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虾仔饺面

沈若笙解了腹中饥渴,这才注意到两人一直在翻看的卷轴。嘉平一面指给谢承玉看,一面说了是谁人所作,皆是京中名门之后。沈若笙一听,便知这是要为谢承玉选婿的意思了。

嘉平对沈若笙道:“儿媳一向与承玉投缘,你也帮着把把关。这诗是晋安侯世子所作,连书法大家都说他的字很不错,诗也作得出众。还有这副画,是丞相之子手笔,我看着也很好。这两位我都见过,人品相貌也不差的。”

沈若笙摇摇头,实话实说:“这些我不太懂,母亲和妹妹看着好就好了。”

嘉平于是又看向谢承玉,后者挥手将卷轴推了开:“写得一般,画得也一般,比哥哥他们差远了。”

她说的是“他们”,沈若笙立时就想到这是在说吴东临了。嘉平却不管这些,温柔而不失坚持地说:“今天必定要选一位出来,过几日千秋宴上,正好求太后发了懿旨赐婚于你二人。你若执意不选,那母亲就替你做主,到时后悔可也没有用了。”

谢承玉显得很是丧气,嘀咕道:“我就想嫁给吴东临,你们又不许。”

嘉平语重心长:“并非我们不许,而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吴三郎君家世人品都很好,可他心中无你,纵使你强行把他留在身边,也是无益的。”

谢承玉不服气地说:“他心里是没我,可也没别的什么人。我们年少时还有些交情,定然是要比旁人亲近的……以前他来的时候还从街上带吃食给我呢。”

嘉平摇头:“兄妹情谊,非关风月。”

谢承玉声音越来越轻:“可我总想着再争取一二,不然此生不能与他一同度过,总是要终身遗憾的……”

她说到最后,眼中已经含了泪:“母亲,且容我最后任性一回吧,若是他此次离京时仍是心意未改,那女儿的婚事,但凭父母做主。此后嫁为人妇,相夫教子,相敬如宾……”

只是生命中,大抵再难有一心想托付的炽热爱慕了。

嘉平看了她半晌,轻声喟叹:“罢了,来人,暂且把这些收了吧。”

一应卷轴都被收起,谢承玉呜呜地抹着眼泪,声音颤颤:“呜……谢谢母亲。”

嘉平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真是拿你没法子。不过,虽说我暂且允了,你也要注意些分寸,不许做些出格的事。你自小是娇宠惯了,那吴东临却是年少时就跟着父亲经商历练的,要想成事,你这性子也该改改。相夫教子这四字说来容易,想做到却是很难,多看多听,自己慢慢悟吧。真能悟出来,那吴东临也就该是你的。”

从嘉平那里一道出来,谢承玉就问沈若笙:“嫂嫂,你和哥哥这样好,那你是如何相夫教子的?啊,教子还没到时候,就光说相夫这一条吧。”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倒她了。沈若笙想了一会儿,最终自己也迷茫起来:“好像也没特意怎样来着。”

谢承玉又问:“那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沈若笙道:“许多时间都是在厨房待着,相公一日两餐都是我操持的,不过点心之类大多还是厨房做了送来的。”

谢承玉眼睛一亮:“那我同嫂嫂学做菜吧!”正好她也是在江南长大的,上次东临哥哥吃了嫂嫂做的家乡菜,虽然没有笑,明显也能看出是很满意的,自己跟着她学两道正宗江南美食,准没错。

要是说旁的,沈若笙还真不敢揽下来教她,做菜却是得心应手的,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谢承玉高兴地挽了她的手臂,这就往大厨房去了。

厨房管事孙嬷嬷一看见谢承玉来,又听说是要学做菜,整个人什么也不干,警觉地盯在一旁,生怕她再磕了碰了,又或是把厨房给烧了。

沈若笙见她一直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还不明所以地说:“嬷嬷可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孙嬷嬷嘿嘿笑着说:“没有没有,就是看看两位主子有没有用着老奴的地方。”

沈若笙道:“配菜都有人做好了,也不需再做什么的,嬷嬷自去忙吧。”

沈若笙说完,见孙嬷嬷还没有挪动的意思,疑惑地挑了挑眉。孙嬷嬷朝正笨手笨脚系围裙的谢承玉努了努嘴,她回想起谢承玉之前说过的下厨经历,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挥了挥手。

“没事,有我呢。”

“哎。”

孙嬷嬷这才退了去,沈若笙则是凑到谢承玉跟前:“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既然要学当然还是自己来。”谢承玉说着,大咧咧地扯了袖子,将下摆扎起来束紧,再去系衣带就顺畅多了,“怪不得嫂嫂不太穿这样的广袖衫,当真不便极了。好了,要做什么?”

