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情之一字,萦绕心上。

文惜平静地道:“小郡主在清宁宫。”

萧立亥又道:“为何不将她带来?”

文惜抬起头,望着床榻上的皇帝,神情有些奇异。

“为何要将她带来呢,圣上?”她的头微微歪着,透着少女似的娇憨。

萧立亥猛然回神。

是啊…为何要将她带来呢…因为她是自己唯一的血脉吗?

可是从前他是如何对待太子的呢?

萧宝冲自小便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父皇”地喊着,他是如何对待宝冲的呢?

他将宝冲狠狠地推开,厌恶地说:“你不要叫我‘父皇’!”

那时的宝冲尚小,也是这样歪着头问他:“为何不能叫‘父皇’呢?”

为何呢?

因为宫中传闻,皇后与英王有染,宝冲实是英王之子。

恰巧皇后坐胎时去过一段时间的燮州,便让萧立亥认为,她是去了夏府。

自从宝冲生下来,他从没有抱过他一次,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

后来宝冲长大了,也渐渐明白了,他的父皇似乎并不喜欢他。

不仅如此,萧立亥还授意吴江郡王萧振南,暗中毒害萧宝冲。

直到最后,他身为人父,都没有尽到一个真正的父亲的责任,反而亲手害死了自己一个又一个孩子。

如今他想起萧宝冲还有个遗孤,想要用她来弥补心中的愧疚吗?

“朕…只是想她了,想见见她…”萧立亥觉得,自己竟有些不敢面对太子妃。

文惜的头依旧歪着,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一样。

“想她?”文惜突然笑出了声,“陛下,太子入殓时,您见过太子殿下吗?”

萧立亥不语。

文惜想了想又道:“不说太子,他已经位列仙班…那儿臣再问您,小郡主是何时出生的,您知道吗?”

萧立亥抬起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文惜又逼问:“那儿臣再问您最后一个,也是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小郡主名字叫什么,您知道吗?”

“够了!”萧立亥挥手斥道,“太子妃,你过了。”

看着震怒的帝王,文惜却笑了。

“哈哈哈哈哈…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却说想她…”文惜以袖掩口,尖锐的笑声却源源不断地钻进萧立亥的脑中,令他倍感刺痛。

“出去!”他本想说“滚出去”,想到萧宝冲,又想到素未蒙面的小郡主,却无法说出那个“滚”字。

文惜坐在地上大笑着,直到姚安与内侍将她架出去。

她看着渐远的萧立亥的床榻,笑声不断,眼神中却充满了恨意。

殿下…不知您看没看到陛下如今的样子,真是好笑极了啊…

众叛亲离的人,面目真是可笑啊。

太子妃声音渐悄许久,萧立亥才静下心来。

他捂着胸口,感觉喉头似有一股腥甜涌出。

萧立亥曾记得太医曾说过,不能咳血。如此便生生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姚安。”皇帝的声音似乎有些衰败。

“奴在。陛下有何吩咐?”

“端杯茶来。”萧立亥道。

“是,陛下。”姚安转身去了外殿,替他斟茶。

然而,就在他离开之际,榻上的皇帝喉咙内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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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凝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陌生的宫殿内。

她愣了好大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出了密道,如今已经逃出生天,正在揽月宫内。

好像自打怀孕以后,自己的脑子便不是特别好使,总有些迟钝。

脾气也见涨。本来就不是多好性子的人,如今动不动就想摔东西了。

她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

“你嫁人后,整天就是这样怠惰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宝凝惊讶地看向声音来源处——外间的桌案边坐着一个丰神玉立的男子,果不其然,是她的英王亲爹。

萧宝凝赶紧下了榻,小跑到英王跟前。

她亲昵地拉住了英王的袖子:“爹爹来接我了?!”

英王一脸嫌恶:“早知你如此无状,我便不来接你,让你在宫里多呆两天,好好学学什么叫规矩。”话虽如此,可仍然没有甩开萧宝凝肆虐的爪子。

萧宝凝噘着嘴,泪眼汪汪道:“爹爹都不知道,陛下让我跪了好久,还给我菜里下毒…”

英王“嗯”了一声,又道:“此事我知晓,我已经敲打了他一番,想必他现在不好受…你先跟我回王府,后面的事情…还是等谢昶处理好再跟他商量着来。”

听到“谢昶”二字,萧宝凝便知英王已经知晓谢辞晏病症一事。

她将英王袖子放下,颇为不满地道:“如今我也看不清自己嫁的到底是什么人了…爹爹,这一路走来感觉好难,我不想这样下去。”

英王知她有心放弃,却不想眼睁睁看着先帝的大好江山转手相让。

他低声劝道:“听我一句劝,坐这个位置,都不容易。你当萧立亥轻松?他现在就像被架在柴上烤,早晚要被烧死。届时你上位,会轻松许多,到时候你自己的事情怎么处理都好…只一点,能用的人留着,不能用的人再杀。以我之见,不论谢昶还是谢旸,他二人都能为你所用,这才是最重要的。你是要做天子的人,格局放大一些,不要纠结于这些儿女情长之上。你的心中更多放着的,该是社稷才对。”

萧宝凝听了这番话,有些启发,却又有些难过。

她难过道:“爹爹,至少我想让谢辞晏回来…”

她对谢辞晏,算不得用情至深,许是更为习惯他的爱怜。萧宝凝是个长情之人,她既嫁了谢二,便会一心向着他,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如今谢辞晏的芯子换成谢昶,萧宝凝实在无法面对他,遑论以后同床共枕呢?

英王站起身来,不置可否:“刚说过让你格局大一些,又开始想这些儿女情长…也不知道你这脾气到底随了谁,若说我,你却没有我的果断,若说是你母亲,你却没有她的专心。”

萧宝凝叹息:“所以我是我,不是你或者娘亲中的任何一个…我也不会重蹈你二人覆辙,我的爱人,既在我心上,也在我眼中。无论经历多少困难,我也定要谢辞晏回来。他的命不是他一人的,哪怕有朝一日他消失,也只能是死在我萧宝凝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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