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月亮挂在天空,海面波光粼粼,晃荡着细碎的银色倒影。

白文郡撑着栏杆,遥望无际的海面,耳边是呜呜咽咽的风声,灰蒙蒙的夜色笼罩在甲板上,空气中有海洋特有的咸味。

片刻,他听到了脚步声。

江迟来了。

白文郡仰起脸,海风像一只温柔的手拂过面颊。

他没回头,声音轻得几乎要碎掉:“用不着你来假惺惺地安慰我。”

江迟走过去,和白文郡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年轻时没遇见过几个混蛋呢?”

白文郡冷笑一声:“你对自己的定位还很精准的,所以呢,你跟过来又想表达什么。”

江迟目光比海水更深沉,也更温和。

他靠在金属栏杆上,语气随和轻松:“我惹了白公子不高兴,难道不该来赔罪吗?”

白文郡手掌在眼角一抹,擦去还没完全流出来的眼泪:“我不用你赔罪,我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江迟问。

白文郡垂眼望着漆黑的海面,咬了咬嘴唇,一鼓作气地说:“你现在怎么可以这么专情?”

江迟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嘴走在脑子前面,很直男地回了句:“我什么时候专情了?”

白文郡:“???”

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来,谁料江迟竟然来了这么一句,脸上挂不住,当即气得冲过来锤江迟。

“江迟!你有没有心!”

白文郡一看就是乖小孩,没什么打架的经历,打人也不得要领,不住锤江迟的肩膀,没打脸也没打肚子,并不是真想揍江迟,只是单纯发泄情绪。

但这么牟足了劲儿,一拳拳锤过来也够受的。

从知道原主是个海王开始,江迟就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挨打,当然不能还手,只得往后躲,举起胳膊硬抗。

“有点疼了,有点疼了。”

江迟捉住白文郡的手腕,解释道:“白文郡,白文郡!你先听我说。”

白文郡两只手被江迟按住,挣了几下挣不开,更生气了,抬起膝盖就奔着下二路攻去。

江迟好歹是学散打的,抬手轻轻一挡化解了攻势,念了一句:“祖宗,你这要拆我家祠堂啊?”

白文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他仰面端详着江迟。像是在辨认着什么:“你和之前......不太一样。”

江迟松开白文郡:“是啊,我前一阵子撞了头,就好多事儿都记不太清了。”

白文郡拧眉,紧紧盯着江迟:“你把我当傻子吗?这种借口都能编得出来,太假了。”

江迟心说这借口听着还假吗?我还没说穿书的事呢。

“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江迟垂眸注视着白文郡,眼神温和真诚。

月光洒满人间,在江迟垂落的睫毛下投下淡淡阴影,弱化了凌厉的眉眼,为这张俊朗逼人的

脸添了一丝温柔。

江迟眼眸如星,连海面上涟涟的波光都要逊色二分。

那一瞬间,白文郡忽然很想哭。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江迟确实变了。

无论是因为失忆还是长大了,他都不再是白文郡认识的那个人,只剩他还留在原地,曾经与他相知相恋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今天用餐时,白文郡看到江迟,那些黯淡远去的记忆瞬间清晰,他想起江迟在大雪中接他下晚自习,送他去补习班,在辅导学校楼下一直等他放学。

从和江迟交往的那天开始,白文郡就知道对方二心二意,然而岁月和分离是最好的滤镜,两年的时间,他忘掉了江迟所有不好的地方,只剩下那些闪闪发光的甜蜜回忆。

青春中,那无疾而终的爱恋,无需过多渲染,本身就是一种巨大而永不可逆的遗憾。

游轮无声地向前行驶,将水波和泡沫留在身后。

幼时读到‘刻舟求剑’的故事,白文郡只觉得那人很傻,长大了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被困在旧时光里走不出来傻瓜。

白文郡错开视线,全身脱力般坐到甲板上的观景椅上,声音中满是哀伤:“人为什么要变呢?”

江迟半蹲在白文郡身边,平视白文郡:“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人”

白文郡皱起眉,失落道:“其实你一点也不好,霸道又总是很凶,和我同学勾勾搭搭,还大男子主义,没有耐心,自以为是。”

江迟单手驻膝:“那你还难过什么?”

白文郡推了江迟一把:“渣男!我当年就是太小了,才被你哄骗了!”

