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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时针指向七,现在已经是姚美玲应该吃晚饭的时间了。

但是她现在还在店里,没空去做晚饭,也没心情吃晚饭。

“余秀丽?你在说什么?”

姚美玲别过脸,她不敢看这几个男人。

“喂喂,老板娘,别这样,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警察。”奏多冬马伸出手,试图安抚对方情绪,“虽然,我是个日本警察,但是,我也是警察啊。”

“我讨厌日本人。”姚美玲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奏多冬马,“当年就是你们侵略中国,屠杀了多少老百姓,你们日本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句话一出来,奏多冬马和工藤新一脸上都挂不住了。再是聪颖的他俩,在这种不容置喙的历史问题面前,也找不到任何洗白的理由,只能乖乖受着。

“老板娘,我没有资格说什么我理解你的心情,那段历史确实是存在的,日本军队对中国老百姓的罪行不可抵赖。只是,历史的存在更是凸显出现在和平的珍贵和来之不易,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起非常重大的刑事案件,能不能先摒弃过去的家国仇恨,一同合作呢?杀害中国人的日本人,不是我,被日本人杀害的中国人,不是你,但是现在一起合作找出跨国逃犯的人,正是你和我啊。”

不得不说,工藤新一在这种时候嘴皮子是真的厉害,三分真情七分理智,再加上他那张俊脸,很难不让对方放下防备,与他合作。

在思索了好一会儿后,姚美玲终于松口了:“你们想说什么,快点说。”

奏多冬马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他的推理抛出来:“老板娘,我刚才问你和余秀丽是不是同母同父的亲姐妹,你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承认,不过,我想应该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我上午来门店就注意到了,你的手臂上有一大片红色水泡型疱疹,泛红,周围还有结痂的迹象,而且皮肤干燥,这是鱼鳞病的表现,鱼鳞病,是遗传性皮肤病,那位在日本北海道医院诞下男婴的余秀丽,也有这个病,这个病,是遗传病,巧了,周围有个老太太给我们说,这家店之前的老板娘,也有这个病。”

姚美玲张张口,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眼珠子往右边滴溜一转,又摇了摇头:“这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们是亲戚。”

“哈哈,老板娘,你怎么还这么坚持啊。”奏多冬马大笑着摇摇头。

工藤新一真的挺佩服奏多冬马的心态的,不管他人怎么不肯承认,他也不气不恼,依旧维持表面上的好心情。

奏多冬马见姚美玲没有再回复,便走到墙边,指着墙上的几张泛黄老照片,说:“老板娘,我上午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张照片上有两个小女孩,一个,应该是你,一个,应该是余秀丽,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呢,因为余秀丽的这张照片,和日本北海道医院里,那名女子照片上的形象很像,别急着否认,我们有余秀丽生下的那个男婴的脐带血,如果你愿意,我们想采集一下你的头发,去和那个脐带血化验比对一下dna,有没有亲属关系,实验结果会告诉我们。”

听了奏多冬马的话,姚美玲一直咬着嘴唇,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后,姚美玲走到门口,把大门锁上,再把卷帘门放下来。

周游看她的行为举止异常,本想上前问她要干嘛,却被工藤新一按住,他低声告诉周游,姚美玲应该马上就会承认了。

“你们……随便找个位置坐吧。我不会说太久,但是,那些事儿也不是三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姚美玲看着卷帘门落地,便回过头,对着他们仨,说到。

见状,周游默默把兜里的录音笔打开,奏多冬马和工藤新一随便拉了一把就近的椅子坐下。

姚美玲深吸一口气,把她和余秀丽的过往缓缓吐来。

“那位小日本的警察说的没错,我和余秀丽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只不过我们俩的父母在我十岁那年分开了,我跟了我爸,我姐姐跟了我妈,我妈,她就是这家理发店之前的老板娘。

我姐姐其实比我过得好得多,我妈这个人善良又勤劳,踏实肯吃苦,我姐跟着她,有书读,有饭吃,比起她的很多同学,都算好的,我就不同了,我爸就是个烂赌鬼,别说在家里干活儿了,他一分钱都不往家里拿,而且赌输了就回来打我,我身上经常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没个好皮。邻居们看不下去,平时做了什么吃的都给我一口,还有邻居偷偷给我妈递了消息,她偶尔会偷偷来看我,给我点钱,或者给我带点吃的……”

