雍州以来,萧钤每日闲的都要发霉了,万万没想到,也有他出马的时候。

欣喜若狂的人站在

卢氏的跟前,这跃跃欲试的样儿,一度让卢氏觉得这些年实在亏待了他。

“出门在外,知道该怎么做?”卢氏哄着人问。

萧钤想都不想的回答,“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是五娘嚣张跋扈,想来他们并不满足,只有嚣张跋扈这四个字。”

卢氏重重地点头,“然也。”

“早年我那些忧心,并不是空穴来风,现下不过是在人前,将我那份担心,一分说成十分罢了。夫人,且看我的。”卢氏这个时候含笑的望着萧钤,一瞬间让萧钤精神一震。

好些日子,自家夫人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了。

忙里忙外的卢氏每日脚不沾地,他倒是想搭把手来着,可惜刚说出口,卢氏瞥了他一眼提醒他,现如今她做的都是女人家的事,萧钤确定要搭把手?

女人家的事,萧钤成功被这几个字劝退,再不敢提。

“辛苦郎君。”卢氏笑意加深了,看的出来萧钤来了斗志,甚好。

“另外,不妨向外透露,朱家三娘昨日在见过我们五娘后,死了。”卢氏上前靠近萧钤,一边为他整理衣裳,一边丢出一件大事。

萧钤方才正问起朱家出了什么事,卢氏这时候回答,偏还把这件事和萧宁扯上的关系,其中的缘故......

“夫人这是打算一石几鸟?”萧钤实在好奇,谁那么不长眼,惹上自家夫人,这一回,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郎君想多了,我得帮五娘寻个可靠之人。你也知道,这一回五娘病倒,她小小年纪在外奔波,纵然如今天下得以太平,也不意味着战事平定。况且这里里外外的事又有多少?

“养好了身子,有人帮着调理,更不担心会出什么变故。我挑了朱家人进来,原就是打算把人留在五娘身边。不想竟然生了变故,一波三折,如今我对朱家心存疑惑。

“五娘对朱家那位二娘,甚有好感,大有要将人留在身边用的意思。人究竟可用不可用,总该要给五娘一句准话,人,也是我给五娘的。”

大致事情难倒卢氏的原由,正就是如此。

“身边的人,自然还是要可靠为重。就不能另外给五娘挑几个

得力的人?”萧钤试探的询问,无非是想卢氏另想办法。

“懂得医术的女郎并不多。”换句话来说,这人不好找,否则卢氏何至于为难。

“那就试试,既是夫人给的,过了五娘眼,总不能咱们当长辈的,难得帮衬一回,刚给的人用又反悔。夫人切莫忧心,此事为夫一定帮你。”萧钤这是等了许多年,难得等上一回,卢氏需要他帮忙的时候。

“那就有劳郎君了。”卢氏想啊,若是萧钤出面,外头的人见着萧钤,必然觉得这样一个曾为廷尉的人,定容不下自家的孙女比郎君还要厉害。

正好这些人心思多,且由着他们用最坏的心眼猜度萧钤吧。

“五娘最近的事可不少。”看情况卢氏是觉得是闹得还不够大,想要再添一把火。

但萧宁本就置身于舆论之中,之前放走西胡汗王的事,纵然萧谌已经将此事从某些人手中抢过来,不许人轻易插手,也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现在再让萧宁闹出事,确定到时候的发展还能控制?

“郎君放心。”卢氏一声放心,萧钤还有什么忧愁的?

“五娘回来了,往后夫人是不是得闲些?”萧钤本来话已经说完,准备走人的,却又突然转头,想起了另一桩事。

话音落下,引得卢氏笑了,“郎君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萧钤能说卢氏太忙,而他太闲,没有卢氏陪伴在身边,总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

卢氏伸手握住萧钤的手,“郎君的心意,妾都明白。五娘回来了,往后诸事由她出面就是,我多陪着郎君可好?”

