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话 清谈听来

不喜欢彼此的人,总是被强行搁在一起,站在蓝忘机身边的时候,阿忆能体会到老爹看到蓝忘机是的有多讨厌,估计讨厌这事也遗传吧,看见他就不喜欢。

清谈盛会的主会场在云深不知处的云澳举行,这第一日便算得上开幕式。云澳是云深不知处弟子修行的空旷操场,一面石台层层叠峦,最高一层是蓝氏宗主和仙督的位置。蓝忘机在右,左侧的位置却是空的,蓝启仁苦劝之下蓝曦臣还是不愿入世。原本阿忆被苏者心看护着在人群里好不快活的热闹着,偏偏众人发现这带着朔月蒙着眼睛的傻小子居然就是他们想一睹风采的宗主入室亲传弟子,于是围观开来。

阿忆本和一群弟子聊的不亦乐乎,手舞足蹈,突然手里凭空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这是什么?真好摸。”阿忆并不知道,此刻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正在被他这个小滑头像抚摸什么爱犬一样摩挲着他们最珍贵的‘首翎’,这男子身长九尺有余,要不是阿忆这小子站在一块山石而成的椅子上,根本碰不到他这关乎尊严的地方。

“滚开。”那男子一把打开阿忆的手臂,阿忆吃痛叫了一声,胸中怒火一下子腾升,凭借被打开的‘轨迹’又抓了回去,直直给他扯了下来,一时间剑刃出鞘的声音四起,阿忆直接就愣了,不就是抓了一下,置于嘛。

“误会,误会,各位稍安勿躁。”苏者心捧着食盒赶上前来,他只是阿忆肚子饿给他取了些吃食去了片刻,回来就看见师弟被众人用剑包围,这可了得。苏者心赶紧放下东西,把阿忆扶下山石,将阿忆手里抓着的东西要了过来,恭敬的奉上道:“我师弟初来,眼伤未愈,错乱中冒犯了图罗公子,实属无心,苏者心在此赔罪,还望公子海涵。”

“对呀,我摘了你东西,你还打我胳膊了呢,算扯平了好吧?”阿忆开口道。

苏者心急忙打断他:“师弟,不要乱说,快给图罗公子赔罪。”

阿忆双手抱在胸前道:“凭什么我道歉,至于吗?”

图罗听得此言,正要持剑上前,随从也蓄势待发,苏者心以身挡在路前,连连弯腰道歉,阿忆正欲上前教训这蛮横之人,不就是一个头饰嘛,干嘛得理不饶人。

这时,人群中欧阳家的小公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见金小公子不知内情,上前站在醒目的位置解释道:“金公子有所不知,你刚才胡乱抓下的是翰海图氏的‘首翎’,这是图氏男子的尊严所在,用每一个家族男子一生中狩猎的第一个的皮毛而成,翰海图氏的立家先祖是一位骑兵将军,家族世代制作弓箭,所以每个男子猎获到的第一个猎物代表了他骑射的天赋,奠定一生的地位成就,猎物的大小更是代表能力的强弱,一般的图氏孩童第一猎到的都是写野兔、大雁之类的,资质高的也是些野鹿牛之类,图公子十岁猎豹,还是雪豹,还是其中最稀有的白雪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刚刚摘下的就是那只白雪豹的皮毛头骨所制的首翎,这首翎男子未成家时只有师长可动,若是嘉奖,便是在上面缀珠玉珍宝时,都不可以动手摘下。只有被惩罚,才会被取下鞭笞,鞭痕之类的也不能修补,留在上面,是一生之耻,若是旁人动了,更是视作屈辱,是要决斗挽回尊严的。”

一边是兰陵金氏宗主的堂弟,姑苏蓝氏的宗主爱徒,一边是仙门中最大的兵器供应家族,欧阳公子觉的还是金小公子胜算会大些,所以这热闹是白捡的,不看白不看。

阿忆听得一席话,感觉自己是冒失了些,可是看着苏者心这样求他,他还是一副不饶人的样子,这道歉的话还是说不出口,索性今天就打一架好了,谁怕谁。

“师弟,道歉。”苏者心大声道。

“道歉又用吗?师哥你都道歉多少句了,不如就按他们的规矩来,谁怕谁。”

“好,按我们翰海的规矩,首翎若是脏了坏了,只有用仇人的血可以清洗,今日你就好好守守我的规矩!”

