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太太觉罗氏既然肯将管家的大权教出来，接手的又是选秀之后必然会出嫁的云岚，云薇，便没什么舍不得的，账册库房的钥匙等等，全都让她身边的嬷嬷送过来，摆在云岚面前，本来嬷嬷想要讨好的是云薇，二老爷荣轩生爵在望，二房使唤的人手一向不多，下人们便动了心思，虽然不敢太过分，但也都消尖了脑袋想要凑上去，云薇不愿抢云岚风头，不动声色绷着一张小脸品茶，似一尊不会言语的石雕木像一声不出，嬷嬷只能将物什交给云岚。
云岚细细的听着管事婆子们的解释，心中对人手的安排有了打算，一通吩咐下来，使得云薇大开眼界，云岚再安排事情上，周到细致，不会让下人们偷懒同样也不会交给他们完成不了的事情，随后管事的嬷嬷提起月钱的事情，云岚再次让众人吃惊，凭着默默的心算比打算盘的计算的都快都准确，云岚一页一页的翻着账册，上面的支出和收入一片混乱，不如现代的会计报现代的会计报表。
“这样吧，我交给你们一个法子，按我说得记录支出，月底核算清楚一点，我查账也会清楚，省得误会了账房先生。“
云岚提起笔墨在桌子上画着源自现代的明细账目，云薇好奇的目光落在条条框框上，轻声询问着云岚，将自己不懂的弄清楚，对比繁琐的账册，云薇倾向云岚的稀奇法子，等云岚向账房先生解释清楚之后，在佟府许久的账房先生，对云岚很敬佩，这般记账却是明了简便，可油水也不足，为难的说道：”四姑娘，是不是还得考虑考虑？”
“这有什么可顾虑的？我说得还不清楚吗？”云岚一脸的不悦，云薇暗自拽了一下云岚，轻笑道：“账房先生说得也对，这事大事，需要询问玛姆，大伯母的，四姐姐的法子很好，但现在并不大适合，账房先生需要彻底弄懂，况且下面的采买等管事大多不识字，又习惯了原来的做法，冷不丁让他们这样做，得有日子习惯呢。”
云岚咬着嘴唇，同相像的不一样呢，云薇不愿让云岚难看，她同云岚的姐妹情意一直不错，云薇能感受到云岚对她的照顾，云岚除了是她堂姐之外，还是云薇较为要好的闺中密友，细算起来，云薇回京城这么久，鲜少外出，一直在佟府里学习女红，琴棋书画，主持中馈，自知天分上比不得云岚，云薇便下了苦功夫，挑灯夜读并没有白费，云薇同云岚差距在缩小，以前还不觉得，在有些时候，云薇想得比云岚还好深远，云岚更愿意同云薇在一起闲聊，也只有云薇才能跟上她的思路。
“不是所有人都像四姐姐那般聪慧，需要给他们适应的日子。”
云薇向云岚俏皮的眨眨眼睛，聪慧的云岚明白云薇暗指，她们两个是即将出嫁女，不好不经过老太太和大伯母就改了佟府的规定，云岚感激云薇的好意，心中有点不服气，缓缓的说道：“好吧，这事我会同玛姆说的，玛姆一定会同意的，你先熟练一番，省得到时手忙脚乱的。”
“是。”账房先生是伶俐的，见好就收，退到一旁仔细的琢磨着新奇的记账法子，怎么才能再其中找出漏洞来，看着上面标示的数字，有点摸不准头脑，云岚写的是阿拉伯数字，此时并未像后世那般流行，长房先生得记很久才能明白的运用数字。
云岚让管事的嬷嬷将丫头下人的月钱领了分派下去，由于上佟府的人越来越多，丫头们的四季衣衫也得唤一唤，涉及到佟府脸面的问题，大太太觉罗氏早就准备下二百两银子专门用在此处，云岚对银子敏感，二百两在当时来说，就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财了，京城四品小官年俸禄才八十两，这其中是不算冰敬，碳敬的，但是以京师的物件来说，置办一桌体面点的席面就得十两银子，再加上吃穿用度，难怪康熙朝贪污亏空严重。
云岚想到此处，就更心疼胤禛，将来的雍亲王可是清理许多的亏空，得罪了许多的大臣，逼着他们还上了亏欠国库的银子，云岚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云薇瞥见云岚脸上的红晕，便心知肚明，她又是想到了四阿哥，只有想到他的时候，云岚眼里才会闪闪发亮。