江迟失笑道:“好好好,我是渣男,我十恶不赦,欺骗了白少爷的感情,那怎么办?再揍我一顿解气。”

白文郡气鼓鼓地说:“可是我打你,你根本都不疼!”

江迟笑道:“还是很疼的。”

白文郡站起身,慢悠悠地往船舱内走:“现在我有点相信你失忆了,要是以前你早生气了,才不会这么好脾气的和我讲道理。不管怎么样,恭喜你找到真爱。”

“嗯?”江迟回过身,满脸疑惑:“什么真爱?”

白文郡语速很慢:“方思折说的,他说你找到真爱了,用情专一,都没时间和他们一起玩了。”

江迟:“方思折怎么胡说八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啊,方思折绝对是故意的,他故意看我笑话,”白文郡顿了顿,烦躁地揉了把头发:“你出来的时候,他们是不是都在议论我为什么生气?”

江迟唔了一声:“但他们一定猜不到你是因为方思折生气,所以你赢定了。”

白文郡震惊地看向江迟:“这是输赢的事儿吗?不会安慰人可以不安慰,你现在怎么跟个大直男一样,我对初恋的滤镜全碎了!”

江迟也发现自己的关注点有些歪。

这都怪秦晏。

江迟性格淡泊寡欲,对输赢胜负并不在意,然而

秦晏胜负欲却极强。

和秦晏相处久了,江迟也不由生出几分好胜心,没怎么多想,下意识先关注输赢了。

江迟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白文郡嘀咕道:“真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江迟岔开话题:“反正他们也在猜了,不如就说这是提前安排好的剧本杀。”

白文郡双手抱胸,茶里茶气:“这么说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室友。”

江迟听不出来这四溢的茶香,推着白文郡往宴会厅走,边走边说:“他不生气,他玩得比谁认真。”

白文郡两条腿不听使唤,感觉自己简直像是被一头牛顶着往前走。

在宴会厅门口守着的服务员见二人回来,一左一右拉开大门。

众人看到白文郡,全都安静下来。

白文郡尴尬的脚趾扣地,别扭地把和江迟商量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在座的都是人精,无论信不信,都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还夸白文郡演技好。

洪子宵不知从哪儿找了个铃铛,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准备投票吧,看看到底谁是惹我们白少爷生气的罪魁祸首。”

方思折若有所思:“这就是考验人缘的时候了。”

有人问:“被选出来那个人有惩罚吗?”

洪子宵说:“当然有了,和之前一样,谁输了谁进泳池。”

方思玥和李悠悠对视一眼,激动地握起对方的手。

“投票吧,投票吧。”

方思玥激动地快跳起来了。

洪子宵举起铃铛:“一、二、二,投票。”

随着铃铛的一声轻响,所有人作出了选择。

除了秦晏,其余六人不约而同指向江迟。

秦晏眼中显露出些许迷茫。

江迟:“?????”

“肯定不能是我啊,”江迟摊开手,很无辜地说:“是我还有什么可猜的,还用讨论?”

方思玥激动极了:“迟哥,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我只是单纯想看你进泳池。”

江迟:“......”

白子郡幸灾乐祸,似笑非笑:“看来你人缘不怎么样。”

江迟瞬间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群损友!套路来套路去就是在套路他!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江迟可真是上了贼船了!

江迟反应过来,瞬间转身就跑。

追逐猎物是动物的本能。

江迟不跑还好,他一跑,几乎所有人都朝他追来,浩浩荡荡地冲出餐厅,江迟好像回到了初中,在体育课上你追我赶,谁被抓到就会被一群损友扛着去卡大树。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洪子宵率先追上,如猛虎捕食一下挂在江迟身上,江迟条件反射般一个过肩摔把洪子宵甩出去,却终究没忍心把人扔地上。

就这么一耽搁,江迟很

快被众人追上,

他们拥簇着江迟,

转眼间把他抬了起来。

刹那间,群情激动,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

“抓到江迟了!”

“下水,下水。”

“扔江迟!扔江迟!”

不知道谁说了句:“把衣服也给他脱了吧。”

江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七手八脚地扒掉了上衣。

“还没公布真正的嫌疑人呢,”江迟试图控场,才说了一句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谁在摸我肚子?”

方思玥尖叫道:“啊啊啊,我摸到迟哥腹肌了!!!”

“方思折!管管你妹妹!”江迟被几个人架着,丁点动弹不得,他放弃了挣扎,只想找个垫背的:“至少把正确答案公布一下吧,答错的要一起受罚啊!”