“老板娘,你生母应该有这个经济实力养两个孩子吧,为何当年她放弃了你的抚养权呢?”周游用笔顶了一下额头,提出他的疑问。

姚美玲摇摇头,苦涩地笑了:“我爸这个人就是个无赖,当年他和我妈离婚生生要剐掉我妈一层皮,存款和房子他都要,孩子,他也必须要一个,否则他绝对不离婚……我妈当时身无分文,两个孩子她肯定养不起,所以,她要了姐姐,想着孩子大些,成年之后能打工之类的,更好养活,而且,我爸当时有钱也有房,她想着我跟了我爸,也能过好点,哪知道,我妈脚踏实地攒了不少钱,甚至还从老家出来,来cd市买了门面开理发店,而我爸,却把家里所有的东西输得精光,最后因为喝醉酒,在路上摔了一跤,直接摔到脑袋,大出血,没救过来……”

“那么,你母亲是出于补偿你的心态,才把这间理发店传给你,而你姐姐余秀丽,因为不接受这个决定,就和家里决裂,去了日本吗?”奏多冬马开始他的推理。

姚美玲惊讶地看了奏多冬马一眼,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妈并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才给我这间门面的,是因为我姐,她不知怎么的认识了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跑了,我妈原本身体就不好,再加上为了找她都没休息好过,忧思成疾,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就这样,这间门面才传给我的……”

“若是如此,那余秀丽就是在中国国内认识的小池森也的父亲,小池康夫了。”工藤新一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在京都的时候,等奏多冬马离开旅馆后他拜托服部平次给了他小池森也的相关资料,他记得资料上显示,小池森也户籍还在老家北海道,只有已故的父亲小池康夫,就没有其他亲眷信息了。

如果他的母亲是从中国偷渡过去的余秀丽的话,余秀丽没办法登记在日本的户籍资料里,这样想,合情合理。

“但是,我觉得有点不合逻辑……”

三人中最年轻的周游提出了一点质疑,

“我查看过海关那边三十年前日本来华游客记录,并没有一个姓小池的人,所以,如果小池森也的父亲当年真的有来过中国的话,那他肯定不是通过正规途径来的。”

“偷渡吧?也有这个可能啊……”奏多冬马沉思道。

“这样就更不符合逻辑啦。”周游摇摇头,“三十几年的日本,正好是泡沫经济的最后时期,那会儿日本人都活在灯红酒绿的虚幻世界里,以为自己正身处天堂,而同一时期的中国,尤其是四川,绝对不是什么经济发达区域,甚至可以说是贫穷,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会有日本人愿意偷渡来中国四川吗?要知道,当年可没有任何聊天软件,余秀丽是没有办法接触外国人了。”

周游说的话非常有道理,这让工藤新一和奏多冬马都对他刮目相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并非如他们先前所想那样,是一个啥都不懂只知道看动漫的愣头青,相反,他就是因为酷爱动漫,对日本有一定了解,又是土生土长本地人,很多时候,他会比另外两个人先发现一些问题点。

“你说的很对,所以,老板娘,麻烦你告诉我们,你姐姐姐夫是怎么认识的呢?然后,对于你侄子,你了解多少?”奏多冬马点点头,继续询问姚美玲。

“我根本不知道那位姐夫的事儿。至于侄子,我妈死之后的一年,我姐姐曾带他来过这家店,我们吃过一顿饭,就没再见面了。后面有一次回老家,听说他在老家找了一份工作在做。唉,小伙子没怎么读书,没有学历,应该也只能做一些苦力活儿吧,其实,倘若他愿意跟着我学理发,这家店我也可以给他的,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后人……”姚美玲眼神真诚又悲伤,看起来不是在撒谎。

“好了,老板娘,回忆就到这儿吧。”

奏多冬马打断姚美玲的叙述,

“你不知道你侄子的事儿,那为何会这么抗拒和我们警察交谈呢?”

“不想和你们交谈还需要原因吗?尤其是你们两个还是日本人。”姚美玲白了奏多冬马一眼。

奏多冬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接话。

“理解理解,那,老板娘,你说你侄子在老家找了个工作,那么,你老家,在哪儿啊?”

周游按下签字笔笔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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