“让我进去，你们让我进去，凭什么不给我们月钱，都是让你们这些黑心的贼子贪了去，当初若不是我男人拼字拼活，疑心忠于佟家，如今佟家显贵了，就忘了我们这些人？不成，我要同主子们评评理。”
争吵声惊醒云岚，问道：“外面什么人？”
“四姑娘，是陈二家的。”守在屋子外面的婆子禀告，云岚刚刚的一番处置，精明干练的样子，让她们不敢小瞧，“奴婢这就赶她们走。”
“老太爷，您睁开眼睛看看吧，让我们这些忠仆情何以堪呀，我们当初就应该随您去了，在地底下伺候您，省得受她们这些小人的作践，老太爷···呜呜了···老太爷···”
“让她进来，我听听是什么事情。”
云岚压住想要出声的云薇，冰冷锋芒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婆子媳妇们，她们中间有贪污的？亏待忠仆的？云岚是读过红楼梦的，知道大宅门大家族里的下人都是不干净，从未想到她们会亏待忠仆，她们胆子也是在是太大了。
云薇张张嘴，见到走进来的哭天抹泪的陈二家的，心知不妙，阻止不了云岚，云薇不了解情况，但她相信在大伯母的管理下，佟府做不出亏待忠仆的事情，老太太是那么慈爱，又明白事理，对管事的婆子一向要求很严，即便不插手佟府的事情，完全放权给大太太，但佟府的大事小情那件事能瞒得过老太太？况且云薇在老太太身边时，一向念旧情的老太太有时会提起以前的事情来，告诉云薇人不可忘本，那些帮助过你的，救过你命的人，更不能忘了，并交代过大太太要将佟府的忠仆厚待，如果他们哪家有了困难，能帮的一定要帮，他们家小子若是忠厚老实，就优先安排好差事。
云岚其实也曾经听过的，云薇看云岚的架势明显就没往心中去，看着跪在云岚面前的陈二家的，她穿着一件半新的夹袄，下袭一条长裙，亮银的头面，而上的明月珰，收拾得很齐整，脸上泪水横流，似受了多打大的委屈，急需要向云岚诉说，眼波偶尔露出浑浊，带着一分的贪念，虽然消失的很快，但是云薇却看得一清二楚。
“你去打听打听陈二和他家里的事情，速速回报，我瞧着她不大对劲。”云薇将身边的绿意叫过来，低低吩咐一番，绿意点头悄声的退出去打探详情。
陈二家的哭诉着：“四姑娘，您是不晓得，当初我男人可是伺候老太爷的，世代都是佟家的奴才，还曾经救过老太爷，可是现在···现在我们的月钱好久都没有领到了，每次我去催，她们都说已经发下去了，可是我对天发誓，我是一个铜板都没见到，我家小子，聪明伶俐现在都十五了愣是没有差事，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如果不是实在气不过，我···我也不会连麻烦两姑娘，求求您们为我们做主呀。”
一边低泣一边磕头，碰碰的声音，让云岚心生怜悯，说道：“起来吧，佟府不会亏待忠仆，若是真有人···”
“四姐姐说得对，佟府不会亏待忠仆，可有人不孝，打着忠仆的名义，做下错事，佟府也不会容的。”
云薇截住云岚的话，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岚落入陈二家的圈套里，云薇即便不了解详情，但相信自己的判断，更相信老太太和大伯母的为人，有欺上瞒下的管事，可是在佟府不会出现，因为大伯母和老太太用的人都是久经考验的，他们会贪点小便宜，但在根本问题上不会犯错，就是由于大伯母管得严，不敢欺瞒主子，更不会没下给月钱。