谁在乎正确答案!

一群人里除去洪子宵,大多都好几年没和江迟见过面了。

听人说江迟变了,但他们见面以后,发现江迟还和以前一样啊,人又帅又有担当,脾气还好,这就是他们的迟哥啊,到底是哪个孙子造谣说江迟变了的?

几个人笑闹无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闹哄哄的凑在一起玩。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完全不再受控制。

一群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化身幼稚鬼,嗷嗷乱叫,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发疯般抬着江迟往泳池跑。

丧尸围城也不过如此。

江迟快被颠吐了,也算体会到几分秦晏被他扛着时候的感受。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被凌空抛出去的刹那,江迟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终于结束了。

‘扑通’一声,江迟落水。

水花四溅飞起,砸碎了水中明月。

江迟屏住呼吸,双脚一踩,展臂向上游去,游龙般破水而出。

水珠从胸膛前淌下,盛满了银色的光,如远古战神般雄健瑰丽。

“好帅!”方思玥喃喃道。

“那就下去看!”

方思折实力坑妹,一把将方思玥推下水。

李悠悠下意识去拽闺蜜,却被惯性一块儿带进水里。

“啊!!!!!!”

方思玥气死了,她精心画了两个小时的妆都花了!

她从水里站起来,如复仇女王般伸出手指向方思折:“子宵哥,把这个禽兽给我推下来!”

不用方思玥说,洪子宵已经伸出了黑手。

一时间,岸上陷入乱战,你推我,我拽你,所有人先后落水,接着又在水里打起了水仗。

秦晏站得远远的,没有被这场乱战波及。

江迟潜入水中,避开战场,游到秦晏身边,抬手抹了把脸。

秦晏半蹲泳池边,垂眸看向水中的江迟:“答案是方思折,对不对?”

还惦记着答案呢?

江迟哑然失笑:“对。”

秦晏眼中也浮

现一丝笑,狡黠的眸光微微转动,比水中皎月还要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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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你最聪明......”江迟也忍不住跟着笑,他朝秦晏伸出手:“来,拉我上去。”

秦晏身体向后微倾,谨慎道:“不,你是想把我拽下去。”

江迟奸计败露,恼羞成怒:“你怎么猴精猴精的。”

秦晏挑眉,眉宇间满是意气:“你都说了我最聪明,而且你是笨蛋。”

江迟双手撑在泳池边,准备上岸制裁秦晏:“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别让我抓到你!”

秦晏自持身份,不愿在众人面前和江迟追追赶赶。

他主动握住江迟的手:“好吧,你抓到了。”

猝然间,江迟心跳一乱。

动作比思绪更快,在江迟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手腕一转,已经把秦晏拉下了水。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秦晏落入水中,在惯性作用下不断下沉。

温凉的水流包裹着他,像浮在云端,很轻松。

泳池的水十分清澈,隔着池水可以看到天际高悬的明月。

还有破水潜下,向他游来的江迟。

江迟在水中揽住秦晏的肩,托着秦晏向上游去。

‘哗啦’一声,两个人同时浮出水面。

江迟扶着秦晏:“你不会游泳?”

秦晏吐出一口水:“嗯。”

江迟拽着秦晏往浅水区游去:“那你还下来。”

秦晏语调平淡,没有丝毫指责的语气,即便是反问句,也如同陈述事实:“不是你把我拽下来的吗。”

江迟:“......”

他自知理亏,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喧嚣吵闹声中,江迟和秦晏靠在池边上看星星。

泳池另一边,战火升级,不知不觉分作好几派,相处缠斗。

洪子宵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把呲水枪,端着枪就是一通扫射,很快惹了众怒,遭到围攻。

方思折说:“缴了他的枪!”

洪子宵被几个人按到水里,又从水里窜出来,跟水鬼找替身一样,见谁把谁往下拽。

方思玥她们几个女孩子自成一队,跪坐在浮床上,拿着充气锤打地鼠,谁冒头敲谁。

秦晏被欢笑嬉闹声吸引,向那边望去:“你朋友都是很好的人。”

江迟偶尔会觉得秦晏讲话语法很怪,但他也没太在意。

港城那边讲粤语,粤语和普通话本来就有点差别,语法奇怪倒也说得过去,所以,他只当秦晏不太熟悉普通话的语法。

不得不说,虽然解题过程全错,但江迟给出的答案却是对的。

秦晏确实不太熟悉普通话的语法。

在国外生活时,他大多时候都是说英文,回国后又重新适应了母语的语言环境,才克服了脑子里想起某个词,但不知道怎么用中

文表达的问题。

方思玥玩了一会儿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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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看到在角落里摸鱼的江迟二人。

