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募:失而复得。不破不立。

萧宝凝转醒后,捏着眉心撑起了身子,只见自己如平日一样穿着睡袍。头发被细细擦干,只是没有上油。

兴许是阿梨忘了?

她不想追究,有些困乏地道:“倒杯茶来。”

茶杯被呈上,萧宝凝正要接过,猛然却发现它正被一只骨节宽大皮肤白皙的男子的手端着。

萧宝凝吓了一跳,一抬眼见是谢辞晏。

她正要放下心接过,又想起如今他已不是同她朝夕相处的谢辞晏,便警惕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谢昶拉过她的手,将茶杯放在她手心。

“问我为何在此?”他挑眉道,“不是你让我回来的?”

萧宝凝被噎得没有话讲。

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却感觉入口与往常不同,像是加了七里香和蜂蜜调和过一样。她偏爱甜食,谢辞晏却不喜欢,且元京贵族饮茶都喜欢煎茶,会放好些盐,她一向喝不惯。

萧宝凝赞道:“今日茶的口味不错,阿梨她们越来越有心了。”

谢昶闻言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萧宝凝下榻,慢吞吞地挪步到梳妆台前,取出自己的头油来倒入掌心,涂抹在自己发尾。

谢昶走到她身后,将她的头发接过来,细细地替她揉搓着。

萧宝凝被他温柔的动作弄得一愣:“师兄?”

谢昶开口道:“不是。”手底下却仍在忙活着。

“孕期还是少用这些东西为妙。”

萧宝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开口:“这是师兄调制的,于我无损。”

她说完,身后便是又一阵的沉默。

弄好了头发,萧宝凝便又迎来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不过还好,谢昶主动解决了问题。

“你先歇着,我在外间榻上睡。有事就唤我。”

萧宝凝听罢,也不知为何,对他莫名的放心。

她安心地躺了下来,渐渐将自己送入梦境。

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醒。

萧宝凝睡得香甜,却不知道急坏了多少人。

她出声唤来瑶妆,阿梨和沈鸢紧接着也跟了进来。

三人进来后面色便有些奇怪,见萧宝凝心情颇好,都有些欲言又止。

沈鸢收拾了床铺和外间床榻,萧宝凝从镜中瞥了一眼,见榻上只有一条薄被,便知谢昶昨夜在外间对付了一夜,不禁心中有些愧疚。

而这点点愧疚也随着阿梨带来的消息消失无踪。

阿梨见她收拾好了装扮,和瑶妆对视一眼后开口:“今日下午在紫微殿,吏部尚书赵庭芳携百官为崇元寺募捐。”

“这事我知道…他还挺急,这就坐不住了?”萧宝凝抚了下额间花钿。

“老二推说龙体不适,点名要皇太女代为主持此次募捐。”此时英王与谢昶一同走进来,“口谕上午就送来了,你一直没起,也未敢唤你。”

萧宝凝眉头一蹙,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让我去主持?”萧宝凝简直要被气笑了,“无耻之徒!他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英王慢声劝解:“知道你好面子,这不是有你夫君陪你同去?出不了什么差池。”

萧宝凝扫了一眼谢昶,见他也望过来,眼神和前几日有些不同。

略为陌生的感觉使她避开他的眼睛垂首道:“好。”

此时外间来了侍从询问是否传膳,英王允了。萧宝凝睡一觉起来顿觉腹中空空,跟着迫不及待地上了饭桌。

她见桌上净是自己心头好,落座后不等英王开口,执了箸便开始干饭。

翁婿二人看着她,对视一眼后无奈地拿起自己的筷子来。

萧宝凝面前的饭很快去了一半,她正要夹菜时,谢昶推来一个碗。

她搭眼一看──竟全是自己爱吃的那几样。

萧宝凝以为是谢辞晏回来,欣喜地试探着望向他。

而他依然一副温和又疏离的神情。

这让萧宝凝顿时气结。

她站起身向外走:“我饱了,你们吃。”

英王见她突然变脸,知道定然是谢昶做了什么惹她不快。

再看她座位上的碗,里面都是平素她爱吃的,觉得她这火发得没有道理。

“兴许是怀了身子脾气也大了,她娘以前也这样。”英王开口劝慰女婿,觉得他实在可怜。

谢昶淡笑道:“无妨,本就是小婿不对。”

是他不对,得了这样病,将她全然忘了个干净。她再恼他也得受着。

萧宝凝一走,他面对一桌菜也食之无味,便向英王打了声招呼,复又去寻萧宝凝了。

此时萧宝凝已经换好了冕服,坐在厅中等他。

她有个最大的好处──无论和夫君相处如何不快,外出绝对会给足他面子。

见谢昶很快便来,她惊讶之余才反应过来,这人应该也没有吃多少。

呵,活该。她心里冷笑。

谁让他昨日还要侍女服侍进食,纵然她被谢辞晏吃得死死,他都没这个胆子!