“甚好!”萧钤能够如愿以偿,自然赞一声好。

一旁伺候的人,看着这一对夫妻恩爱如初,都觉得这世上果真有白头偕老,一生相随的感情。

***

卢氏已经收到朱家人处事的结果,又怎么能不送到萧宁处。

萧宁知晓后,一声轻叹,透着许多的无奈,但这一叹为的不是朱三娘,而是朱榇。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一回也不知......”萧宁的确挺看好朱榇的,但也并不是非她不可。

朱三娘之死,追根究底是她咎由自

取,却不代表人人都讲理。

朱家,萧宁所知甚少,基于昨日的会面,她对朱榇心生好感,然她们之间夹杂了一条人命,萧宁也不想赌人性。

“去同阿婆说一声,朱家,再看看。”萧宁纵然不想赌,可话到嘴边,还是化成了这样的一句话。

朱家,只因为他们萧家的一句话,便丢了一条人命。朱榇,即将承受什么萧宁可以想象,而如今能够让人有所忌惮,正是萧宁之前要将朱榇留在身边的一句话。

倘若现在萧宁命人到朱家传话,收回之前要将朱榇留在身边的话,朱榇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去请瑶娘来一趟。”萧宁回来到现在谁都没见,当然也包括瑶娘。

万事萧宁总不能等着卢氏那边传来消息,这些消息可能还是经过卢氏筛选的。

萧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当然也可以根据她的需求,让人按照她想要的信息提供给她。

“为何唤瑶娘来?”恰好孔柔走来,听到萧宁一声吩咐。

瑶娘的身份,孔柔心知肚明,正是因为如此,孔柔才会阻止,“大夫说了,你须得静养,不可劳心伤神。”

被孔柔抓了个正着,萧宁咬住下唇,可怜巴巴的瞅着孔柔看,“阿娘,不就是动动脑子的事,您总不能让我一天到晚躺在这儿,什么都不干。连脑子也不能动。”

孔柔亦是无奈,就没见过像萧宁这样,生病还不肯好好休息的人。

“这是大夫叮嘱的,你不想落下病根,以后三天两头吃药?”孔柔直问萧宁往后想要如何?

健康的人,成了药罐子,换做谁能乐意?

萧宁莫可奈何,却还是不放弃初衷的哀求道:“回来到现在,我连瑶娘一面都见不着,再不见见瑶娘,瑶娘怕是要忧心我,是不是把她忘得一干二净的。”

孔柔哪里会由他随便糊弄,掷地有声的道:“不可胡言乱语。你有病在身,天下皆知,连早朝都不上,不见瑶娘,瑶娘必能理解。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许给公主传递消息。总而言之,在太医没有说公主痊愈之前,谁要是敢让旁人惊扰了公主,我断

不轻饶。”

作为皇后,孔柔执掌内廷,卢氏不是喜欢抢权的人,再着,皇后执掌内廷本是理所当然,身为太后,只需要颐养天年就是,何必管的太多,反倒惹人嫌。

况且,卢氏手底下的事并不少,比起被困在内廷中,卢氏更乐意跟萧宁一起,无声无息的改变这个世界。

正因如此,孔柔在内廷中威严甚重,她这话落下,众人皆应一声是,萧宁......

养病,养病,还真是连脑子都不能动了?

“那我能看书吗?”萧宁依然做着垂死挣扎,不想孔柔掷地有声的拒绝,“不成。劳心伤神之事不可为,你看书不费神?”

这话音落下,萧宁直接萎了。

养病养病,养得连书都不能看,人也不能见,话还不能说了?

这一回萧宁鼓起了嘴,一脸的不乐意。

萧谌忙忙碌碌半天,昨日忙了大半夜才回来看萧宁一眼,难得今日早早忙完了事,赶紧进来看看萧宁。结果一看到萧宁鼓起脸,旁边的孔柔更是绷着一张脸,透着不容拒绝,这是出啥事儿了?

“陛下。”萧谌一来,伺候的人,连忙向萧谌见礼。萧谌点点头,靠近孔柔,眼神往萧宁身上瞟,问:“这是怎么了?”

“阿娘要养猪。”萧宁抬了眼皮,气鼓鼓的回答。

萧谌差点笑喷了,“养猪,你啊?”