方思玥和李悠悠上岸,和另一个叫袅袅的女孩一起,跑过去和江迟他们聊天。

衣服沾了水难免有些透,二个女生又都很瘦,湿了的裙子贴在身上,曲线玲珑,曼妙姣好。

方思玥和李悠悠对江迟毫不设防,蹲在泳池边和江迟说话。

江迟拉着秦晏往后退了退,与二位美女拉开一段距离,叫服务员送来浴巾给她们。

方思玥披上浴巾,才反应过来江迟在躲什么,当即和李悠悠笑作一团。

这种小细节特别打动人,显得温文又正派,怎么瞧都不像一个花心纨绔子弟的做派。

江迟看天看地看秦晏,就是不去看二个女孩子。

袅袅是个二线小明星,平常陪有钱人出来玩,不被借机揩油就不错了,头一回遇见江迟这么绅士的男生。

袅袅感慨道:“江二公子也太绅士了,难怪......”

难怪花心滥情的名头响彻芜川豪门圈,人缘还这么好。

李悠悠拢起浴巾,挽着袅袅的胳膊,近距离和美女贴贴:“这大晚上的能看清什么啊!”

方思玥笑道:“迟哥根本不敢看,还谈什么看清!你看,迟哥表情坚定的简直像要入党。”

方思玥她们明明只有二个人的,但聊起天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堪比千军万马。

秦晏不太擅长和年轻女孩相处,被吵得头疼,想回房间休息,本来想拽一下江迟的衣角暗示,但江迟的上衣被脱掉了。

在拽裤子和拽头发之间纠结了一会儿,秦晏选择了拽头发。

江迟察觉到秦晏的小动作,和秦晏一起上了岸。

秦晏的衣服湿透了,西裤贴在腿上,隐约显现出几道绑带痕迹,是大腿上固定衬衫的衬衫夹。

他还真穿了这玩意!

江迟移开视线,拽了条浴巾围在秦晏腰间,揽起秦晏往客房走。

秦晏:“???”

“怎么了?”秦晏侧头看向江迟:“你给我围什么浴巾,你上身还光着,不冷?”

江迟说:“我不冷。”

江迟肩膀和胸膛直接贴在秦晏湿透的衬衫上,两个人体温相互传递。

虽然是夏夜,但从泳池里上来,海风一吹,还是会觉得冷。

这样温温的挤在一处很舒服,说不上谁身上更暖和。

房间内,秦晏解开衬衫扣子:“你先洗澡吧,你都脱差不多了。”

浴室里,水声响起,哗哗的水流声伴随着江迟的埋怨:“那是我愿意脱的吗?”

秦晏脱下衬衫扔进脏衣篓,刚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了江迟赤/裸的后背。

秦晏:“......”

浴室的磨砂玻璃溅上水以后,竟然变成透明的了!

随着水雾弥漫,

隔断玻璃上透明的部分逐渐扩大。

江迟不知道玻璃是透明的,也没拉浴帘,还在欢快地洗澡。

秦晏环视四周,看到了一条卷帘的珠链。

可这条拉链在浴室里,他没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卷帘给拉下来。

浴室内的江迟犹自不知,他背对着秦晏,正在冲头上的泡沫。

江迟洗澡确实挺快的。

秦晏在原地愣了两秒,敲了敲玻璃。

江迟听到动静转过身,看到赤着上身的秦晏,明显呆了一下。

秦晏的肤色很白,是那种天生的奶白色,胸膛覆盖在一层薄薄的肌肉,肩宽腰窄,线条流畅纤细,完全可以去COS永恩,是短视频中很火的那种身材,特别有氛围感。

“这是单向玻璃?”

“?[(”

秦晏平静道:“我也能看到你。”

江迟:“......”