“行,来呀。”阿忆拔出了朔月,朔月剑已经许久未见阳光,它在空中留下了久违的剑芒,这剑芒引来了云澳台上蓝忘机等人的注意。

欧阳公子本就想看个热闹,眼下可是有点出乎逾期了,自己的长兄和金浔堂哥是至交,到底还是要帮金氏这边的,赶紧差人去找金凌,自己上前帮忙劝和:“两位都不要冲动,图公子,金小公子年幼,也确实是无心,不知道翰海的规矩,今日是云深不知处的大日子,我等皆是客,如此阵势于仙督不敬,金小公子,你理亏,如今又入了蓝氏,怎好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无礼,还是听你师兄的话,给图公子道歉。”

苏者心也紧跟着说:“快,道歉。”见阿忆不动,走上前来紧抓着他的胳膊:“道歉。”阿忆觉的众人都在看向他,不想把自己当个热闹给人看,想起表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惹事冒头,苏者心又在苦口婆心的劝他,一咬牙:“对不起。”

欧阳见状赶紧走向图氏道:“图公子,金小公子已经道歉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大家和和气气,如此甚好。”

图罗脸上的表情说明他并不买账,他一旁的侍从道:“我们公子是图氏少主,少主的首翎被人摘了,就是在挑衅我们翰海图氏,‘对不起’三个字就打发了,岂不是让仙门耻笑。”

欧阳觉的势头不妙,赶紧劝道:“图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金小公子何来挑衅之意,大家本就是高兴,互相动作大了些嘛,且金小公子是蓝氏宗主唯一的入室亲传弟子,你如今身在云深不知处,难道非要让各方难堪吗?”

图氏自然知道金浔的背景,可比起自己当众受辱,他显然并不顾及:“云深不知处的宗主爱如又如何,金氏堂亲又如何,不如今日就把本事亮一亮,看看担不担的起。”

话音刚落,攻势已成。

“图公子息怒。”众人寻声看去,原是蓝思追、蓝景仪前来,二人在仙门同辈中地位颇高,众人皆自觉的让开一条路,频频问好。

阿忆听得是两位哥哥来了,原想以哥哥称呼,但转念一想,改口道:“思追师兄,景仪师兄。”图氏一方不语,见所来弟子携一个礼盒前来,似乎是来讲和,不知道蓝家打算如何料理,但想来自己也不便硬来。

景仪看了看他,应声道:“你这小子,果然名不虚传,就知道给泽芜君惹事。”话还没说完,思追就示意景仪不要说下去,看向图氏,思追道:“图公子。”图氏与二蓝之间本应图氏先开口,当下思追先打招呼,图氏占了上风,也不好无礼,便道:“两位小蓝公子好呀。”

思追见对方无礼,却也并不生气,开口道:“刚刚欧阳家弟子已赶去云澳台,禀明长辈今日缘由,此事确实是金浔无礼了。”

“思追哥哥!”见金凌也是如此,阿忆小声尖道。

思追不理会道:“你先不要说话。”又对图氏说:“仙督知道翰海图氏‘首翎’尊贵,特命我来向瀚海图氏致歉,望图公子见谅,仙督夫人听闻,翰海长辈常赠予心爱之物给晚辈以点缀首翎,以示期许。”说着从旁蓝氏弟子手中接过托盘,景仪打开盘中礼盒,一个硕大的明珠引的众人纷纷惊叹,即使是颗夜明珠,但在阳光的照射下依旧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景仪见众人皆羡,很有气势的说:“这是仙督夫人成婚之时,我姑苏蓝氏所下的聘礼之一,是仙督夫人的心爱之物,今日转送图公子,希望可以给图公子的翎首增辉,另外金凌宗主让我转告,今年兰陵金氏向瀚海图氏所订购的弓箭,酬款用黄金替换同等数量的白银结算,替他的愚弟向图氏赔礼。”