“正是。”萧宁借着回答萧谌的话,在无声的控诉孔柔呢。

“这,不能把你养成了猪,以后谁帮我?”萧谌亦是一本正经的开口。孔柔嗔怪的道:“大夫说了,这些年阿宁在外奔波劳累,有些亏损的身子,就得好好养着。”

这话,昨天晚上孔柔已经跟萧谌说过了,萧谌没听进去。

孔柔屏气凝神,审视的目光落在萧谌的身上,这么大的事,萧谌要是听不进去,定要跟他没完。

萧谌求生欲极强的回答,“昨夜夫人说过了,我也问过太医,太医说了,好好养着就是,毕竟阿宁还小,发现及时,能养的回来。况且阿宁底子好,这都多亏了夫人照看。所以,这养猪吧,大可不必。”

话说着,背后朝萧宁一通挤眉弄眼,无非在向萧宁邀功。

“让阿宁在家养病,她要见这个,又要看那个,还不是费心伤神。那可怎么养?”孔柔不怀疑,萧谌会拿萧宁的身体开玩笑,但孔柔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萧宁安安心心的待着,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妥当的。

“让她吃好睡好,不许熬夜,不许到外头乱跑乱跳。如此便可了?想想阿宁从小到大为何身子康健,不就是她喜欢习武练功,才能养出这好身子。

“太医可都说了,多亏阿宁的底子好。否则这两年这么折腾下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咱们可不能把阿宁的优势一手毁掉。”

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萧谌深谙此道。

孔柔现在心心念念,都是萧宁的身体,如何养好萧宁的身体,是最最重要的事,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

萧谌的话,孔柔还是听得进去的,打量的眼神落在萧宁的身上。

的确,萧宁从小到大,就不像别人家的小娘子,整日待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是喜欢四处跑跑跳跳。

自小萧宁从来也不像别人家的小娘子,总是动不动发冷发热,体质虚弱。

但也正是因为萧宁极少生病,突然倒下,可不把孔柔吓坏了。

“夫人要盯紧阿宁,想养好阿宁的身体,我们都一样。那也不能让人闷坏了,真把她闷坏了,你不更心疼?舍得?”在疼爱萧宁这装饰上,孔柔和萧谌一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是因为如此,萧谌也不说心疼萧宁的话,只问孔柔舍不舍得。

孔柔当然舍不得,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一直康健,病这一场,她一直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阿娘,我一定好好休息,好好吃饭,绝不到处乱跑。但你也不能,谁也不让我见,连书都不让我看。那我这日子还怎么过?”有了亲爹帮忙,萧宁立刻可怜兮兮的蹲在孔柔的面前,好让孔柔看看,她有多惨。

“你要是见了瑶娘,说的就不是寻常事。”孔柔牢记一点,那就是瑶娘跟萧宁凑一块儿,这两人一起办的事,绝不是小事,不劳心伤神才怪。

“皇后这是在夸赞妾吗?”孔柔怕是

怎么也想不到,正主瑶娘竟然跟着萧谌一起进来了。

瑶娘方才落在后头,又因人挡着,孔柔和萧宁都没看见。插不上话的瑶娘,且立在一旁,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瑶娘如何还能站的住?

孔柔的视线落在萧谌的身上,似在无声的询问,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萧谌流露出了几分无奈,“瑶娘说有要事见阿宁。”

自来瑶娘和萧谌之间,也不是毫无交集的,毕竟雍州许多事都是瑶娘在办,也就意味着瑶娘跟萧谌一直有来有往。

这男臣不好进入内廷,女官,根本没有这个忌讳。瑶娘说了有事,萧谌便把人领进来,也不需另外通传。

“皇后,公主!”出声之后的瑶娘,这回终于能见礼了。

被正主抓了个正着,不许人见萧宁,孔柔面上流露出了尴尬,“我不是不让你见阿宁,只是想缓一缓。”

“皇后疼惜公主,妾都明白。”瑶娘并没有心生不满。

可怜天下父母心。作为后母,多少人能做到孔柔一般。若不是真心疼惜萧宁,又怎么会事事以萧宁为重。

“皇后放心,妾也明白,公主身体康健才是大昌之幸,再重要的事也重不过公主的身体,妾不会让公主多以费神的。”瑶娘为了让孔柔安心,郑重的承诺,也希望瑶娘能相信她一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话大家都懂。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孔柔坦率直言,视线落在萧宁的身上,叮嘱萧宁,“不许劳神。”

“此事交给瑶娘,让瑶娘盯紧了她。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萧谌来看过萧宁,确定萧宁恢复了精神,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养,心中的大石算是放下了。这回拉着孔柔一道离去,便把所有事交给瑶娘。

“陛下放心,妾必不负陛下所望。”瑶娘爽快的答应下,恭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一道离去。

萧宁终于松了一口气,太不容易了。

“我以为公主是满心欢喜的。”看到萧宁松一口气的药,瑶娘含笑地说。

“欢喜是欢喜,压力是真有压力。”萧宁十分无奈的接话,抚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公主