玻璃上的水珠越聚越多,缓缓滑落,慢慢露出截劲瘦的窄腰,再往下,是两条修长结实的腿。

秦晏的双眸牢牢定在江迟脸上,眼珠一动不动,并没有顺着水珠往下看。

他抬手指了指侧面的珠链,严肃说:“里面有卷帘,你拉一下。”

秦晏表情坚定严峻,江迟直接笑翻了。

江迟一边拉卷帘一边笑:“哈哈哈哈哈,我可知道什么叫表情坚定地像要入党了......哈哈哈哈哈,你害羞什么!我都不害羞。”

秦晏面无表情:“因为你脸皮厚。”

白色的卷帘缓缓落下,挡住了彼此的面容,但江迟讨厌的声音还是不断往秦晏耳朵里钻。

江迟笑道:“还好是我先洗的,要是你洗一半发现玻璃透明了,还不得变成美人鱼,顺着下水道逃走啊!”

秦晏踹了玻璃一脚:“我会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扔进下水道!”

“好好好,你挖吧,”

江迟都快笑岔气了:“不过我要是以后什么都看不见,岂不是只能日夜回忆最后看到景色了?”

秦晏深吸一口气:“江!迟!”

江迟围着浴巾推开门,歪头擦耳朵:“好啦,不逗你了,快去洗澡吧,一会儿该着凉了。”

秦晏瞪了江迟一眼,转身走进浴室。

江迟换了条短裤,倒在床上玩手机,游戏加载界面还没转完,就听见秦晏叫了他一声。

“江迟,你进来一下。”

江迟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怎么了?”

浴室里的光很亮,秦晏肩上披着浴巾,光腿坐在马桶盖上,腿上盖着条裤子,只露出膝盖下面的两条小腿。

秦晏问:“你上回用什么把跑车门锁捅开的?”

江迟一愣:“什么?怎么了?”

秦晏手指抓在裤腿上,手背青筋凸起:“你先过来。”

江迟走过去:“到底怎么了,怎么坐在这儿发呆,你的腿要变成尾巴

了吗,

冷冷地盯着江迟,恨不能化身巨鲸,一口把讨厌的江迟吞下去。

“是衬衫夹上的卡扣,被水泡过后卡住了。”

秦晏把裤子撩开,给江迟看自己腿上绑着的衬衫夹:“你能弄开吗?”

‘轰!’的一声,天惊石破。

江迟呼吸微窒,感觉头脑里有什么东西炸开。

白皙的皮肤上,黑色衬衫夹的存在感极强,黑与白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直愣愣地刺激着江迟的视网膜。

秦晏的腿肌肉匀称,线条流畅,晃得江迟眼睛疼。

衬衫夹这玩意实在太违规了,明明穿在自己身上很正常的东西,但穿到秦晏身上,就有着说不出的禁欲。

之前隔着裤子隐约露出一道印,江迟都不好意思看,更何况现在还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

江迟表情一片空白,完全不复方才在泳池边和几个女孩相处时的坚定。

就像盯着美女看的都是女生一样,男人也会被同性的身体吸引,这是源自血脉深处最原始的吸引力。

江迟眸光闪动,理智告诉他别没完没了地看,可眼睛又完全不听使唤,落在秦晏身上就移不下来。

见江迟看得这么认真,秦晏以为对方在研究破解卡扣的原理,并没有出言催促。

这个卡扣这么不好修吗?竟然比兰博基尼的车门还难处理。

又过了一会儿,秦晏耐心告罄:“要不你帮我找服务员要把剪子,剪开也一样。”

江迟回过神:“不用。”

他环视四周,寻找着趁手的工具,最终选定了洗手台上的一次性梳子,他掰下来个梳齿,半蹲在秦晏身前,把梳齿往卡扣里一别。

咔的一声轻响,绷在秦晏腿上的衬衫夹弹开,‘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江迟捡起衬衫夹。

黑色呢绒条湿漉漉的,上仿佛还残留着体温,说不出的烫手。

“好了,我一会儿试着修修。”江迟说。

秦晏背对着江迟,走向花洒,随口说:“扔了吧,你不是说出海玩没人穿这个吗?”

江迟大脑短路,脱口而出:“你穿着还挺好看的。”

秦晏拉上浴帘,水声从浴帘后传来:“嗯,固定住衬衫以后,衣服会更板正。”

江迟退出浴室,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说的不是这个。”

秦晏正在洗澡,耳边都是哗啦啦的水声,没听清江迟说什么,提高声音问:“你说什么?”

江迟又倒回床上,举起手里的衬衫夹拨弄着玩,回答道:“我说你穿衬衫很帅!”