众人四下皆叹,兰陵金氏果然大手笔,而这蓝家上下皆是待这金小公子如珠如玉,纷纷劝解图氏还是见好就收。

图氏权衡再三,蓝、金两家已经是诚意十足,自己确实是占尽上风,里子面子都有了。且这蓝思追确实谦逊,但这蓝景仪可不是好说话的,蓝忘机派他二人前来,一文一武,即给了台阶也做好动武的准备,自己如今身在蓝家,金浔背后还有金氏,好汉确实没有吃眼前亏的道理。

“图罗谢过仙督和夫人。”示意手下接过,按理说尊长着所赠,应该亲自恭敬的接过来,景仪见状,伸手拦住那图氏侍从,思追也不为所动,图罗知道二人是何意,也觉得无趣,便自己伸双接了过来,然后直接交给侍从。

“不过我翰洲图氏不好占人便宜,金氏的酬礼该是多少就多,翰海图氏先走一步了。”

图氏走后,蓝家弟子疏散围观众人,大家各自散去。

思追拉着阿忆先给欧阳道谢,景仪在一旁用看透一切的语气打趣道:“这小子我可是知道,估计也没少看热闹吧。”

“景仪。”思追打断他,谁料阿忆也是颇有意味的口气致谢道:“金浔谢过欧阳公子。”思追握着阿忆行致谢礼的胳膊,用力握紧表示不可这样。欧阳倒是并不在意,回礼开口道:“金小公子客气。”言语之间妙趣横生。

“还好两位师兄来了,是者心没有照顾好师弟。”苏者心有些抱歉。

景仪宽解苏道:“你道什么谦,都是这小子惹麻烦。”

阿忆不想理景仪,此刻景仪并不知道金浔的真实身份,还奇怪这小子还挺听自己的话,对图氏都敢兵戎相见,自己说他居然不还嘴,景仪哪里知道,阿忆知道他的口条,如今自己瞒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就先不和他计较了。知道一切的思追开口解围道:“金师弟,这是蓝景仪师兄,你刚来云深不知处时,他正带着弟子们远游夜猎,后来回来你受了伤,他一直忙着祭祖和筹备清谈会,所以你们算是第一见面,师弟,见过景仪师兄。”

阿忆懒洋洋的又大大的行了一个礼道:“景、仪、师、兄、好。”

景仪挑不出来错,但就是哪里不对劲,很想收拾他,正举起手指要指着金浔,思追按下景仪升起的手指道:“好啦,清谈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含光君还等着金师弟呢。”

“等我?为什么?”这下轮到阿忆奇怪了。

思追解释道:“是呀,你是宗主之徒,泽芜君喜静没有来,自然你要代表他。”

“难道是要我和蓝忘……仙督坐一起?”阿忆惊的长大了嘴。

“你想的美,是要你在泽芜君的椅子——旁站着。”景仪给他解释道。

……

‘天呀,大伯父你真的是太可怜了。’站在蓝忘机身后的阿忆满心想的就是这句话,那蓝忘机就像是一座冰雕似的在他眼前一动不动,散发着寒冷,好像风都吹不动他的发丝,不知道这么多年伯父摊上这样一个弟弟,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没有天天被冻感冒吗?

从开始到现在只对自己说过两个字‘站好’,头都不带转一下,要是这顶层山阶上没人,阿忆都不敢相信这是在跟自己说话。蓝家长辈为了显示对他的亲厚,非要他站在蓝曦臣座椅靠近蓝忘机的一侧,看上去蓝忘机身后站着个孩子,这要是让老爹知道这画面,估计当场自己就把自己儿子给打死,自己让自己断了香火了。‘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千万别让老爹知道,千万别让他知道。’阿忆内心默念了一千遍。看不见的阿忆都能感觉到整个清谈会的来人都在看向自己,低下议论纷纷,时不时的三言二语似可以传到阿忆的耳间,众人注视的目光火辣辣了的让他如立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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