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求求您救救命。”
谢景玉和宋徽音异口同声。
两人在没见草鬼婆之前，心头存在无穷尽的幻想，满以为这草鬼婆定是寻常的医官模样，如今一看，发觉居然是这么一号人物，心里头的落差可想而知。
谢景玉遏制住了想试探一下她是不是瞎子的冲动。
“我这里。”草鬼婆嗓音沙哑，“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今日救助了你们，明日更多人闻讯而来，将会彻底搅乱我的生活。还是古井无波的好，”草鬼婆的语速很慢，面无表情，宋徽音只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笔挺了起来。
这哪里是人？
宋徽音下意识抬头看看，恍惚感觉眼前的草鬼婆是个被什么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旁边的小童子见宋徽音东张西望，立即咳了一下。
宋徽音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
“不知道您需要什么，在下给您寻了来。”其实来之前，谢景玉已准备了丰厚的报酬。
他大约是帝京最穷困潦倒的官员了，就是为女儿看病的诊金也还需要士兵凑份子。
但谢景玉也一定是帝京最万民归心之人，居然有不计其数之人情愿为他凑份子。
“我向来不收人财帛，来之前你想必已打听过了。”
听到这里，谢景玉哑然失色，宋徽音心头略略着急，直言不讳——“夫人究竟想要什么，还请夫人直抒胸臆。”
“这个也简单。”
草鬼婆那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因情绪变化而产生的痕迹，“谢景玉，我知你武功高强，如今我在做一种药水，需要药引子，你只要为我找了来，我就会施以援手。”
“不要说仅仅是昏厥，就是魂魄到森罗殿了，有我草鬼婆出手也定会安然无恙。”草鬼婆自诩医学独步天下，先声夺人。
听到这里，谢景玉点头，“但不知夫人需要什么药引子，本将军这就去找。”
他的属下不计其数，振臂一呼，什么药材不是信手拈来？
“谢景玉，” 草鬼婆勾勾手指，“我需要五对儿童男童女，你在附近村子去找，我老婆子年老体衰已无能为力，此事就拜托你了，只要你送了童男童女过来，我立即救你女儿。”
两人犹如产生了幻听。
什么三教九流的东西，居然如此邪门。
谢景玉刚刚还单膝跪地，但听了这句话后已不由自主起身，手中的宝剑锵然出鞘，锋锐雪亮的剑锋抵在了草鬼婆肩上。
“胡说八道，你敢抓童男童女我谢景玉此刻将你一刀两断。”
“谢将军只怕听错了，”草鬼婆皮笑肉不笑，显然这威慑对她毫无效果，她伸手犹如捏住了一只调皮的飞虫，“是将军去寻童男童女，而不是我去寻。”
“呵呵呵呵。”
谢景玉冷笑，顺手将半跪在草鬼婆面前的宋徽音搀了起来，“痴心妄想！本将军会为你寻童男童女？”
“那治病救人的事就恕难从命了，送客。”
刚刚那小童子客客气气指了指门口。
见对方已下了逐客令，宋徽音着急了，“夫人，能不能换一个条件？我夫君宅心仁厚，怎么可能为救自己的女儿而滥杀无辜，请您收回成命。”
“罢了，你可会跳舞吗？我已多年没见过人跳舞了，倘若你翩翩起舞能逗我笑一笑，我老婆子也可勉为其难救一下你们那可怜的女儿。”
这不是乘火打劫是什么？
谢景玉只感觉这老妖婆欺人太甚，恨不得拉宋徽音离开。
但宋徽音不动如山。
她想到了幼年时跳舞的场景，此刻记忆反刍，她将每一个动作都记的滚瓜烂熟，这才点点头，“我已做好了准备，请夫人作壁上观。”
“妙哉，妙哉呢。”
婆子嗤笑一声，正襟危坐。
但就在宋徽音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时候，那婆子却皱皱眉。
“我小时候见过一妙龄小女，此女善跳步步金莲之舞蹈，让人记忆犹新。”婆子咋舌，“那是将燃烧的火炭铺在地上，然后女子在火炭翩翩起舞，人间能得几回见呢？”
草鬼婆说话的时候，那小童子已经将火炭准备好了。
看到这里，谢景玉忍无可忍，“喂，你不要欺人太甚！音儿今日能为你跳舞你就沾沾自喜去吧，居然还出这等莫名其妙的条件？”
“既然如此，老婆子就不看了，不看咯。”草鬼婆言若有憾的起身，摇摇摆摆准备离开。
那身边的小童子最会察言观色，见草鬼婆准备离开，急急忙忙凑近。
心念电转，宋徽音想到了谢景玉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在风暴一般的流言蜚语之中，谢景玉始终如一。
他那样信任自己，即便帝京不少卫道士对她宋徽音口诛笔伐，说她宋徽音败坏女德有辱门楣，但谢景玉呢？他从来不会人云亦云，还会反其道而行之。
诸君越是贬损诋毁宋徽音，他谢景玉就越对她好。
人们越说宋徽音败坏女德，谢景玉就越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宋徽音卿卿我我。
她还想到了可怜兮兮的阿朵。
都说后母和孩子的关系最不好相处，但这些问题在她这里却完全不存在。
谢景玉准备带宋徽音离开，但此刻宋徽音却郑重其事点点头。
“夫人留步，夫君！”宋徽音掰开了谢景玉的手，强颜欢笑，“巧了，幼年时爹爹就要我在烧红的铁板上跳舞，最有凌波仙子的姿态，多年不跳今日倒见猎心喜了，倘若能让夫人您笑逐颜开那是晚辈的造化。”
“音儿你不要胡言乱语，你爹爹怎么可能和这老妖婆一般狠心肠呢？”谢景玉完全不相信。
“谢将军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未必我什么事都会和盘托出，此乃独门绝技，夫君也可拭目以待方明妾非胡言乱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徽音看看自己的鞋，但愿这双鞋能坚持到底。
“可不是我老婆子在刁难你们啊，是你们心甘情愿给我老婆子跳舞，那老婆子也只能看一看了。”话说到这里，老人家再一次回到了刚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