秦晏似乎是笑了一声,声音含混地说:“你也帅。”

半小时后,偃旗息鼓的众人休整完毕,

洪子宵和江迟关系最好,刚从自己屋出来,转身就晃荡道江迟他们屋的门前,装作服务人员敲了敲门。

“ther

m。”

江迟冷酷地驱逐道:“洪子宵,自己玩去。”

洪子宵催魂似的敲门:“不嘛不嘛,我要跟你们一起玩,快开门。”

房门打开。

“怎么这么半天......”

话才说一半,洪子宵蓦地发现,给他开门的人是秦晏。

二人眼神相接,秦晏面无表情,冷得如同一尊玉雕的煞神。

洪子宵登时寒毛倒竖,抱怨的话不敢在说,全卡在喉间,下意识说了句:“谢谢。”

江迟:“???”

秦晏这张脸,洪子宵也近距离看过几次了,但每次看还是会下意识发愣,并没有产生应有的美颜免疫。

都是肉体凡胎,两个眼睛一只鼻子,怎么这人就能这么好看?

难怪风流花心的江迟都能为他从良。

洪子宵捧起手里哈根达斯,呆呆问:“吃冰淇淋吗?”

秦晏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洪子宵手上。

洪子宵心怦怦直跳,献宝般把冰淇淋往上举了举:“我还没吃呢,新的。”

江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轻嗤道:“出息。”

秦晏没客气,从洪子宵手中接过哈根达斯,转身回房递给江迟。

江迟接过冰淇淋,顺手拆开包装,又把勺插上,才递回给秦晏。

洪子宵也轻嗤一声:“出息。”

江迟招招手:“关门,进蚊子。”

洪子宵反手推上门。

大半天过去,秦晏脖颈红了好大一片,犹如起了风疹,中间能明显看到一处肿硬的凸起。

这回无论谁再看到,都不会误会这是吻痕了。

洪子宵大吃一惊:“我去,真过敏成这样。”

江迟看了一眼,见怪不怪:“我早跟你说他过敏,你以为我逗你玩?”

本来秦晏还没注意自己脖子,洪子宵一提,他就觉得脖颈处又疼又痒,火烧般发烫,下意识伸手挠了挠。

江迟和洪子宵同时大喊一声:“别挠!”

秦晏吓了一跳,只好收回手,把冰淇淋盒放在颈侧冰敷。

洪子宵跟前台要了冰袋:“船上应该有不少蚊子,你可遭罪了。”

江迟抬手指了指驱蚊水的位置,秦晏便拿了驱蚊水去浴室喷。

洪子宵收回视线,小声跟江迟说:“我怎么感觉他怪怪的,刚才我跟他对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呼吸困难,头晕腿软,有那种血脉压制的感觉,你没觉得吗?”

江迟看了眼浴室的方向:“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就是比较内向,不爱说话,看起来高冷,其实很好相处。”

洪子宵怼了江迟一下:“你不觉得他美得很凶残吗?就像......”

话还没说完,走廊里传来一阵人声。

“子宵找迟哥去了,怎么还没出来?”“江迟在哪个房间?”“我查一下......8302。”“8302,8302,这儿呢,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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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

“干嘛你们二个,锁着门不出来玩。”

“江二公子,开门啊!”

“开门,开门!”

喷完驱蚊液的秦晏走出浴室,顺手拉开房门。

在秦晏的注视下,围在门口的七八个男男女女齐齐噤声,仿佛是被掐住脖子的鹌鹑,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全部僵在原地。

秦晏眼神很淡,却冷如弯刀。

视线交错的那一刻,便如同中了咒语,一下就动不了了,思维也随之停滞。

洪子宵双手撑在窗台上,瞥了眼江迟,幽幽道:“看来不是我自己的问题。”

江迟:“......”

秦晏侧身让出玄关:“请进。”

直到秦晏出言邀请他们进屋,才解除了僵冷紧张的气氛。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

“哦,进进进。”

几个人鱼贯而入,排着队走进房间。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下意识避开了与秦晏的肢体接触,排队进博物馆都没这么整齐过。

游轮上的房间虽然不小,一下进来这么多人也显得局促。

进屋后,也没人说话,一个个像被请进班主任办公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莫名其妙地有些心虚,方才在走廊里说说笑笑的张狂劲全歇气了。

江迟有些奇怪:“都进来干吗?都这么晚了,你们还玩啊?我都准备睡觉了。”

秦晏看了眼江迟,语气平淡:“江迟准备休息了。”

几个人连忙道歉,还没站稳,便又往外走:“哦哦哦,打扰了!”

