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临行允诺。谢二藏珠。

正月二十六,谢阁老之子中书侍郎谢辞晏迎娶英亲王女昭阳郡主萧宝凝。

皇城至新坊已戒严,仍有百姓顶着京畿重兵的长枪伸头探脑,期盼早些看到郡主出嫁的盛大场面。

萧宝凝一早便被折腾起来,虽然婚礼在下午举行,但是今日要做之事太多,光沐浴就被阿梨等人伺候着洗了一个时辰。

擦干净身体后,紧接着便是绞面、上妆、梳头。

萧宝凝睡得太晚,醒得又早,只能被人摆弄着,自己时不时眯一会儿。

她近日来都未曾喝药,奇怪的是,那种躁动的感觉却渐渐平复了。

兴许是她对亏损身子的理解不太对?

糊里糊涂地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一阵喧闹。

阿梨忙将盖头覆在萧宝凝面上。

这盖头宽大,足足遮了萧宝凝半个身子,然而却是罗纱制成,并不影响视线。旁人看来,郡主隐在盖头下的容颜模模糊糊,只广袖中露出的一双白嫩柔荑惹人遐想。

萧宝凝被扶出门,见一男子俯身背朝着他。

柴魏嫁娶有规矩,新娘兄弟要背她出门。

萧宝凝爬到他背上,感受着这副比前几日还要瘦削的身体,心口又有些抽痛。

“怎么是你来…”她颤声问道。

魏甯沉默地背起她向外走。

大概是宝凝又重了…否则为什么健壮的身躯被压得有些佝偻?

魏甯深吸一口气,薄唇抿成一条线。

本就强撑着而来,他担心一张口,自己一身的气力都会泄掉。

怎么是他来的?自然是求来的。想看她做新娘是什么样子。

她没有令他失望,和他梦境中一样,都是他喜欢的样子。

耳边不断有人道喜,萧宝凝紧紧搂着他,心底一点也欢喜不起来。

眼看着大门马上就到了,一辆嫁辇停在外面,旁边高头大马之上,是当世权臣谢辞晏。

魏甯将她送到谢辞晏面前,这段路就走尽了。

十步…

八步…

五步…

三步…

“宝凝,我问过你的问题…”魏甯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魏甯感觉自己的脖子湿湿的。

萧宝凝开口:“好。”

她说好。

一步。

魏甯将她放下,静静看着她。

谢辞晏下马,牵过萧宝凝的手,二人无名指上相同的玉指环刺得魏甯眼睛发酸。

谢辞晏将萧宝凝抱到嫁辇上,低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隔着盖头,任何人看不到萧宝凝的表情,谢辞晏也是。

他翻身上马,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由新坊向南,绕宫城一圈后,抵达了目的地谢府——也是他们的家。

路人并不看好这二人,只因谢辞晏暴政,萧宝凝又是恶妇。

也无人不羡这场盛大婚礼,只因皇室权臣联姻,既有面子又有排场。

萧宝凝由谢辞晏扶着下了嫁辇,那些民间嫁娶时打辇跨火盆等示威之举,谢家并不用,也不怕被人说笑,毕竟郡主算是下嫁了的。

夫妇二人由众人簇拥着,走进谢府正堂。

高堂之上坐着两人,一为谢辞晏生父谢书宁,二为谢辞晏老师胡瑜砚。

萧宝凝看着熟悉的身影,银牙暗咬。

好啊,这老头子正如她所想,提前便来了。

众人见胡大家主婚,不禁讶然——谢辞晏竟有如此大本事,能请得动当世文豪、两朝学士…莫非胡大家是被谢辞晏绑了来的?

想起谢中书的行事风格,大家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胡大家解释道:“老朽生平仅有两名学生,中书侍郎谢辞晏与昭阳郡主萧宝凝,也便是眼前的两位新人。他们喜结连理,老夫便千里迢迢前来赴宴…”

众人惊呼,原来这对夫妇竟是同门师兄妹!

“…二人自幼订婚,又入同一门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胡大家依旧絮絮叨叨着。

萧宝凝本就没有睡好,听老师致辞,不禁有些发困。

不知过了多久,萧宝凝感觉被人捏了捏手背。

她猛然清醒,望着谢辞晏。

他并未看她,却嘴角微翘。

原来吉时已到,二人就要拜堂。

在司仪的引导下,萧宝凝与谢辞晏拜了天地,随后转身,拜向首座上的谢书宁与胡大家。

萧宝凝是皇亲,本不必跪拜。

但她仍旧与谢辞晏一同俯身下跪,五体投地地向公爹与老师行了大礼。

夫妻对拜之时,萧宝凝亦是非常给面子地与谢辞晏行了平礼。

礼毕,新婚夫妇被众人簇拥着迎入洞房。

说是洞房,其实是谢府内早已建成的一处院子,谢辞晏年幼定亲,由谢家老太在世时主持修建,先帝亲笔题名曰“藏珠”。

藏珠院恢弘宽阔,入门便是五楹正厅,厅后有游廊邻水而建,直接一处七楹楼阁,上书“明珠楼”,便是谢辞晏的“藏珠”之处了。

阿梨暗叹谢氏有心。

明珠楼斜后方另有一处楼阁,便是谢辞晏书楼。

谢府贺宴女客并孩童畏惧谢辞晏,并不敢闹得太过,只目送新人与郡主陪嫁婢女入了藏珠阁。

有个别顽劣小童扒着精铜楼花窗棂向内窥视,只见母亲所说的“玉面阎罗”掀开新娘盖头,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

这样的美人他从未见过,立即想到了书中妖魅。

想象力非常强的小童吓得“啊”了一声。

“玉面阎罗”和他的美人齐齐望来,眼中的凌厉如出一辙。

小童吓得飞快地逃了。

“无妨,是亲戚家的孩子。”谢辞晏轻笑,端了合卺酒递给萧宝凝。

萧宝凝接过酒杯,不妨两人指尖相触了一瞬。

微凉的触感让萧宝凝长睫一颤。

她偷偷瞄了眼谢辞晏,见他面色如常,引着自己交叉了手肘,服下合卺酒。

萧宝凝千杯不醉,谢辞晏却并不擅饮酒,于是合卺酒也是最不易醉人那种。

她看着谢辞晏喉结上下滑动,知他喝了。眼睛却又忍不住瞧着他——清清冷冷的一个人,穿了黑衣竟显得有些威严起来。

饮酒的谢辞晏薄唇如血,亦是看着萧宝凝。

“我先去陪客,一会儿再来陪夫人。”谢辞晏开口,应是酒的问题,嗓音不复往日清泠,略微有些低沉。

萧宝凝点头,目送他离开。

谢辞晏一走,阿梨等人鱼贯而入,为萧宝凝卸了头冠钗环妆容等,又将她带入浴房沐浴一番。

浴后的萧宝凝身着大红诃子睡袍,对镜而坐。她将调制好的玉露倒在掌心,仔细涂抹在脸颊和脖颈处。

阿梨则在她身后替她擦拭着半湿的发。

随着夜色渐深,萧宝凝的心跳也一下接一下地快起来。

直到镜中映出一道黑色身影,她的心便像被重击一样,浑身发冷,脑中只剩下他。

------题外话------

我要开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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