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座位上起了身，林如竹俯身谢过，神情未变分毫，却让人直觉到她的不开心，“如竹此番献丑了，多谢王妃抬爱。”
云歌低头掩唇，心里泛起嘀咕，晓得献丑，还在此处多此一举，大可不必。“莫要再这般贬低自己，京城谁人不知竹姐姐一曲千金难求。”此话方落，她便瞧见林如竹控制不住的压下嘴角。
云涵不懂她的话，却深深记下长姐那句听话，故而符合点头应和道：“是呀，毕竟你可是名副其实的才女。”
林如竹本就是一句自谦的话，经由她的故意为之，竟然多了几分刻意的招摇，这让林如竹怎能高兴的起来。
厉王妃笑着拂过林如竹的手，将她拉倒身边的座椅上道：“你就是太过谦逊，这样的性子难免会被人欺负了去。”
林如竹顺势低眉垂眼，柔弱姿态楚楚可怜的摇头不语，无言胜万语，招去王妃心疼的目光。
一旁的云歌借用喝茶，挡住自己极尽讽刺的神情。
她忍不住腹讥讽刺道，林如竹若是个可怜人，那大抵这世间上万般苦难，便算的上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然而就是这般的人，才是最会伪装，如若不然，又怎能欺瞒她整整一世呢？
她不得不承认，林如竹在蛊惑人心这上面，确实比一般人有两把刷子。
这厉王妃不会就此听信了林如竹的鬼话连篇吧，想到此处，云歌迟疑了一刹那，想来她们一行人来时，都到了卯时三刻，足以林如竹做了许多事。
她敛了下鸦羽似的眼睫，瞧着茶水上漂浮着的碧螺春茶叶，她轻起唇噙了一口，许是这茶泡过了时辰，竟然带着丝苦味，口感稍微欠佳。
那方的姐妹情深甚为感人，云氏姐妹好像就是身处外场的局外人般，想来今日可是云歌来还墨兰的日子，怎么地也该她是最为瞩目的人。
云涵望见眼前这一幕，又看见在一旁神色没落的云歌，忍不住替长姐打抱不平，这林如竹就是来搅局的准没错。
她咬着酥点，慢慢磨着后牙槽，在厉王妃与林如竹推拉间开口：“阿姐，我来时看见庭院中摆放着几盆颜色绚丽多彩的花束，也不知道那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倒还是最喜欢王妃的那株墨，那才是真绝色。”
此话一落，云歌差点没有一口茶喷出来，好在她忍住，回头斜睨了一眼云涵。只怪云涵她太刻意，这话好像就是说给那两人听的。
果不其然，这话也引来了那两人的视线，厉王妃悄然收敛了笑意，目光从云氏姐妹身上轻扫而过。
她自然是明白这云歌迟迟赖着不走为何意，虽然墨兰一事让她刮目相看，然而对方在京城中的事迹也属实让人近而远之。
毕竟她日后可是要做皇后的女子，怎能因为结交过这样的朋友，而留下污名，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玷污了姜家女子的名声。
这般思量过后，厉王妃明白她们是奔着奖赏来的，许是今日要多破费些了，然眼光掠过一旁的林如竹，她又挺了挺腰杆。
旁边这位京城才女，才是她正儿八经要结交的闺中翘楚，又联想到先前宴会上林云两人绝交场面，她有心想要将人打发了去，“云二小姐竟然不知院子所栽培的为何物？倒不如你姐姐那般蕙质兰心，院里的都是些常见的花草，自然不如墨兰。”
云涵哪儿见过厉王妃发火的时候，对方那神情分明是不满，她打断了两人对话，而今想来才知道自己一时鲁莽说了什么，才露出后悔神情低头躲避。
搁下手中白玉杯，云歌不露惧怕之色，反而一副无可奈何，佯装恼怒的撇过她，坦而直白道：“王妃，有所误解，舍妹性格直白鲁莽，还望见谅，属实是有不对的地方，臣女替她向您道歉，只是这花草实在美丽，她有心想讨要一两株，回家栽培，可又是个嘴笨的丫头，让两位见笑了。”
她以退为进，面面俱到，又替不懂事的妹妹道歉，厉王妃就算是有心挑刺也是无处发泄，只能借此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哦？不知道云二小姐今日是瞧上了什么花，只要是府中有的，便赠予你又何妨。”
一两束花罢了，她还是负担得起，厉王妃轻笑的扶额，瞧对面云氏二人慌慌张张，而她却恍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云歌早就编制好的陷阱中来。
云歌勾起唇角，压了压眼，她自然懂得厉王妃的突然刁难，约莫和林如竹脱不开关系，不过这又何妨，早在云涵那无心之举下，她就想好了对策。