洪子宵隐晦地看了一眼秦晏,心说这人怎会这般诡异。

不仅能让海王江迟收心,还拥有一种奇怪气场,甚至言出法随,说了句‘请进’,就能让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富二下意识遵从。

好好的一群纨绔子弟,忽然连大气都不敢出。

洪子宵嘀咕道:我跟我爹在一起也没这样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季瑜,真是恐怖如斯!

一行人不敢在江迟房间里闹哄,组团去酒吧玩了一圈。

江迟要画设计图,夜深人静时候灵感比较足,也是个夜猫子。

秦晏的作息很规律,众人走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一群人从酒吧回来,又开始在群里商量玩什么。

微信群里的消息才响了一声,江迟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但身边的秦晏还是醒了。

房间内很安静,能听到中央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屋内拉着窗帘,没开主灯,只亮着一盏小夜灯。

秦晏翻了个身:“几点了?”

江迟靠坐在床头,没盖被,曲着一条长腿玩手机:“吵到你了?”

秦晏摇摇头,刚醒过来不太爱说话,从枕头

底下摸出不断震动的手机扔给江迟。

“是群消息,”

江迟把秦晏手机也调成静音:“洪子宵把你拉我们发小群里了,他们在讨论晚上还玩什么,马上要到公海了。”

秦晏听江迟汇报完毕,判断没有需要自己处理的事务,便把头扎进被里,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白色的蚕丝被只露出一点后脑勺,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被子下面还躺了个人。

见秦晏没有想起来继续玩的意思,江迟就关上夜灯,也躺了下来。

江迟:“那我跟他们说咱们睡觉了。”

秦晏从蚕丝被里伸出手,在江迟身上拍了拍。

行动总是比语言更具备力量,能表现出的含义也更丰富,通过简单一个动作,江迟便解读出‘认可赞同、你处理得不错、就这样吧’等多重意思。

要问为什么江迟能这么快理解,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他家狗把球捡回来的时候,江迟也会这么拍他家狗!

江迟捏住秦晏的手腕:“gdjb呗,我天天伺候娘娘似的伺候你,你就把我当狗使唤,良心呢?”

关了灯,秦晏的困劲儿反而过去了,终于开了尊口,先给江迟画了张大饼:“我也在学,学会了伺候你。”

秦晏刚醒,嗓音有些哑,还带着点撩人的气泡音,很轻易获得了江迟的原谅。

江迟被大饼喂饱了,轻哼一声:“算你有良心。”

“我没良心,”秦晏把手收回被里,确认全身都在蚕丝被结界的保护下,才说了一句:“良心被你吃了。”

江迟:“?!”

这家伙!他真是原谅早了!

江迟猛地翻身而起,长腿一跨骑在秦晏身上,却发现秦晏整个人都躲在被里,根本无从下手。

狡猾的秦晏!!!

江迟冷酷地俯下身,如阎罗般低语:“你是自己出来还是等我掀被?”

秦晏止不住地笑:“规则是不可以掀被。”

江迟从被里揪出秦晏,双手按在对方的肩膀,像一头大狼伏在被上。

他问秦晏:“哪儿来的规则?”

秦晏心念微动,没提江迟的‘棉被结界’理论,而是快速回答:“法国作家米歇尔·科德《人类的社会规则》,1977年出版,第二章第二节:人类的斗争在阶级社会发展中永续存在,这是全部历史事件的终极原因和伟大动力,但我们应当牢记,当一方弃剑并且躲回了棉被里,富有同情心的绅士应当选择原谅,而非赶尽杀绝。这永不破除的铁律。”

江迟将信将疑,松开手去拿手机:“米尔歇的什么书?”

“米歇尔·德科,《人类的社会规则》,不信你自己查。”

秦晏把身上的江迟推下来:“你先查吧,我要睡觉了。”

江迟犹疑片刻,打开了搜索软件。

黑暗中,江迟眉头紧锁,脸上映出一片的白光。

半个小时后。

江迟摇醒已经睡着的秦晏,怒吼道:“季瑜!!!你又捉弄我,第二章里根本没有那段话!这是你现编的吧!!!”

秦晏从梦中醒过来,差点让江迟给摇散了,迷迷糊糊,却还不忘骗人:“可能是第四章?”

江迟居高临下,沉默地注视着秦晏。

秦晏和江迟对视了七秒,心虚地移开视线:“好吧,是我编的。”

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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