陈二家的看着柔弱甜美的云薇脸上罩着寒霜，清澈的眸子清亮无尘，却又泛着淡淡的冷意，娇柔的气质隐去，簪缨世家织之女的锋芒毕露，陈二家的支支吾吾起来，不敢面对云薇，见她这副模样，云薇更有底气，将茶杯放在八仙桌上，淡淡的说道：“先不说是不是有管事嬷嬷贪墨了你们家的月钱，就说你张口闭口亏待忠仆，老太爷挂在嘴边上，在我们姐妹面前闹事哭号这就是佟府的忠仆？我今日算是长了见识了，你这不是诉委屈，你是在给佟府抹黑，让老太太和大太太面上无光，甚至打扰到故去的玛法安宁，就凭这一点，你就该罚。";
“六妹妹。”
“四姐姐，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云薇寸步不让，云岚愣了愣，云薇不会做下错事的，点头道：“随你吧。”云岚冷静下来，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未经调查就要下结论，这是人事管理上的大忌，况且陈二家的说得那些话，有不周到的地方，在古人眼中，是失了分寸的，云岚默不作声，陈二家的冷汗连连，万没料到一向不言不语的云薇会揪住她的话柄，她搬来想着两个姑娘年岁都不大，历练不足，只要四姑娘云岚相信她，云薇一向不爱吱声，能达成心愿，可以闹一番的。
“姑娘，奴婢有事禀告。”
绿意走近云薇，在她耳边低低的说着，云薇好看的细眉拧了起来，看着陈二家的目光严厉，“行了，绿意，你先退下。”
“是。”
云薇眯着眼睛说道：“你说管事贪墨了你的月钱银子？你是说你男人忠诚可靠？你是说你的儿子机灵懂事？这是不是泥说的？”
陈二家的脸色煞白，云薇一拍桌子，“说话，是我们佟家亏待你们？还是你们蒙蔽主子？”
“无言以对了是吧？你男人陈二是有功劳，年轻时伺候玛法也是尽心的，可是他万不该染上了毒瘾，痴迷赌博，本来是外庄的管事，就因为他赌博误事，念在他往日的功劳上，大伯母并没有太大责怪，只是免了差事，你儿子呢？”
“六姑娘，他是好的，奴婢不敢说谎。”
“你小儿子是不错，大儿子嘛，我都羞于启齿。”云薇深吸一口气，说道：“月钱是大太太做主留下的，同管事的无关系，大太太慈悲心肠，知道给了你男人早晚也得输出去，便存了下来，等着你小儿子安排差事后在给你那最争气的小儿子，可是你将大伯母的好意当成歹意？难道不晓得你男人的性子？染上毒瘾，没有大毅力的人是戒不掉的，况且你们家真的揭不开锅吗？”
“六姑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错了，请六姑娘饶命。”
云薇淡淡的说道：“佟府的规矩，有错必罚，有功必赏，我和四姐姐虽然年轻，不好坏了规矩，来人，将陈二家的拖出、打二十板子，一是因为她大吵大闹，惊扰玛法的英灵污蔑佟府，二是她借机发狂，有意欺瞒主子，陈二家的，你可服气？”
“奴婢心服口服，谢六姑娘。”
“我再多说一句，当娘的可不能心偏，你当宝贝疙瘩宠大的长子是什么货色？你要心中有数，你们家能不能在佟府留下来，能不能兴旺还是得看你冷落的小儿子，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这话同样送给你，在有你男人陈二，毒瘾是一定得戒掉的，就是家里有金山银山，赌徒也能输个一干二净。”
“是，是，奴婢一定记得六姑娘的话，时刻不敢忘的。”
陈二家的抹着眼泪，下去领板子，云薇向绿意使了个颜色，绿意后脚出门，陈二家的虽然动机不纯，可是她告了许多的管事婆子，同云岚也说了许多的事情，其中却是有贪墨的例子，得罪了管事嬷嬷，这顿板子必然是重的，云薇不愿如此，才让绿意去看着，不让她们太过分。
云薇环视四周寂静的管事一眼，平淡的说道：“陈二家的就是教训，还是那句话佟府不会亏待真正护住忠诚的人，同样也不会纵奴声势，你们可明白？”
“是，奴婢们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