“启程吧。”她漠然道。

谢昶伸出手,萧宝凝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一放进去,谢昶便牢牢地握住了她。

不像逢场作戏,也没有任何恶意,反而让萧宝凝感受到了些失而复得的意味。

她狐疑地看着谢昶,见他神色依然如常。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如此,谢昶牵着她上了车辇。二人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宫。

紫微殿的前庭已经集结了不少大臣,见萧宝凝夫妇二人前来,噤了声后跪地叩拜。

她从隆庆殿出逃一事,知情人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除却萧立亥本人和姚安等。

萧立亥因咳血自顾不暇,无法来触她霉头,姚安更是没这个胆子。所以萧宝凝今日大大方方地站在了紫微殿。

萧宝凝垂眸一扫──打头的自然是赵庭芳,这不必多说。剩下多数是赵庭芳一派,其中不乏宇文晗,这她心里都有数。还有一小部分是不明就里的年轻官员,被人三言两语就哄骗了来,想借此机会亲近赵派。

当然,自然也有真心念佛,不过凤毛麟角罢了。

萧宝凝被谢昶牵着越过了他们:“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

有不得入朝堂今天第一次面见太女的小官员悄悄道:“那便是太女殿下?果然不似凡夫俗子!”

有人附和:“殿下行动间裙摆从未生风,天人之兆。”

萧宝凝入了殿,见殿中早已放了一个红色檀木箱子来。

她盯着箱子冷笑。

看这箱子用料定是百年以上老檀香木,就这样随随便便地作为筹募用,真是嘲讽至极。

既是为寺庙重建募捐,这样一个小小的箱子自然放不下诸臣的热切,所以只是用来放清单用。

萧宝凝来时带了些人手,皆是英王当年血洗东厂留下的一批伸手极佳的能人。谢昶则点了几名办事极利索的阁臣,也不知是何用意。

这夫妇二人带的人虽然不算多,往那一站却十分有派头。

内侍搬了太师椅来放到龙座下,萧宝凝和谢昶并排而坐。

二人对视一眼后,萧宝凝率先开口:“崇元寺被毁一事,孤前日听说后,甚为惋惜。赵大人领头为寺庙筹募,不仅为息天火,更是为百姓做了件善事,孤自然鼎力相助。诸位皆有政事在身,仍拨冗前来,是元京百姓之幸也。只是陛下龙体微恙,命孤全权代理此事。诸卿可有意见?”

她看向下首的赵庭芳,此人目光仍然锁在她身上,盯得她十分不自在。

众臣揖道:“殿下仁慈,臣等无异议。”

无异议?好,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萧宝凝想笑,又要顾及端庄仪态,一手紧紧捏着绘着金色蛟龙的黑色纨扇,用力大到指尖都泛了白色。

谢昶瞥了一眼,便开口:“天之育物,君之御众。圣上龙体不适,恰逢天罚降临崇元寺,此兆不吉。太女来前已于太庙跪拜先祖先皇,希祈我大晋国祚昌盛。然天穹之上忽现四字,诸位知道是哪四个字吗?”

萧宝凝一顿,侧首望向谢昶。

谢昶回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事显然是他自己编的,萧宝凝觉得谢昶的胆子着实不小。这样贸然行事的作风与谢辞晏大相径庭。

群臣不解:“阁老但言。”

谢昶矜雅地俯首,细长眼眸直直盯着赵庭芳漆黑的瞳,薄唇吐出四个字:“不破不立。”

------题外话------

我写了不止一本,也挖过坑,但这本算是我心血。

心血并不是说我写得怎样好,而是很多人物都有原型。

再说说最近为什么断更。

断更有两个原因:

1.我重心在另一本书《嫁东风》上,签约咪咕阅读。《黑月光》的原名其实是《谢东风》,因为和潇湘主流风格(快穿、重生、种田、王爷等)有冲突,不得已才改名。

《嫁东风》是一篇轻松小白风格古言,我在写了小白文之后再动笔正剧《黑月光》,一时之间难以转换,所以这章我写了很久,一直未能满意,改了又改,最后才发出来。

2.《黑月光》无大纲,所以节奏参差不齐。我本想写到郡主和首辅婚后便完结,但现实中的人物出现了变化,所以我不得不改变思路,扶持她做女帝。

3.我本人有疾,服药后脑子很长时间会混沌,不用药便会心悸。所以我写文的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如果状态好,我会理一下后面的情节,做出一个大纲来,按着大纲规律节奏写文。

感谢坚持到现在的读者,我时常会和朋友讨论自己几篇文的剧情,也会说起我的读者们。无论这本成绩如何,但我心一如最初下笔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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