或许觉得,皇后大惊小怪,可若是公主知道,皇后曾亲眼看到几个孩子因发热而去世,便不会觉得皇后如此苛刻,有何不对?”瑶娘一直在雍州,雍州内的事,她比萧宁清楚得多。

萧宁将雍州内安顿老弱妇孺的事,交给瑶娘来办,孔柔帮了瑶娘诸多,正是因为如此,瑶娘亲眼看到过孔柔伤心难过的样子,当然,还有恐惧。

“你说的这些,我的确不知。”萧宁是一个知错便改的人,既然察觉她对孔柔严管她养病这事有些吃不消,态度上面也有些不满,并没有意识到孔柔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对她生病之事如此慎重。

“公主是有福气的人。”瑶娘说的是真心话,纵然孔柔不是萧宁的生母,却对孔柔视如己出,若不是真把萧宁当成了亲生女儿,孔柔又怎么会这般处处的盯着萧宁,生怕萧宁有个闪失。

“的确。”萧宁认同点头,她的确挺有福气的,能遇上孔柔这样的母亲。

“你来寻我,定有事,说吧。”早些把该说的事说完,该办的事办好,该休息休息,该走人走人。瑶娘听得出来,萧宁听进了劝。

“昨日公主处可是出了什么事?”瑶娘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内容落在萧宁的耳中,萧宁咦了一声,“果真是没有秘密吗?”

瑶娘便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并不是单纯的风言风语。

萧宁正好也就这一桩事,想让瑶娘盯着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诉瑶娘。

瑶娘微拧了眉头,“有人要借题发挥啊。”

“大好的机会,谁舍得放过。你得做两手准备。一方面盯紧了朱家的一举一动,另一方面查出流言之源。另外,把各家那一点上不了台面的事全扒出来,以备后用。”萧宁相信,有人想对她动手,断然不会只是利用留言而已。

想跟她斗谁的消息更灵通,把柄少,萧宁当然得奉陪到底。

“唯。”瑶娘已然明了萧宁有何打算。

“公主颇喜欢朱家那位二娘。”瑶娘并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镇定自若,宠辱不惊,难道不值得人喜欢?只是夹杂了一条人命。让你盯着

,无非是想看,朱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萧宁打的主意不少,也敢坦然的告诉瑶娘。

朱家养出一个宠辱不惊,处之泰然的朱榇,同样也养出了一个为了惹人注意,不惜踩着姐妹上位的朱三娘,最后更是不惜出手害人。

昨日那壶热水,不管是泼到谁人的身上,那个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就因为妒忌,所以能草菅人命,纵然牵连无辜也在所不惜。如此人物萧宁断然不会对她手下留情,只是没有想到朱家亦能如此果决。

“妾会让人盯紧朱家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消息立刻来禀告。”流言一起,瑶娘洞察有人要对萧宁动手,第一反应自然是防备,但同时也需要知道萧宁有何打算。

所以不请自来,反而正好碰到孔柔防备,不让萧宁见人。

“养病归养病,你也不能跟阿娘一般,真想养猪。外面的舆论,若没有你们及时告诉我,我该如何应对?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些人既然出手,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萧宁已经身在局中,很多事由不的萧宁。

纵然她想安安静静的养病,谁也不招惹,可昨日是她招惹人的吗?

“公主放心,妾都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道理,从萧谌成为皇帝,萧宁作为大昌公主,又兼尚书令的开始,瑶娘已明。

纵然作为男儿,既为首相,已然有无数人因这则身份而心生妒忌,更别说萧宁是女儿身。

打她站在最高处,便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欲将她拉下马。

生病养身。就算萧家所有人都想护着萧宁,让萧宁能够安安静静,依然还是护不住,该萧宁出面的事,就得萧宁出面。

“朝堂之上,关于我放过西胡汗王一事又怎么说?”萧宁没有忘记这桩事,也明了有孔柔拦着,萧谌断然不可能告诉他。

被问起的瑶娘并不意外,也知道萧宁所处的境地,答道:“先前左仆射提议,设军事法庭裁决军中事务,朝廷商议已然定下,十日后开庭,由陛下主审。”

听到由陛下主审,萧宁笑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就没有人提出异议?”

瑶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自然是有的。”

萧宁???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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