“初学就做简单一些的吧,正巧厨房今日买了虾子,咱们下馄饨吃。”

“好嘞。”

猪腿、青鱼与河虾,剁碎成泥加入调味为馅,清水和面醒上两刻钟,擀平切方为皮,三鲜馄饨最主要的两味原料便备好了。

这些工序都有人打下手,沈若笙觉得也不必特地再叫人从刀功开始学,关键还是在调味上。

“少放多次,便于调整。一般来说这么多馅子,这些盐就是正好的,不过也要根据个人口味与天气境况适当调整。”沈若笙道,“口味淡的就少放一些,若是到了冬日,就多放一些胡椒,吃来更暖些。”

“做菜还有这么多学问啊。”谢承玉点头受教。

沈若笙笑了笑,示范着开始教她包,包馄饨一不会切手二不必沾火,这个活让谢承玉很是放心大胆也干劲十足,只是包出来的不大好看。沈若笙不断教着她改,渐渐的也就有些样子了。

姑嫂两人在厨房里边聊边包倒是自在,只是谢廷安却不怎么自在了。他久久未见妻子归来,差墨涯到门房去问,结果捎回来的消息说是早也回转了,去过长公主那里后,又同谢承玉去了厨房——竟是甚至未派人来与他知会一句。

看到主子一言不发地坐着,墨涯挠了挠头,总觉得屋里有点儿冷。

“要不,奴才去厨房请夫人来?”

“不必。”

谢廷安说完又归于沉默,自己执子在窗前下棋,明明这场景墨涯从前也见过,如今却莫名觉得看起来叫人怪难受的……形单影只这词儿,好像用在此时正合适。

墨涯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公子看起来越来越沉闷,还担心夫人回来了,会看见一张冷脸,然而他很快发觉自己想错了,在夫人小跑进来的瞬间,那隐匿的沉闷气息全然收敛,公子还带了笑,叫他意外地差点下巴掉了地。

“慢着点。”谢廷安道。

“饿死了饿死了,快把饺面端来!”沈若笙快跑几步坐到他对面,“就在这儿吃吧?”

谢廷安自然是依着她的,这就叫人收了棋盘:“饺面是什么?”

沈若笙道:“是三鲜馄饨和阳春面一同下的,不少文人去锡陵那边都这么吃,可以一碗品鉴两样风味,我觉着你应当也吃得惯。”

谢廷安点头,看她果真是饿了,吃得毫无形象,笑了笑也开始动手品尝。鲜汤里煮出的饺面,带着浓郁的胡椒味,微辛的味道一直从口腔暖到胃中,回味微甜,鲜而不腻,的确很合他口味。

沈若笙吃了好几个馄饨,才想起问:“怎么样?”

“味道是很好。”谢廷安夹起一只馄饨,笑道,“只是这外形么……”

沈若笙一看到那个像中暑鸭子一样的馄饨也笑了:“那个是妹妹一开始包的,后来包的就好看多了,就是为了教她,今天才迟了,你也饿坏了吧?”

“还好。”谢廷安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平和地问,“今日早早回来,怎么也不同我说?”

沈若笙不以为意地说:“哦,我没想起来。”

“下次记着要派人来告诉我。”

“唔,不过下回你要是早饿了,不必等我的。”

“不是饿……”谢廷安道,“是会记挂你。”

“啊……”沈若笙没想过这个,有一瞬间的呆愣。

谢廷安颇有些无奈起来,捏了捏她鼓起的脸,微微摇头,慢条斯理地吃。

沈若笙回想了一下她刚进门时,他略显晦暗的笑容,后知后觉地问:“相公刚刚是生气了么?”

“也不到生气的地步,只是一时不能接受情意被忽视,更不能接受自己因为这样的小事闹别扭,失了风度。”谢廷安又是微微摇头一叹,“你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我是一时的庸人自扰吧。”

沈若笙并不习惯于被人记挂着,经他说起,窝心之余自觉理亏,因为他会担忧这种念头,的确是不曾在她脑海中存在过。只是没想到对方说着,却又检讨起了他自个儿,生怕点滴情绪惹得她烦恼。

“那看来我定是难缠小鬼投了胎,不然不会叫你这样的贵公子都束手无策改当庸人……”沈若笙说着,拿筷子在碗里将面卷来卷去,她就没他这样的好性子,上回脾气来了还扔了他的衣裳,对那些看不惯的人就更别提了,刚刚在沈府,还故意挑事叫那夫妇俩闹矛盾呢。

谢廷安声音微沉:“不许这样说自己。”

沈若笙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是搅啊搅:“不说就不说,那你也不许再那样说了……我下回会记着同你讲的,我保证。”

她说到这里,从面坨里抽出筷子,重新夹了一筷,放到他勺中,难得的竟有些小心翼翼。

方才的沉闷无奈一扫而空,谢廷安笑应:“好。”

看着他将自己递去的面吃完,沈若笙冲他笑了笑,也开始埋头唆面。不知不觉碗已见了底,一碗饺面全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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