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皇上已上路了，此刻哈哈大笑。
“真是大快人心。”
看皇上抚掌大笑，旁边的老太监也笑逐颜开，“皇上固然年迈，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想不到您还是和之前一般百发百中，百步穿杨。”
“今日大约是运气好。”
马车继续往前。
但才一小会儿，皇上就注意到了远处还有黑衣人，为将宋徽音杀了，对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手段纷至沓来。
皇上回头看看背后，依旧可以看到宋徽音在缓慢的步行，她的代步工具早丢失，如今她抱着孩子走在漫天的黄沙里，看来寂寥可怜。
“她究竟招惹了什么麻烦？这么多人折腾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还记得第一次见宋徽音，皇上一点没看出宋徽音有什么过人之处，宋徽音的模样算不得惊艳，和仪态万方的女子比起来宋徽音显得太“贤妻良母”，而和真正贤妻良母比起来，宋徽音却又有点古灵精怪。
时间长久，皇上发觉宋徽音才不是胸无城府之人，她有吞吐云霓之心，实在是厉害到不可思议。
“大约是宁王的人。”但不管是谁，皇上已萌生了助力之心，“到后面去，提醒提醒她。”
宋徽音艰难的往前走，跋涉的日子长了， 只感觉累得慌。
此刻她看到刚刚那远处的破马车去而复返，居然就这么停靠在了自己明前，她还在诧异呢，马车的车帘却掀开了。
里头的人居然是皇上。
“是朕，上来吧。”
皇上自报家门。
此刻，宋徽音看到了手边的弓箭，骤然将一切都弄清楚了。
皇上坐拥百城，皇上知天下得来不易。
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快……如今已十几年没打斗过的天子居然为宋徽音而大开杀戒，宋徽音得到邀请，进入马车。
这的确算不得什么美好的邂逅，进入马车的宋徽音保护一般的搂抱着孩子。
“你这是到哪里去？”
“孩子病了，我打听到嘉峪关有一种灵丹妙药，得去嘉峪关。”皇上也想不到宋徽音会踽踽独行，在他的记忆里，宋徽音和谢景玉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何尝有过今日一般落单的模样。
旁边的福生有点胆怯，偷瞄了一下背后。
但皇上却正襟危坐，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在确定谢景玉既不在后面也不在前面后，福生终于看向宋徽音。
宋徽音少气无力嘟囔了一句，“他人不在这里。”
皇上怅然，“朕也要去嘉峪关。”
皇上十三岁时就在嘉峪关戍边，他喜欢嘉峪关那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的壮美风景，他喜欢山头那皑皑白雪，喜欢那原始而粗犷的一切，但屈指一算也多少年没到嘉峪关去了。
这路上，他真切感受到了民生疾苦，皇上终于明白自己未必就是优秀的天下第一人。她因见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所以心情更糟糕。
宋徽音想不到自己会在这和皇上相遇，她盯着他看了看，眼神多少有点无礼。
这一段时间，皇上风餐露宿，看上去比之前还憔悴了，那双眼也失去了光彩，但眼神依旧冷厉坚毅，无往而不胜。
“皇上也要到嘉峪关去？前面那马车上的天子是个冒牌货，您让临王伺候那赝品，然后为您吸引火力，您在后面冷眼旁观，且看看究竟什么人在算计您，对吗？”
宋徽音只感觉不寒而栗。
一根一根的汗毛都冒了出来，倘若自己所想果真是皇上的计划，那眼前的天子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
这一系列的计划之中，皇上是安全的，他将危险和动荡留给了临王，而他自己呢，显而易见，皇上是最安全的。
“他长大了，自是独当一面，朕也想锻炼锻炼他。”
“让他们自相鱼肉就是您对他或他们的锻炼吗？”这句话振聋发聩，皇上听到这里，终于动怒，“宋徽音，是朕救了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宋徽音那句话犹如一枚钢钉用力钉在了皇上的心脏上，她将他险恶的目的和用心暴露了出来，当初指派临王保护自己，其目的之一确是吸引火力。
他的确想看到皇子们龙争虎斗，因为只有这样皇上才能遴选出最适合天下的人，是他在选也是老天和命运在选，在他的世界里，不存在承袭这一说。
看皇上气咻咻的，宋徽音一点不畏怖。
她的眼神在挑衅，皇上自然明白宋徽音不可能理解自己。
“朕就是父皇这么选出来的，宋徽音，”皇上那深邃的眼枪口一般瞄准了宋徽音，“先帝就是这么将朕选了出来，高祖皇帝、高宗皇帝也是如此，你自然不理解，天家和寻常人家固然不同，寻常人家对孩子要求不怎么高，但天子就格外不同。”
“宋徽音，换言之，倘若要宁王承袭了朕这天下，你认为宁王可以将天下治理的秩序井然，民众安居乐业吗？”
这问题，不在宋徽音思忖的范畴。
看宋徽音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皇上顿然明白，他冷笑一声，“你们都说朕自私自利，如今倘要你们站在朕的角度上去选择去思考，你们会怎么样呢？你之前没考虑过，如今你终于可以为朕，为天下人考虑一下了。”
听到这里，宋徽音深吸一口气，这些问题她宋徽音的确没考虑过。
她设身处地为皇上考虑了一把，大不敬开口，“宁王阴骘，多年来他做的坏事不计其数，这等人怎么能做皇帝？”
“你觉得秦王如何？”
旁边的福生想不到在这重大的问题上，皇上会和宋徽音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他侧耳聆听，面上的表情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
“秦王怯懦，”宋徽音自诩对他们的了解足够清楚通透，之前没机会，如今终于可以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并且很会见风使舵，在谋略和远见上是远不如宁王和临王的，此人不中。”
倘若要宋徽音去选，宋徽音自然而然要选择临王。
这多年来她和谢景玉都在辅弼临王，对临王的了解与日俱增，当年谢景玉因治理洪水在斗酉县失踪了，临王苦苦寻找九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