身旁的云涵欲言又止，云歌低头给予一个皱眉神情让她噤言。云涵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讨要，只不过是云歌现在看清楚局势，这厉王妃有心想结交林如竹谁也拦不住，可今日她取花的目的却不能因此罢休。
云涵那句话恰好给了她思绪，因此将计就计，顺着口风而下，她等的便是厉王妃的这句赠予，“舍妹胆子小不敢讲，她喜欢那株颜色绚丽的桂子茉，和朝颜花，以及京城难得养活的那种……”由此一来，水到渠成，还能不着痕迹。
毕竟都能看得出来，这只是云涵的无心之举，只当是她们为了迁就厉王妃而顺阶下，倒意外免除了林如竹的怀疑。
这些花草虽然珍贵，可又不是墨兰那般，只是比旁的花难养一些罢了，谈不上珍品。“都是小事儿，翠鸣，你去带人每样挖几株出来，包好给云二小姐送过来。”
听闻此言，这事儿便是成了，忍着那份激动，云歌宠辱不惊，从座位上起身，浅笑连连，“多谢厉王妃能够割爱，云歌，云涵在此谢过王妃。”她这番落入林如竹的神情，并未与先前有所不同，因此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见状，云涵也连忙起来行礼道谢：“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不多时，翠鸣去而复返，带着几个丫鬟来，捧着包好的各色花样而来。云歌远远的便瞧见花朵之中的那么绯红，不过只停留一瞬，便把目光放在别处，丝毫不给旁人观察自己的机会。
翠鸣前来复命，厉王妃只是稍微看过一眼，并不足为奇后，让她们送去给云氏二姐妹。
云涵新奇的将眼前的花看了一遍，继而开心的招来两个丫鬟，让她们把东西带好。
云歌恰时开口道：“今日多有叨扰王妃，又是赏了花，又是听了曲儿，倒是比平常多了些趣味，不过我们姐妹二人出来许久，便先告辞了。”
还在思考着要用什么法子打发了两人的厉王妃，一听此话喜不胜收，不过她并未将这种喜悦言于表面。
取下左右双手带着的羊脂白玉镯子，厉王妃这时才笑得有几分真诚，“还没玩着呢，就要走了，不过还是多谢你们将墨兰送回来，算是了我一桩心事。”
云歌随即俯身奉承两句，厉王妃慢悠悠的走到跟前，拉着她的手，将一对玉镯放入她的手中，“这对镯子虽不是极品，却也是上等的货色，我瞧着你皓腕如雪，倒是衬得起这对镯子，你便拿回去吧。”
这时候倒想着她了，云歌眸子中划过一丝异样，她先前送花来时，也不见厉王妃这般对待，许是这会儿知道她要走，乐得高兴。
而且她们姐妹二人手中，除了一文不值的花草，便无他物，故而才这般做做样子罢了，以免让人以为她王府吝啬。
然厉王妃毕竟位高权重，她作为一个朝廷命官的子女，云歌省得这皇族的一份礼物，代表着的是什么，是皇族对她们的恩赐，所以此物并非她想要，但仍要谢过。
赶紧做出欣喜若狂的样子，云歌一张脸笑开了花，甜甜的笑容，印在对方的眼中，“多谢王妃赏赐，这镯子瞧着可是上等的羊脂白玉，入手竟然是极暖的，一看便不是俗物。”
没错，瞧这成色，肯定能卖不少银子。想想白花花的真金白银，云歌顿时一点都不嫌弃了。
这可是能当了换钱的真家伙，多来两对，她不嫌少。
先前许是对王妃恭维，最后摸着了实物，她一脸笑面如花，那可是真情实感，愣是让一旁隐约觉得不对劲的林如竹，也没有查到半分的不妥之处。
带着战利品和一对玉镯子，云歌心满意足的领着一波人退场，并不觉得比林如竹提早离开王府，有何不对劲，至于京城中的流言蜚语，那更是不值一提。
只是想到今早偶遇到明世帆，而先前那人又百般叮嘱不许打桂子茉的主意，想到此处，满载而归的她，在踏出厉王府时，还是会有一点点心虚。
就一点点罢了，很快便被喜悦掩盖，接下来的时间便是验证此物的真伪。
她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那桂子茉上，从王府带回来的花束，通通被云歌带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毕竟这东西给了云涵也没用处，而且那对羊脂白玉镯子，还留给了云涵一只。
想来她便有一些心疼，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能换钱的东西，对于现在宛若一个穷光蛋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笔隐藏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